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林初夏在醫(yī)院住幾天，霍擎蒼也跟著住了幾天，兩人的病房距離不遠(yuǎn)。

        霍擎蒼辦好出院手續(xù)，站在林初夏病房門口堵人。他冷著一張臉，個子又高，一只手臂堵在門口顯得很有壓迫感。

        霍擎蒼把手中的收據(jù)單甩開林初夏，眼里毫不掩飾自己的厭惡，“這是最后一次，你要是再這樣無理取鬧，我不介意告訴林伯父。”

        林初夏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抬頭看向霍擎蒼，道：“隨便。”

        霍擎蒼盯著林初夏，沉聲道：“我一直都感激林伯母當(dāng)年救了我，可不是我害死她的，是她不小心失足摔下山的。”

        他似是想起了什么嗤笑了一聲，“難不成當(dāng)年我父親給你們林家的報酬還不夠，你還想要什么？霍家的少夫人嗎？”

        十年前霍擎蒼遭遇綁架，綁匪在藏匿上山的時候，正好撞上去酒莊查賬的林初夏母親。她認(rèn)出了霍擎蒼，連忙給霍家打電話并報了警。剛掛斷電話，被綁架挾持的霍擎蒼也認(rèn)出了她，慌亂之下對著她大聲喊阿姨救我。

        這下連綁匪也注意到，一群窮兇極惡之徒，用了點手段攔住林初夏的母親，把人也一塊綁了。

        綁匪見女人長的好看，氣質(zhì)出眾，身姿綽約，有點心猿意馬，動了幾分其他的心思。

        在掙扎中林初夏母親拉開了車門跳下，車本身開的極快，又是蜿蜒曲折的山路，人從車?yán)餄L下來沒控住力度，跌落山崖。

        林初夏母親跌落山崖前，把自己的手鏈送給了霍擎蒼，手鏈里有定位器，警察很快定位到綁匪所在，把霍擎蒼解救下來。

        警察在山底找到林初夏母親的時候，人已經(jīng)沒了呼吸。

        事后霍家得知林初夏母親救了自己兒子，把集團下的一個項目分給了林氏集團，甚至提出了要跟林氏結(jié)為姻親，讓霍擎蒼長大后娶林初夏為妻。

        林初夏父母也是聯(lián)姻，兩人感情很淡，一直相敬如賓。對林初夏父親而言，妻子已經(jīng)去世了，再糾結(jié)下去也沒什么意思，不如接過霍家遞過來的橄欖枝。

        林初夏那時候雖小，可也是懂事的年紀(jì)，知道媽媽的死是因為霍擎蒼，不恨霍擎蒼都好了，怎么可能會答應(yīng)兩家聯(lián)姻的事。

        只是她人小言輕，何況她的想法在林父那兒也無所謂，兩家大人約定等他們高三畢業(yè)就訂婚。

        林初夏很早之前就知道，爸爸不待見她，只是媽媽在的時候他還遮掩點。后來媽媽去世后，林父再娶，林初夏在林家把自己活成了透明人，虧霍家那邊還以為自己多受寵呢。

        這些年她在學(xué)校里留的父母電話，都是假的，說到底她心里還是怨，怨他當(dāng)年用自己母親的死換取了霍家的利益。

        林初夏低著頭，眼里的恨意洶涌翻滾，五指緊攥成拳，深呼了一口氣克制住自己的情緒，抬起頭看了一眼霍擎蒼，唇邊勾勒出的笑顯得極其不真實。

        “你還真說對了，我是有點不滿足呢。”林初夏余光掃了眼樓道上的攝像頭，她往前走了一步，一只手猛地按在霍擎蒼的胳膊上，把人推進(jìn)了病房里，隔絕了外面的攝像頭。

        林初夏忽然感激起那個夢的預(yù)警，為了不像夢中那般無力，她學(xué)了幾年的防身術(shù)，應(yīng)付幾個成年男人沒問題。

        也知道怎么打人更疼，不會留下痕跡。

        十分鐘后，林初夏低頭看著躺在地上的霍擎蒼，笑著問道：“哎呀，你摔倒了？有沒有骨折？要不要我給你喊醫(yī)生？”

        霍擎蒼疼的臉都白了，狼狽的抬起頭，惡狠狠的說道：“我是不會跟你訂婚的！你別想用這種手段來吸引我，沒用！”

        林初夏打斷了他的話，輕柔的嗓音卻帶了幾分暗諷，“你還是十年如一日的自信。”

        說完人轉(zhuǎn)身離開。

        等了好一會兒，霍擎蒼艱難的從地上站起來，心里氣不過給他媽打了電話，“媽，我不想跟林初夏訂婚。”

        林家和霍家合作多年，利益牽扯過深，不是一朝一夕能解綁的。再說了林初夏是林氏集團獨女，日后嫁過來，要不了幾年林氏還不改姓？

        “蒼兒，平日你怎么任性胡來都行，但林初夏你一定要娶，別忘了她媽媽救過你的命。”女人的聲音從電話那邊傳來，聲調(diào)溫柔卻不容置疑，“林初夏她乖巧柔弱，你要是真的不喜歡她，放家里好好養(yǎng)著便是。”

        林初夏她柔弱乖巧？

        霍擎蒼氣的笑出聲來，笑的動作太大，胸腔發(fā)出的氣息震動扯到了腰腹上的傷口，疼的他倒吸了一口氣，五官扭曲。

        聽到霍擎蒼的聲音，女人聲音有些急道，“怎么了？”

        “媽，你不要被林初夏騙了！她柔弱乖巧？！她剛剛把我打了一頓才走的。”霍擎蒼聲音低低的，疼的他不行，“反正我不會給她在一起的，而且我有喜歡的女孩了。”

        “夠了！霍擎蒼你是個男人，手段可以有，但不能這么低俗。以后別在我眼前扯什么林初夏打你，她一個柔弱的小姑娘怎么打你？教室里的監(jiān)控我也看到了，是你做的太過分，她見你跟其他女生過于親近才動手的，一看都沒用力。”

        霍擎蒼：“……媽，她用力了！”

        很疼的，現(xiàn)在他還能感覺到臉火辣辣的痛。

        “那也是太喜歡你。”

        霍擎蒼一口氣憋在胸腔，暴躁與煩悶交集在一起，難受的不行，對著電話那邊的女士敷衍了兩句后，掛斷了電話。

        出了病房門，他沒有直接離開，而是又掛了號。

        醫(yī)生看了半天，也沒看出他身上哪里有問題，霍擎蒼又跑去做了一個全身檢查，也沒查出問題來。

        回到學(xué)校，霍擎蒼發(fā)現(xiàn)事情還沒完，不知道林初夏跟老師又說了什么，他跟柳曼青不再是同桌。

        壓著怒氣，忍到了下課，霍擎蒼站在林初夏的桌前，聲音冷漠疏離，“不管你怎么做，我都不會喜歡你的。”

        林初夏一臉莫名，眼神像看一個智障一樣，說道：“別在我眼前犯病。”

        說完她重新趴下，腦袋枕在胳膊上，聽了一會兒聽力，心頭忽地涌起一股酸澀，給簡明宇發(fā)了一條消息。

        “學(xué)長，我好委屈。”

        她趴著，看著手機屏幕重新亮起，昏沉的眼眸瞬間亮起。

        “怎么了？”簡明宇問。

        簡明宇放下手中的筆，目光落在手機屏幕上，等著林初夏的消息進(jìn)來。

        “有人自信滿滿的跑到我跟前，說我喜歡他。”

        簡明宇眼神微動，猶豫了一下，問道：“那你喜歡嗎？”

        看到簡明宇發(fā)的消息，林初夏情緒驟的緊促起來，上課鈴聲忽然響起，連帶著她剛才那抹情緒也跟著鈴聲落下消退。

        在鏡面的反襯下，她唇角的弧度看上有些虛假，回一句不相干的話：“要是學(xué)長跑到我跟前說，我不會委屈的。”

        不過想想，那是不可能的。

        簡明宇視線定格在林初夏發(fā)的最后幾個字上，眼神的情緒舒緩下來，閃過淡淡的笑意，下一刻手機又進(jìn)來一條林初夏的消息。

        “我的心里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學(xué)習(xí)！”

        ……

        高一月考比高二要早一天開始，成績也比高二出來的早。

        月考成績一出來，林初夏就給簡明宇報喜了，班級排名沒變，還是第二。不過總分比之前多了三四百分，考了600+，平均下來每科剛剛及格。全校排名也上升了四五百名。

        她知道學(xué)校對簡明宇期望很重，也知道這人當(dāng)初會給自己補課，純粹是自己給的太多，讓人很難拒絕。

        其實一開始，她只是想以補課的名義，去報夢中的那段恩情。

        她從來沒想過，在高中和簡明宇談戀愛，也不想用一個所謂的賭約去束縛他。學(xué)長那么好的一個人，會有個美好的未來，怎么能落得夢中那樣的下場？

        這一次，她要看著學(xué)長高考，收到京大的錄取通知書，平安的去他夢想的學(xué)府。

        而不是在入學(xué)前，為了救人死在一場車禍中。

        林初夏垂眸。

        眼神里是無盡的溫柔，語氣清的如夏日的風(fēng)般涼人，道：“你們一定要永遠(yuǎn)都在一起，可不要把我的學(xué)長牽扯到你們深情中。”

        她聲音很輕，輕到窗外的風(fēng)聲吹來，輕而易舉的把她的聲音壓下。

        想到這兒，她抬起頭，只見柳曼青跟霍擎蒼兩人，隔了大半個教室那么遠(yuǎn)，似牛郎織女般隔著一道天塹，可望不可及。

        看兩人的背影，充斥著濃烈的悲傷氣息。

        林初夏像是被這種氣氛感染，看著柳曼青不禁皺眉，輕輕嘆了口氣，該怎么樣才能讓這兩人感情更進(jìn)一步呢？

        少年的愛情熱烈美好，不該慘死于老師的一次調(diào)位。

        林初夏目光過于直白，又是作出一副深沉的樣子，漆黑的瞳孔緊緊的盯著柳曼青的身影，她坐在墻角里，墻角的陰影籠著她半邊臉，給霍擎蒼一種陰森的窒息感。

        像是黑暗中，吐著信子的毒蛇。

        霍擎蒼看向林初夏的目光冷了下來，下意識的攥緊了手，林初夏那個人心黑手辣，這是把主意打到青青身上了？

        難不成她以為，讓老師把自己從青青那兒調(diào)開，自己就會喜歡她了？

        呵，天真。

        霍擎蒼冷笑道，對上林初夏看過來的視線，他挑釁的勾了勾唇角。

        林初夏：“……”

        晦氣。

        林初夏移開目光，低下頭寫簡明宇給她布置的學(xué)習(xí)任務(wù)，離期中考還剩下一個月左右，她得認(rèn)真想想，考多少分才能顯得學(xué)長補課很有成就感呢？

        課間霍擎蒼走到林初夏跟前，居高臨下的看著她，眼神里透著譏諷的笑意，“我不會給你機會傷害青青的。”

        林初夏愣了一下，抬起頭凝視著霍擎蒼，像是被他眼里的情緒刺激到，臉色突然變的難堪起來，眼里閃過一絲慌亂。

        整個人像是被人揭破那層偽善面具，頓時變得難堪起來。

        “我倒要看看，你能護(hù)她幾時？”林初夏笑了，笑意不達(dá)眼底，有惡人那味了，“霍擎蒼，我想要的東西，沒有得不到的。”

        她要簡明宇好好活著。

        聞言霍擎蒼頓時沉下臉，見林初夏性子這般偏執(zhí)，心中厭惡更盛，說道：“你敢動她一分，我會讓你后悔的。”

        林初夏笑笑，聲音溫軟，聽不出半分鋒芒，“那你可要好好護(hù)著她哦。”

        說完她頓了一下，目光往柳曼青那兒看了眼，一臉真誠道：“希望你們長長遠(yuǎn)遠(yuǎn)的在一起。”

        可求求你們，別禍害了她學(xué)長。

        “虛偽！”霍擎蒼冷哼了一聲，轉(zhuǎn)身離開。

        晚自習(xí)鈴聲響，除了林初夏和霍擎蒼兩人動了，其他人在座位上連頭都沒抬一下，認(rèn)真的學(xué)習(xí)。

        林初夏收拾好東西，走到門口跟離開的霍擎蒼撞上，她對著霍擎蒼露出一個笑，看了眼窗外的彎月，故意問道：“月黑風(fēng)高夜，正是什么時候來著？”

        霍擎蒼臉色一變，警惕的看著林初夏，問道：“你要干什么？”

        林初夏沒理會霍擎蒼，恍然的噢了一聲，“想起來了，下句是殺人放火天。”

        然后林初夏不動聲色，往柳曼青那兒看了一眼。

        霍擎蒼臉色陰沉，“你敢。”

        林初夏笑笑，“你不早知道我是什么人嗎？自私卑劣，有什么是我不敢的？難不成你打算天天送她回家？”

        果不其然最后一句話戳中了霍擎蒼的心思。

        霍擎蒼轉(zhuǎn)身回到座位上，他不知道林初夏會做些什么，以后他還是送青青回家吧。

        愛情里中兩人經(jīng)歷的阻攔，是感情的最好催化劑，一點點拉近他們距離，在攜手抗拒這些問題時，會不斷的放大加深他們的牽扯，直到最后生死難棄，感天動地。

        但是兩人之間的問題要是太嚴(yán)重，無解，很有可能會把他們一棍子打散了。

        無數(shù)的阻攔中，英雄救美永遠(yuǎn)帶有浪漫色彩。

        巷子深處，林初夏上衣穿著件黑色衛(wèi)衣，帽子遮住了她大半張臉，把自己融進(jìn)黑暗里。

        夜深了，周圍一切靜悄悄的，稍微一點動靜被無限放大。

        這兩天霍擎蒼家里有事請假，一直沒來學(xué)校，柳曼青習(xí)慣了這段時間霍擎蒼的陪伴，突然自己一個人回家，心里生出了幾分膽怯不安。

        她小心翼翼的往后看了眼，總感覺有人緊跟著她，心緒不寧，加快了腳步，幾乎是以小跑的速度往前走。

        周圍靜的讓人心慌，柳曼青像是聽到了腳步聲，她突然停住了腳步聲，猛地向后看了眼。

        隱約好似看到了一道身影，躲在墻角，遠(yuǎn)遠(yuǎn)望去地面上有道陰影。

        咚咚咚！

        心跳越來越快，柳曼青面色蒼白，飛快的跑出巷子，她氣喘吁吁，跑了五六分鐘，出了巷子看到街道上鋪子才松了口氣。

        回頭望，她對上了一雙沉如水的眸子，幽深詭異，人遠(yuǎn)遠(yuǎn)的立在巷子深處，和黑暗融為一體，看不清人臉。

        柳曼青心跳猛地一停，后背直發(fā)涼，走到街道對面的一家奶茶店門口，她撥通了霍擎蒼的電話，聲音發(fā)顫，“阿蒼，有人跟著我。”

        “你現(xiàn)在在哪？等我。”聽到手機里霍擎蒼的電話，柳曼青心跳緩了下來，多了些安全感，聲音仔細(xì)聽帶著幾分哽咽，“剛剛我好害怕。”

        霍擎蒼安撫了好一會兒，才把人哄住，掛斷柳曼青的電話，他臉?biāo)查g沉下來，看著對面的中年男子說，“爸，你看到了，林初夏這人心機很深，壞到骨子里去了。”

        他拿起手邊的外套起身，并沒掩飾面上的怒氣，回頭看向一臉沉思的父親，聲音帶著戾氣，“與其等著她進(jìn)我霍家門，一點點讓林氏集團改姓，倒不如直接把林氏集團給侵吞了。”

        男人沉默了片刻，說道：“蒼兒，不管怎么說她媽媽當(dāng)年救了你。”

        霍擎蒼冷哼了一聲，打斷了父親的話，“爸，這些年我們給林家的東西還不夠嗎？是她太貪心了！”

        男人看了眼霍擎蒼，終究還是選擇了沉默，默許了他的想法。

        叮囑了一句，“別做的太過了。”

        “那也是她自作自受！”

        霍擎蒼丟下一句話，匆匆的趕往柳曼青所在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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