云棠和林讓可以在帝都待上六天。

        運動會請假三天加五一假期三天。

        他們住的是酒店,  本來席父想邀請幾人去席家住的，家里空著的客房不少，空間也大,  再住三個人沒什么問題，不過被云濯拒絕了。

        行李被人提前送過去。

        云濯一個人回了酒店,  席父則拿著頭發去做親子鑒定，最快知道結果也要三個小時。

        席也打車帶著云棠和林讓回席家。

        路上,  憋了大半天的林讓終于憋不住了,  說話欲望十分強烈。

        “你們為什么還能這么淡定,  我現在緊張得要命,  下午就能知道結果了啊啊啊！！！”林讓抱頭大叫，一臉茫然無措，“濯姐不是云棠親姐就算了,  居然有可能是也哥你的親姐姐，這也太巧合了吧？？巧合得完全不科學！！仿佛是在拍電視劇一樣！”

        “萬一是真的,  以你們兩家的復雜關系，也哥你和云棠就成兄妹了啊！”他叨念：“如果是假的,  這就太令人難受了,  我寧愿它是真的，反正我腦子亂得不行，你們兩個難道沒什么想法嗎？”

        “順其自然。”

        “等結果就行了。”席也和云棠異口同聲。

        聞言，林讓立馬翻了個大白眼。

        算了算了,  擔心再多也沒用,  只能等結果，他有氣無力地靠在身后軟座。片刻后，主動轉移話題問：“也哥，你媽媽身體好點沒啊？我們突然拜訪要不要去超市買點東西？直接空手去是不是不太好？”

        “家里什么都不缺,  不用帶。”席也道：“她挺好的，不用擔心。”

        十幾分鐘后，幾人到席家。

        云棠莫名有點緊張，這算是見男朋友家長吧？

        來開門的人是陽莎。

        她的一張笑臉在看到席也身后的云棠時頓時一僵，到嘴邊的話忽然卡在喉嚨。

        “小、小也你回來啦。”陽莎沒反應過來地站在門口擋住沒讓人先進去，尷尬說道：“我記得你是小也的朋友林讓對吧？這位妹妹是？”

        云棠三人都沒回答這個問題。

        云棠沒回答是因為她不喜歡陽莎，覺得作為主人的席也會幫忙介紹。而林讓則有點懵逼，這位……女士

        不是找人偷偷拍了也哥和云棠照片嗎？想舉報早戀來著，怎么可能如今就不認識云棠了？臉盲？

        因為知道對方身份，他一時不知該如何開口，還在心里疑惑這人怎么還住在席家。

        姐弟倆默契保持沉默。

        席也語氣淡淡道：“麻煩讓一下。”

        “哦哦不好意思，你們請進。”陽莎臉色不太好看，笑容也變得頗為勉強。

        她安靜地跟在云棠他們身后，目光不由自主落在云棠臉上，克制不住心底隱隱的嫉妒。

        照片和本人還是有差別的。

        比起洪芷拍的那張不算太清楚的側臉照，真正見到的女孩相貌更精致可愛，對方一看便是被嬌養長大的，穿戴昂貴、皮膚白皙嫩滑，那雙大眼睛看她時簡直跟她姐姐一模一樣。

        大小姐都是這個樣子嗎？

        傲慢、冷漠。

        她沒想到女孩會到席家來。

        兩人偷偷談戀愛的事暫時沒有人知道，哪怕是以朋友和同學的身份來看望席母，陽莎心里依舊難受得不行，特別是注意到席也和云棠隱晦又甜膩的眼神交流。

        “我媽呢？”席也問家里阿姨。

        “太太在后院曬太陽。”

        說完，三人朝后院走去。

        考慮到席母最近不太想見到她，陽莎沒再繼續跟著一路。

        -

        今天的天氣不錯。

        陽光明媚，春風輕拂。

        席家的后院很大，漂亮芳香的花朵各自綻放，在新綠上裝飾了明艷色彩。

        席母正臥坐在吊椅里。

        她穿著一身長裙，肩上柔順的頭發隨意披散著，整個人沐浴在陽光中，有種極致溫柔的美感。時間似乎也偏愛她的容顏，女人看上去很年輕。

        “媽。”席也喊。

        發呆的席母眼皮顫了顫，慢半拍的聞聲看去，入目的便是三個人的身影。

        云棠和林讓走到席母面前，禮貌問候道：“阿姨您好，我們是席也的朋友，冒昧來拜訪，請您別介意。”

        “媽，他們來看看你。”席也解釋。

        席母眨眨眼，回過神起身，下意識扯開笑容語氣溫和道：“你們好，我是小也的媽媽，謝謝你們還特意來看我。”

        “我記得你，你叫林讓對吧？”她目光平和地看向林讓，隨后又

        轉頭好奇的仔細打量著云棠。

        女孩子。

        長得可愛又漂亮的女孩子。

        這倒是她第一次見到兒子把女孩回家。

        “阿姨您好，我叫云棠，海棠的棠，您可以叫我棠棠。”云棠彎了彎眼眸，嘴角梨渦若隱若現，白皙的小臉蛋兒看起來十分乖巧可愛。

        席母和記憶中的模樣相同。

        就是身體瘦了些許，精神差了點。

        “棠棠，是個好名字。”席母笑意加深，忍不住抬手摸了摸女孩腦袋。

        云棠想，或許大人們都愛這個動作吧。

        外面陽光溫度剛好合適。

        不會特別曬人，落在身上暖洋洋的。

        后院有小亭子。

        他們換了個地方坐下，沒多久屋里阿姨便端來幾杯熱水和一些甜品零食。

        陽莎身份的謊言曝光，席母最開始大鬧過之后，如今情緒也平靜了。

        她和之前比變了許多。

        比如不再喜歡和陽莎去散步逛街、臉上笑容漸漸少了許多、性格變得更加安靜沉默，總愛一個人坐在某個地方發呆，晚上被噩夢驚醒是常有的事，始終不愿理會陽莎，這將近半個月時間里沒和她說一句話。

        怪陽莎嗎？

        也沒有。

        她只是暫時還無法面對陽莎，一看到她就能立即想到自己女兒。

        “今天不是周二嗎？你們怎么沒有在學校上課？”席母問這話時，眉間多了分精神氣，略顯病態蒼白的臉龐染上淺淺紅潤。

        “學校開運動，我們給班主任請假了。”林讓笑嘻嘻道：“還有五一假期，一共六天，到時候可以去帝都到處逛逛。”

        席母莞爾，“那讓小也陪你們一起。”

        “您也可以跟我們一起嘛，最近天氣不錯，多出去走走對身體好。”林讓勸道。

        “……我就算了。”

        幾人在外聊天，陽莎始終在屋里看著，聽不見說的什么內容，她控制不住地握緊拳頭，不甘心地咬住嘴唇，目光里夾雜著一絲幽怨。

        右眼皮跳個不停。

        所謂左眼跳財右眼跳災，她心情不知為何有些慌張，像是有什么不好的事即將發生。

        說起來，最近席父很忙。

        平時陪席母的時間都少了，也不清楚在做什么。

        -

        席父小心拿著頭發去了鑒定機構。

        這

        三個小時他是等過去的，幾乎是數著秒針度過，心里的煎熬和緊張不言而喻。

        他在想，如果不是又該怎么辦？

        所有的期待都會落空，失望會成倍增加。

        當了三個小時的雕塑。

        當專業人員把親子鑒定報告遞給席父時，那人笑道：“結果出來了，是父女關系。”

        席父猛地睜大眼，固執的非要親眼看到結果才行。

        他拿著報告的手微微顫抖。

        【親緣系數確認是父女無誤，概率為9999】

        強烈的激動在心間洶涌澎湃。

        認真看了好幾遍后，他的眼眶開始隱隱泛紅，一直高懸著的心臟終于穩定落了下去。

        “……麻煩了，謝謝。”席父緊鎖的眉峰漸漸松開，一貫冷漠嚴肅的神情多了一分喜悅。

        “不客氣，恭喜。”

        拿著報告離開，他拍下照片給云濯發去。

        等了十幾分鐘才得到回復。

        「我知道了，您現在在哪兒？」

        這話的意思是云濯愿意和他一起回家去看席母。席父壓下心頭的激動，給云濯發去消息說他去接她。

        此刻席家。

        云棠幾人坐在客廳陪席母看電視，明明是狗血的家庭倫理劇，女人卻看得格外專注，完全沒注意到旁邊小孩們的私下動作。

        林讓順手建了個微信群。

        里面暫時只有三個人，他、云棠、席也，為了方便當下情況他們偷偷聊天。

        林讓弟弟：三個小時已經過了吧，這個時候親子鑒定的結果是不是出來了？？要不你們倆悄悄去廁所打電話問一下？？

        林讓弟弟：啊啊啊啊啊啊我好緊張好緊張！！快要呼吸不過來了！！

        云棠：……我跟席也都沒緊張，你能不能稍微淡定點！

        云棠：【吵到我的眼睛了jpg】

        席也：嗯。

        林讓弟弟：不行！我替你們緊張了！先回答到底要不要打電話去問問！！

        云棠：不了，提前知道沒驚喜。

        云棠肯定結果是生物學上的父女關系。

        所以根本沒必要再去問了，安心等著他們回家便是。

        席也：嗯。

        林讓弟弟：！！云棠就算了，也哥你難道不想立刻知道結果嗎？濯姐說不定真是你的親姐姐！你聽云棠的干嘛！！

        林讓弟弟：

        【抓狂jpg】

        席也：慌什么，等下就知道了。

        林讓弟弟：……

        絕了絕了！

        兩人穩坐如鐘，還興趣頗高的繼續耐著性子看狗血劇，林讓能說什么嗎？總不能他去打電話問吧？算了算了，看電視吧。

        大約過去半個多小時。

        席家大門被從外面打開，只見席父和云濯走進來，兩人手上還提了一些東西。

        席父是肉眼可見的心情愉悅。

        云濯則神情一貫冷淡，她視線不經意間從席也掠過，又落在客廳坐在沙發上的席母臉上，微抿著唇角目光復雜。

        他們的反應直白告訴林讓幾人。

        鑒定結果一定是真的。

        云濯等于也哥親姐姐。

        臥槽！臥槽！林讓大腦一片空白，哪怕做好了心理準備，確定結果時依然感到震驚。

        電視劇正播放著真假千金的劇情。

        果然狗血源于生活！這話一點都不假。

        而聽到動靜，專心于看電視的席母終于舍得抬起頭，她看向不遠處的人。

        席父被直接無視了。

        和云濯沉靜的雙眸對上，她不禁愣了下。

        之前的見面印象太深刻。

        對云濯和席母來說，要在短時間忘記對方其實比較困難，盡管互相并不知道名字。

        ……她怎么會在這里？

        注意到對方是和丈夫一起來的，席母敏感的猜想到一個可能，表情頓時沉下去，握緊的手微微顫抖，她在控制不發脾氣。

        旁邊，席也看著云濯，心情同樣非常復雜。

        云濯居然真的是他那個小時候被人偷走的親姐姐，他的姐姐真的被找到了。

        當云濯朝他看來時，席也垂下眼瞼，刻意不讓人發現他眼底的情緒。

        說實話，小時候的他很討厭這個不知相貌的姐姐，因為母親對他的厭惡和冷漠全來自她。

        -

        云濯和席父走到席母跟前。

        云濯先開口道：“您好，我們又見面了，上次忘了告訴您我的名字，我叫云濯。”

        “……云濯。”席母失神恍惚地盯著云濯看，指甲陷進掌心里傳來刺痛時，她才清醒過來，勉強笑道：“你好，你怎么來這里了？”

        這個問題把云濯問沉默了。

        “我帶她來的。”席父在妻子身旁坐下，把那份親子鑒定

        報告遞給她，溫柔耐心地說道：“婭婭，你仔細看看。”

        席母當真翻開報告看了。

        父女關系，概率9999％，這是她看過的第二份報告。

        “你和她的親子鑒定報告？”她說話語調平靜得沒有起伏。

        “是，云濯是我們的親生女兒，我們把女兒找回來了。”席父握緊妻子輕顫的手，眼眶泛紅，“以后我們一家人可以好好在一起。”

        一家人？

        她的女兒……

        席母捏緊手中紙張報告，呼吸忽然變得急促，憤怒和惡心感充斥在心口，她猛地拿起所謂的報告用力砸在席父身上，崩潰怒斥道：“我不信你！你拿著東西帶人滾啊！滾！”

        “你以為你又拿份假的報告，帶個長得像的人就又可以騙我了是吧？這次我不信了！”她氣得眼睛通紅，面目猙獰，“滾出去！我不想再看到你們！”

        席家大門沒有關閉。

        心情不好出去了一趟的陽莎回來便聽到席母憤怒的聲音，她站在門口，沒有貿然選擇進去。

        聽清楚內容時，陽莎心里咯噔一下，悄悄朝里看了看，頓時不敢置信地睜大眼睛。

        ……云濯怎么也在這里！

        難道云濯真的是席家真千金？

        心跳驟然加快。

        她表情難看地靠著外面墻，注意力全放在他們說的話上。

        “婭婭，你先冷靜點，這次我沒有騙你，你要是不相信，我們再帶你去重新做一份親子鑒定好嗎？”席父無奈解釋。

        “我不信！我不信！你滾！”

        ……

        一旁的云棠和林讓被這突如其來的爭吵驚呆了。他們沒想到席母會變化如此之大，現在情緒徹底失控的她，和之前溫柔的她簡直判若兩人。

        云濯心底也不太好受。

        她走過去主動拉住席母，手上動作沒用多少力。

        “請您冷靜點。”

        “不要碰我！”席母避開云濯，含著淚的眼睛里裝滿了崩潰與痛苦，她嚇得迅速退后一步，怕自己控制不住脾氣遷怒眼前的人。

        “親子鑒定是四個小時前做的，我在半個多小時前知道的結果，中間等了三個小時，報告是真的。”云濯一頓，“按生物遺傳學來說，我的確是你們血緣關系上的女兒。”

        她語氣實在太

        過平靜。

        席母一下子變得冷靜，大腦思緒混亂，怔怔的啞聲道：“……什么？”

        “我的確是您親生女兒，您不信，其實我也沒想到。如果您愿意，可以再去做一次鑒定。”

        門口陽莎聽得不由死死捂住嘴。

        渾身顫抖著，她眼淚唰的一下冒出來，神情慌亂、失魂落魄地逃離席家。

        客廳里，席母雙手拉住云濯。

        “你、你是我女兒？”

        “是。”云濯扶住她。

        “你是我女兒？”

        “是的。”

        “……你真的是我女兒，你們沒有繼續聯合騙我？”眼淚打濕了臉頰，席母眼里燃起暗淡的星火，似乎只要得到否定答案，僅剩的一點光亮也會瞬間熄滅。。

        “……是。”云濯嗓音沙啞。

        “我的女兒，是我的女兒。”她不斷重復低喃，視線已經完全變得模糊不清，最后是相信了，小心翼翼哽咽地詢問：“這些年……你過得好嗎？”

        “我過得很好。”云濯輕聲回答。

        “那就好，那就好。”席母笑著哭起來，她緊緊拽住云濯的手不敢放開，哀求道：“……你可不可以、可不可以把你的事講給我聽聽？”

        “……”

        旁邊的云棠飛快側過臉。

        她只感覺很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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