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不好意思啊，我是真沒準(zhǔn)備禮物。”

        兩人坐在樓下的長椅上，徐歆夏有些難為情地瞄了他一眼，不好意思地緩緩開口道。

        宋脩遠(yuǎn)好笑地看著她，“嗯。挺狠。”

        他一手握著秋千繩，“把手伸出來。”

        徐歆夏有些好奇地抬起頭來看著他，“干嘛？”

        說話間，人已經(jīng)將右手伸了出去。

        很快，宋脩遠(yuǎn)的大掌就覆了上來。

        徐歆夏能清楚地感覺到掌心處傳來的那股不是自己的溫度。

        在這寒冷的冬夜里，竟能一直暖到了她心里。

        宋脩遠(yuǎn)輕輕握住掌心里的小手，望著她的眼睛泛著柔意。

        “這就是你送給我的禮物。”

        就在這學(xué)期結(jié)束的最后一天，趙依依驚喜地發(fā)現(xiàn)，徐歆夏和宋脩遠(yuǎn)竟和好了。

        兩人課間會說話、吃飯能坐同一桌，碰上面以后也能自在愉快地聊天了。

        她興奮地抓著徐歆夏的手臂，直感嘆自己也終于跟著自由了。

        徐歆夏只是咧著嘴一笑，沒有說話。

        寒假一來，春節(jié)也就臨近，就在徐歆夏忙著復(fù)習(xí)作業(yè)的時候，徐爸徐媽每天也在家里熱火朝天地準(zhǔn)備著過年的東西。

        因為高三還得提前一周開學(xué)，今年的這個春節(jié)，家里也不打算回去鄉(xiāng)下了。

        于是，外公外婆便給這邊寄了特別多的年貨過來，什么臘肉、香腸，自家種的花生、瓜子這些……

        只要是家里有的，外婆都給寄了。

        除夕前一天，一吃完晚飯，宋媽就在繼續(xù)準(zhǔn)備著明日要用的東西。

        陪著爸爸在客廳里坐了一會兒后，沒過多久，宋脩遠(yuǎn)便回了屋。剛關(guān)上門，他就聽見一旁的窗戶上咚咚作響。

        起初，宋脩遠(yuǎn)還以為是下了雨，也沒怎么在意。

        可是，那聲音越聽越奇怪，并沒有雨聲的清脆，反而顯得有些沉悶。

        他疑惑地走了過去，將窗簾拉了開來。

        只見，窗戶外面的半空中，一個拴著繩子的小紙盒正吊在外面，隨著繩子的晃動一下一下地撞擊在玻璃上。

        嘴角微微一笑，宋脩遠(yuǎn)直接伸手推開了窗戶，探出頭去，往上望了望。

        果然，一眼便看見了徐歆夏那伸得比長頸鹿還要長的脖子。

        “你干嘛呢？”他調(diào)了調(diào)難受的姿勢，望著上面好笑道。

        見樓下的住戶終于出現(xiàn)，徐歆夏揉了揉酸痛的脖子。

        她指著拴在繩子上的小紙盒，捏著聲說道：“看那個。”

        那盒子看起來約莫比課本要小一些，宋脩遠(yuǎn)聽話地將它取了下來，拆開一看，里面卻是一張卡片和一些小零食，有炒花生、炒瓜子、曬干的紅薯條還有芒果干兒。

        他將卡片拿了出來，只見上面寫著：

        這是我外婆寄過來的，都是自己家做的哦！特別好吃，而且還都是我們暑假自己摘的，你嘗嘗。”

        宋脩遠(yuǎn)又仰頭望了望，忍不住好笑。

        他將所有零食重新放回盒子里，然后拿著那張卡片走回了屋里，將它夾在了桌上的一本書里。

        “這就……走了？？？”

        樓上，徐歆夏看著就這樣空了的窗戶，驚得下巴都沒合上，沒想到，他竟就這樣離開了，甚至連句謝謝都沒有。

        “真不是人！”氣呼呼地鼓了鼓腮幫子，徐歆夏轉(zhuǎn)而就想回到屋里。

        然而，剛要縮回頭來的時候，樓下的窗戶邊，宋脩遠(yuǎn)卻忽然又冒出了頭，他望著徐歆夏，突然開口道：“我想見你。”

        “啊？”

        徐歆夏有些疑惑地看著他，沒有聽懂他的意思，“不是正在見嗎？”

        無奈地笑了笑，宋脩遠(yuǎn)伸手指了指樓下，“我在樓下等你。”

        “啊？現(xiàn)在？”

        徐歆夏有些猶豫，現(xiàn)在時間已經(jīng)快要八點半，外面天早黑了，這會兒要出去的話，爸媽肯定會問。

        “嗯！現(xiàn)在！”

        可是，宋脩遠(yuǎn)卻是肯定地應(yīng)了她一聲，便直接探回了身子。

        “喂！”

        人已經(jīng)離開，徐歆夏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她縮回腦袋，套上外套和圍巾，便開門走了出去。

        客廳里，徐爸徐媽正坐在沙發(fā)上看著電視。

        徐歆夏一邊走到門口換著鞋，一邊頭也不回地對著爸媽說道：“爸媽，我出去一會兒啊。”

        徐媽轉(zhuǎn)過頭來看著她，臉上全是疑惑，“這大晚上的，你要去哪兒啊？”

        “啊？”徐歆夏腦子飛速轉(zhuǎn)動，很快便想了一個借口，

        “哦，是依依啦，我有事要找她一下，你放心，我很快就回來。”

        說完，她便快速整理好衣服，趕緊開門溜了出去。

        來到樓下的時候，宋脩遠(yuǎn)已經(jīng)等在了樓梯間外面。

        徐歆夏三步并兩步地跑下最后幾步階梯，直接一下?lián)涞搅怂蚊戇h(yuǎn)的身上，像只八爪魚似的扒在他身上。

        宋脩遠(yuǎn)被她撞得連連往后退了幾步，下意識地伸手抱住了她，然后兩人站定。

        他一臉寵溺地笑看著懷里的這人，“誒？是誰破了當(dāng)初的約定了呢？”

        徐歆夏從他身上直起身來，有些得意地晃了晃腦袋，

        “約定最后一條，一切解釋權(quán)歸甲方所有。”

        她指了指自己，“甲方。”

        又指了指對面的宋脩遠(yuǎn)，“乙方。”

        宋脩遠(yuǎn)只能無奈地挑了挑眉梢，“行，你說了算。”

        從他身上起來后，徐歆夏往后退了一步，眉眼彎彎地抬頭看著他，“我們?nèi)ツ膬喊。俊?

        宋脩遠(yuǎn)正想去牽她的手，轉(zhuǎn)而又拽起了她身后的帽子，“不去哪兒，就是想見見你。”

        他將徐歆夏領(lǐng)到了前方場地上的秋千處，然后松了她的帽子，順勢在秋千上坐了下來。

        清冷的月光偶爾從云層透出來，為兩人添了些色彩，一陣?yán)滹L(fēng)刮過，冷得徐歆夏不禁打了個寒顫。

        她縮了縮脖子，拉著胸前的衣服拉鏈兒又往上提了提。

        剛剛出門太急，外套里就只是一件睡衣，雖然套了圍巾，但好像也沒多少用。

        “好冷啊！”

        她伸出手去，望著夜空攤開了手掌，忽然有些好奇地嘆息起來，“明明也這么冷了，為什么還是不下雪呢？”

        印象里，徐歆夏就只在南新見過一次雪，那還是自己在上小學(xué)的時候，而現(xiàn)在也早已記不太清了。

        她望著天空，忽然喃喃自語道：“好想下雪啊！”

        宋脩遠(yuǎn)抓著她的手往下，將它塞進(jìn)了徐歆夏的衣兜里，然后又像照顧夜晚睡覺的嬰兒似的，將她身上的每一個漏風(fēng)處都掖了掖，不讓一絲風(fēng)灌進(jìn)徐歆夏的衣服里。

        “小心別感冒了。”

        他將自己身上的圍巾也取了下來，繞了兩圈纏在徐歆夏的脖子上，

        “等以后我們一起考去北京，就能一起看雪了。”

        徐歆夏仰起頭來看著他，靜靜地看了好一會兒。

        忽然，她重重地點了點頭，“嗯，我們要一起去北京看雪。”

        這個點頭，就像是一個約定，也像是一個承諾。

        夜空里，一束銀白的月輝剛好從云層里鉆了出來，灑在了二人的頭上。

        宋脩遠(yuǎn)眼神繾綣地望著她，忽然伸手摸了摸她的腦袋，溫柔地笑了笑。

        徐歆夏蜷著腿，晃悠悠地坐在秋千上蕩了起來，她看著踩在地面上的雙腳，忽然有些感慨起來，仿佛那些肆無忌憚玩兒秋千的場景，就在昨日。

        “還記得小時候坐在秋千上，雙腿還能使勁晃悠呢。”

        她笑了笑，扭頭看了看已經(jīng)快要碰上雙臂的繩子，繼續(xù)說道：“沒想到現(xiàn)在這秋千咱倆都快坐不下了。”

        宋脩遠(yuǎn)跟著晃了晃繩子，笑笑，

        “那時候不都是你和依依坐在上面，我就負(fù)責(zé)推嗎？”

        “嘿嘿！”

        徐歆夏傻乎乎地一笑，想起小時候那些做大哥命令宋脩遠(yuǎn)的日子，不禁覺得有趣，她轉(zhuǎn)頭望著宋脩遠(yuǎn)，有些不服氣地鼓著臉，“你不也沒和我們爭嗎？”

        宋脩遠(yuǎn)彎彎唇角，是呀，明明小時候，自己老是被徐歆夏帶著趙依依欺壓，但他好像卻又甘之如飴，就愿意和她倆玩兒在一起。

        兩人輕輕地晃悠著，繩子擦在鐵柱上，發(fā)出吱嘎吱嘎的聲響。

        徐歆夏呼出一口白氣，然后又看著它在黑夜里消失殆盡。

        突然，她莫名有些興奮地站起身來，居高臨下地看著宋脩遠(yuǎn)說了句“你在這兒等我一下。”

        隨后，人便一溜煙兒地往小區(qū)外面跑了出去。

        “你去哪兒？”宋脩遠(yuǎn)話還沒問出口，黑夜里那人就已經(jīng)跑沒了影。

        他站起身來，有些緊張地望了望徐歆夏離去的方向。

        不過，大概兩分鐘之后，那家伙又氣喘吁吁地跑回來了。

        “吶！”人剛剛站定，呼吸都還沒喘勻，便將手上的東西朝宋脩遠(yuǎn)遞了過去。

        “冰淇淋？”宋脩遠(yuǎn)只是淺看了一下，就忍不住疑惑出聲，他皺眉看向徐歆夏，“天氣這么冷，你還吃這個？”

        徐歆夏已經(jīng)在一旁的秋千上重新坐了下來，她將還在遞著的那支直接塞到宋脩遠(yuǎn)手里，盛情邀請，“試試。”

        說完，自己便拆開了另一支，直接咬了一小口。

        瞬間，一股冰冷從舌尖直達(dá)胃底，冷得她身子瞬間抖了抖。

        “你小心吃壞肚子。”

        別說冬天了，就連夏季，宋脩遠(yuǎn)都很少碰這東西。

        他看著冰得直打顫的徐歆夏，臉上全是擔(dān)憂，手里的冰淇淋也遲遲未動。

        “放心吧！就這點兒不會怎樣的，以我多次的經(jīng)驗來看，頂多明天拉下肚子而已。”

        徐歆夏倒是吃得很爽，也冰得嘴里直斯哈，看宋脩遠(yuǎn)還不動手，她直接拿過他手上的冰淇淋，撕開包裝后遞到了他嘴邊，“你試試嘛！”

        看著她那期盼的小眼神兒，宋脩遠(yuǎn)還是猶豫地咬了下去，只不過，剛咬一口，就被冰得瞬間打了個顫。

        徐歆夏被他那好玩的模樣逗得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她將冰淇淋重新塞回宋脩遠(yuǎn)手里，然后又重重地咬了一口自己手里的這支。

        香草巧克力味兒的奶油融化在嘴里，凍得徐歆夏不停地嘶著氣，她將嘴里的冷氣吐出來，看著它們逐漸散去，

        “你不覺得冬天這樣吃很爽嗎？雖然很冰，但是就是特別舒服。”

        昏黃的燈光下，一層朦朧的煙霧散開而去，她轉(zhuǎn)過頭去望著宋脩遠(yuǎn)，

        “你知道嗎？我一直有個愿望，就是能在冬天抱著一大桶冰淇淋用勺子挖著吃，就像夏天吃西瓜那樣。”

        “你也不怕冷！”

        宋脩遠(yuǎn)又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他伸手碰了碰徐歆夏冰涼的手，擔(dān)心地叮囑道：“少吃點兒。”

        “我真沒事兒！”

        徐歆夏吃得開心又忘我，就連嘴角沾上的一點兒奶油，仿佛也隨著主人的心情，在燈光的照耀下，隱隱散發(fā)著晶瑩的光芒。

        宋脩遠(yuǎn)眼睛直直地盯著她的嘴角，逐漸靠了過去。

        少女正開心地嚼著薄脆，忽然就感到旁邊那人正向自己靠近，還眼神不正常地盯著自己的那個地方看。

        她一把抬手捂住嘴唇，往后仰去，警惕地看著他，“你干嘛？”

        看她那一副警惕的樣子，宋脩遠(yuǎn)忍不住好笑。

        他抬手抓走徐歆夏的手掌，右手拇指覆上了她的嘴角，然后微微動了動。

        嘴角傳來一股溫?zé)崛彳浀挠|感，徐歆夏不禁愣了愣。

        很快，宋脩遠(yuǎn)就將沾上冰淇淋的手指伸到她跟前，壞笑地看著她，“怎么？你以為我想干嘛？”

        等看見他拇指上的那點兒奶油，徐歆夏這才突然明白過來他的意思。

        她悻悻地干笑了兩聲，試圖掩飾自己的尷尬。

        “傻瓜！”宋脩遠(yuǎn)看著她那羞窘的模樣，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臉蛋，繼而又繼續(xù)調(diào)侃起她來，

        “不過就算是我想干嘛，有人也不讓啊。”

        “宋脩遠(yuǎn)！！！”

        徐歆夏更加尷尬了，又羞又惱，她居然才發(fā)現(xiàn)，宋脩遠(yuǎn)這家伙竟這么不害臊。

        “好了，不逗你了。”

        眼看那人就要紅了臉，宋脩遠(yuǎn)抬手指了指她手上，“你冰淇淋化了。”

        這一下，徐歆夏果真又低頭看了下去。

        直到最后，宋脩遠(yuǎn)也沒多吃幾口。

        將最后一口薄脆咬進(jìn)嘴里后，徐歆夏拍了拍手上的碎屑。

        吃完整支以后，才真是由內(nèi)而外的冷，仿佛從頭頂直接冰到腳趾，徐歆夏慫著脖子，凍得直搓手。

        “讓你還吃這么冷的東西，剛剛的豪氣去哪兒了？”

        宋脩遠(yuǎn)抓著她的雙手握在手心里，往里哈著熱氣，他拉著徐歆夏站起身來，“走吧，回家了。”

        “嗯！”

        被溫暖的大手緊緊包裹住，徐歆夏瞬間感到暖和了許多，她從宋脩遠(yuǎn)的手心里抽出雙手，倏地一下伸進(jìn)了他身后的帽子下面，頓時，熱乎乎的暖意直達(dá)心底。

        “嘶！”

        頸后突然一陣沁涼，宋脩遠(yuǎn)不禁冰得縮了一下脖子，身后，徐歆夏探過頭來，沖他嘿嘿一笑。

        兩人一前一后，慢慢往樓里走去，宋脩遠(yuǎn)人又高，走得又快，徐歆夏藏在他帽子下面的手有一下沒一下地總是滑出來。

        她毫不客氣地一巴掌拍上他的肩，“你慢一點兒！”

        “行！”

        前面的人無奈放慢了腳步，他往后伸出手去，揪上了徐歆夏衣服口袋上的兩團(tuán)毛茸茸，兩人像開小火車似的慢慢往樓梯間走去。

        頭頂?shù)穆窡粑⑽㈤W爍著，二人地面上的身影被照得細(xì)長，然后慢慢變短、變淺，直到最后消失在了樓梯間的拐角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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