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依典他們去的是這一片最大的布莊。
  掌柜的本在柜臺后算賬，見他們四個氣度不凡，忙迎了上來，推銷推銷這款布，介紹介紹那款料。
  林依典看了一圈，沒有特別喜歡的，干脆咬一咬牙，道：“把你們這最好的布拿來看看。”
  “得嘞！”掌柜滿臉堆笑，揮手讓小二取出好幾匹上等的料子。
  “這款是薄云綃。穿上以后輕薄如云，毫無負擔，透氣性那是相當得好。”
  林依典上手摸了摸，果然輕盈，但未免也太透了些，只適合做里衣或者大袖。
  她腦中出現那次她酒后失態，硬撐在杜金呈胸前要看他有無大痣的事，不由得臉上一紅，嘴上道：“太薄了，不適合現在的天氣穿，沒安全感。”
  “那看看這匹。雖出了正月，但也可以穿得喜慶，‘紅’運當頭，八方來財！”
  林依典順著掌柜的手看去，是一匹紅色的綢布，大紅的底，用金線繡的團花，十分得惹眼，這一般人穿還真壓不住。
  她想起，那日在渡度門，杜金呈提劍“搶婚”，穿的好像就是這種紅。
  怎么老是想起他，林依典使勁搖了搖頭，把杜金呈的影像從腦中甩了出去，道：“太過華麗，有些駕馭不了。”
  “那這款呢？”掌柜的拿出一匹黑色的布，“這叫墨犀錦，瞧這做工，瞧這暗紋，多符合您夫君尊貴的氣質。”
  最初在大殿之上，杜金呈下令將她打入水牢，就是穿得一身黑。這黑色要是穿在他身上，不知道要給旁人平添多少壓力，都給林依典整出陰影來了。
  “太過嚴肅，不好，不好。”林依典回絕著。
  掌柜臉上的笑容有些凝固，他原以為來了個大買賣的主，沒想到竟那么難對付。
  小寶拽了拽林依典的手：“娘親，我喜歡這個黑色。”
  “不行！小孩子哪能那么深沉。”林依典轉頭對掌柜的道，“拿些跳脫的顏色來，適合小孩子的那種。”
  掌柜臉上的笑意又濃了起來：“為孩子選的，早說嘛，我們這可有好多靚麗的顏色。”
  他彎下腰來，顯出很親切的樣子：“小娃娃，今年幾歲啦？最喜歡什么顏色啊？”
  小寶沒有回答，伸手指了指剛才那匹墨犀錦。
  掌柜的瞧了林依典一眼，林依典給他使了個眼色，他立刻心領神會，稍稍將小寶拉到一邊，叫上小二一起給他做著心理建設。
  曲吉見林依典得了空，扭捏地問道：“大林子，和你商量個事唄。”
  “講。”
  “能不能借我點錢，我也想給自己整身像樣的衣裳。我可不想和這個死侍衛一樣，一年到頭都穿一套。”說著，他瞥了一旁站立如松的蘇永南一眼。
  “我同一個款式有十套八套的不行？”后者按了按劍把，眼神凌厲。
  “你過年的紅包呢？”林依典有些警惕。
  “那不得存些起來嘛，男人幺，總要有些老婆本。”曲吉的表情染上了一絲羞赧。
  “自己有錢還要向我借，借了會還幺？”林依典不屑道。
  “這不是窮慣了嘛，存起來的錢便不能動用，所以我就是向你預支未來的嘛。”曲吉嘿嘿笑了兩聲，“再說了，我以未來朝廷命官的身份向你保證，這錢肯定是會給你的，要不然，就拿誥命夫人償還。”
  “呸。且不說這都是八字沒一撇的事，要真當，我也得當誥命老夫人，讓你伺候我一輩子，有個朝廷命官當兒子，也不錯。”
  曲吉笑道：“那這可做不得數。”
  “不作數就不給錢。”
  “先得拿錢來再說，你這買賣穩賺不賠，可不公平。”
  林依典也懶得和他再貧，說道：“你想要什么我付錢便是，就當是你欠我的了。”
  曲吉也不客氣，指著剛剛那匹紅色的布料說：“我就要那個。”
  “喲。”林依典嘲諷道，“老婆本都沒攢足，就要當新郎官啊。”
  “你懂什么，聽說狀元都是身著大紅羅袍，胸戴大紅花的，我瞧這衣服喜慶，提前感受下不行？”
  林依典點了點頭，對蘇永南說道：“小蘇哥，你也選一件吧，之前我們娘倆多虧有你才幸免于難，你喜歡什么料子隨便挑，算我請你的。”
  蘇永南搖了搖頭：“我不需要，錢還是蘇姑娘自己留著吧。不過我看門主的衣服也許久沒換新了，姑娘若是愿意，可以為他挑一件。”
  “呵呵，真是區別對待。”曲吉在一旁冷笑。
  “你再笑一下，我就把借的錢收回咯。”林依典威脅道，轉頭又對蘇永南說：“門主是門主，他也于我們有恩，我會為他挑的，你也選個你自己喜歡的吧。”
  蘇永南也不再推辭，放下了手里的東西，在一堆布料前挑了起來。
  林依典也走走看看，希望能為杜金呈挑一身合適的。
  薄紗妖艷，紅色招搖，黑色壓抑，也許白色能適合一些。
  都說顏色能影響人的情緒，從心底里，林依典期望杜金呈不要有那么多的壓力和負擔，活得輕松自在一點。

  林依典將手放在了一匹月牙白的緞子上，這匹布用蠶絲繡了瘦竹，透著細膩的光澤，很是文雅。
  如果杜金呈小時候不經歷那些悲慘的遭遇，估計也是個謙謙君子吧。抑或是如古裝劇所演的那樣，在屋頂上飲酒，舞紅綢裝飾的劍，任夜風吹起衣角鬢發，完全得無憂無慮。
  “包起來吧。”林依典說道。
  掌柜的聞聲而來，將林依典面前的這匹布包好。
  林依典過去牽了小寶的手，感覺有些冰涼。
  她探了探他的額頭，又將手背放在自己額上比對了一下，好像一切如常。
  曲吉和蘇永南還在量體，掌柜的走到他們跟前，詢問這匹白色錦緞是直接帶走還是做成成衣。
  林依典思考了一會，指著蘇永南道：“按照他的體型，放大一碼，做一套吧。”
  掌柜的連聲說好，將她的要求用布條寫了，夾在這匹料子里。
  林依典俯下身，問小寶可有挑好什么喜歡的。
  小寶的身子晃了晃，說道：“頭暈。”
  林依典看著布莊的人流，心想也許是人多氣雜，讓他缺氧了，便摸了摸他的鬢角，安慰道：“馬上就好啦，等會我們去吃糖葫蘆去。”
  “糖葫蘆？”
  “對，還有燒雞、燒鵝、糖人，小寶想吃什么，娘親都給你買。”
  她看小寶的精神頭好像好了些，便又安撫道：“很快很快，小寶再堅持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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