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有3年多了吧，一個大雪天，我和男朋友賭氣，套了條單褲就奪門而去，”劉敏說到這里的時候，搖著頭，輕笑著，“我是真沒想到那個混蛋能不出來追我，出了門，自己回去嫌沒面兒，我就在街上游蕩，可把我快凍死了。”

        “是現(xiàn)在的姐夫嗎？”楊燁笑著問，想想那個畫面，還挺有意思。

        “可不就他嘛，”劉敏現(xiàn)在提起來還有點(diǎn)氣，“鵝毛大雪落在臉上，可把我委屈壞了，擦著眼淚，吸著鼻涕，我也沒看路，一腳就滑了出去，趕上寸勁兒，就不能動了。”

        “也是巧了，正好摔在了單曉門口，當(dāng)時還不是她呢，是黎噠出來扶的我，”劉敏起身接了杯水，也給楊燁帶過一杯，“我第一次見單曉啊，就覺得這人，也太冷了，比外面的天還冷。”

        楊燁想著單曉那張臉，無奈的笑了笑，自己媳婦兒不熟的情況下，確實(shí)是挺冷然的。

        “我坐在她們店里的時候，單曉就去了另一個房間，當(dāng)時我以為她是嫌我耽誤店里做生意，不待見我唄，真的，那一刻更委屈了，覺得天下之大，都沒我容身之處了。”劉敏邊說邊笑，楊燁被她帶的也跟著淺笑。

        “誰知道她轉(zhuǎn)身就拎了個藥箱出來，還拿了條褲子，蹲到我面前的時候，我才發(fā)現(xiàn)褲子摔破了，還出了血，”劉敏頓了頓，瞳孔有一點(diǎn)濕潤，接著說：“也不知怎么著，她給涂那點(diǎn)碘伏，就像給我做了法，讓我就死心塌地跟著她了。”

        楊燁笑著蹙眉，這話劉敏說的真誠，他倒是聽的別扭，不知道的，以為要和自己搶媳婦兒呢。

        “那你們幾個，算是一起奮斗過來的，”楊燁說。

        “你們那才叫奮斗，甩手就是幾十萬，幾百萬的項(xiàng)目，我們幾個，叫革命感情，是一起挺過來、一起活過來的。”劉敏苦笑，也不知怎的，她平時，和楊燁就是個點(diǎn)頭之交，今天話頭一起，倒是停不下來了。

        “黎噠還好，家境殷實(shí)，也不愁吃喝，我和曉兒就不一樣了，我跟我老公做過很多份工，沒有積蓄，在這個城市茍延殘喘，那天吵架，也是因?yàn)樗�說累了，要不回老家算了，我不行，我不答應(yīng)，我不想認(rèn)輸！”

        “以前我覺得這世界不公平的讓人惡心，有人生來就在金鑾殿，可我憑什么就在茅草屋，我也想讓爹媽過好日子，我也想以后孩子讀重點(diǎn)學(xué)校，”劉敏聲音沉沉的說著，往事的痕跡劃過，漾在楊燁的心上，引起同頻的震顫。

        誰不是一邊想得到這個世界，又一邊執(zhí)著的痛恨著它

        “可后來，我漸漸變了，現(xiàn)在再回頭，甚至覺得當(dāng)時的憤怒不是自己，覺得現(xiàn)在的自己優(yōu)秀了、大度了，甚至是，高級了。”

        楊燁垂眸盯著自己的鞋尖，握在手里的水一口沒喝，穿過皮膚傳來陣陣暖意，這些話聽著，心有點(diǎn)疼，他不能感同身受，單曉一路的艱難。

        “那時候，我可羨慕單曉了，看她下班以后還能代賬賺外快，我讓她教我，卻沒想到她真的教，我跟她學(xué)了很久，卻沒接過一份活，我不敢，覺得那得是大學(xué)生干的活，我指定干不好，”劉敏揚(yáng)頭望向窗外，一束光線落在窗臺上，無聲的給人慰藉與希望，“可誰能想到，不過3年的時間，我現(xiàn)在能寫策劃書、能做烘焙，能和你這樣身價的人坐一起談天，還馬上要當(dāng)?shù)觊L了呢。”

        楊燁一直沒說話，安靜的聽著劉敏娓娓道來，倒是“身價”二字讓他斜眼抬起了頭，劉敏笑笑，帶著豁然，“現(xiàn)在沒感覺了，開始的時候，我覺得你層級可高了。”劉敏邊說邊揮動胳膊比劃了下，楊燁跟著抖肩樂。

        “她時常夸你，說你認(rèn)真、仔細(xì)、踏實(shí)，讓她放心。”楊燁說。

        “所以，是吵架了嗎？”劉敏沒搭楊燁的話，暫緩一頓鋪墊，才聊回正題，楊燁今天進(jìn)店的狀態(tài)和平日里不大一樣，劉敏猜這倆人是鬧情緒了。

        “也沒吧，”楊燁扒拉了把頭發(fā)，帶著煩躁，也不知道該怎么形容，他不是個敏感、婆媽的人，只有落到單曉的問題時，他才追根究底。

        “楊總，別把曉兒弄丟了，這樣的姑娘，真是打著燈籠也難找的。”劉敏對二人的交往了解不多，單曉平日里很少聊這些。

        “你可真高抬我，”楊燁聽劉敏這話搖了搖頭，挺無奈的，“你沒事跟她聊聊，讓她別把我踹了才是，我也是打著燈籠都難找的類型。”

        劉敏開始沒反應(yīng)過來，頓了頓，才開始樂，這一本正經(jīng)夸自己的樣子太逗樂了。

        “你看你笑什么啊，”楊燁有點(diǎn)不好意思，“我說的都真的。”

        “哈哈哈哈哈哈，是，你說的，哈哈哈，是真的。”劉敏止不住的笑。

        “真的，我,哎，”楊燁邊說著邊輕嘆了口氣，劉敏因他這認(rèn)真勁兒止住了笑，“我真挺怕她哪天，突然就和我提分手了。”

        劉敏眨巴著眼睛，非常不贊同楊燁這觀點(diǎn)，單曉雖然不多話，但對楊燁的喜歡是藏不住的，當(dāng)局者迷，旁觀者清吧，掂量著楊燁的情緒，劉敏覺著這兩個三十多歲的大齡青年，小戀愛談的還挺有滋味兒。

        “哎呀可累死我了，”黎噠的嚎叫聲從門口傳來，下一秒就扶著腰走了進(jìn)來，“快，敏敏，行行好，給我口水喝。”

        單曉走在黎噠的身后，看著這個活沒干多少，叫喚的卻比誰都?xì)g的廢物，著實(shí)想給她一腳。

        “哎呦，黑瘦娃你咋不早來呢，早知道你來我就把這個機(jī)會讓給你了。”黎噠大口喝著水，眼睛瞟來瞟去，表達(dá)著對單曉的不滿。

        黎噠在知道了楊燁是曾經(jīng)的姜璽胤時，那真叫一蹦八個高，嘴里不停念叨著“你看你看，我就說他眼熟吧，我就說吧，我就沒想到是那個黑瘦孩兒啊。”從那兒開始，平日里偽裝的禮貌煙消云散，現(xiàn)在也不喊楊總了，開口就是黑瘦娃，可把楊燁愁死了！

        “怎么這個點(diǎn)過來了？”單曉抬肘看了眼時間，既然楊燁和家里的關(guān)系緩和了，今天應(yīng)該正常上班才是。

        “我沒吃早飯，”楊燁探頭，低低在單曉耳旁說著，語氣里帶點(diǎn)責(zé)備，帶點(diǎn)置氣，也帶點(diǎn)撒嬌。

        單曉挑眉看著楊燁淺笑，知道大少爺是和自己較勁呢。

        “一會兒要到一車貨，你聽話，和蘇可去吃，”單曉拉過楊燁的手，輕輕捏著，含蓄的求饒。

        “工作時間昂，別在那兒膩膩歪歪，顧及下旁人的情緒，”黎噠癱在座位上斜眼看戲。

        單曉瞪了她兩眼，黎噠說這話，也不怕閃了舌頭。

        “不上班，在這兒陪媳婦兒，你還有樣兒不！我的楊總！”說話間，蘇可也走了進(jìn)來，瞪了眼楊燁。

        昨天晚上他就得到消息，楊燁要正式歸來了，早上樂呵呵的收拾好東西，偏偏這個點(diǎn)了也沒等到人。

        “你干的挺好，接著干唄，”楊燁笑笑，揮拳輕錘了蘇可肩膀下。

        “滾！糊弄傻小子呢，我才不上當(dāng)呢，”蘇可邊說著邊拽過包吃的，溜達(dá)著走到劉敏的烘焙區(qū)，輕車熟路的撿了塊新鮮出爐的提拉米蘇吃。

        他把單曉這兒是當(dāng)自己家了，從來不把自己當(dāng)外人！

        “對了，欒培新投了個野外露營的項(xiàng)目，環(huán)境不錯，在市郊，咱哪天約一下唄，”蘇可邊吃邊說。

        “是自然莊園不？”黎噠一聽要出去玩頓時來了精神，“我前幾天還刷到了呢，那地兒都說不錯。”

        “沒錯，是叫這個名字，”蘇可咽了最后一口蛋糕，隨后伸了個懶腰，“定一下吧，哪天去。”

        “明天啊？擇日不如撞日，明天吧，”黎噠脫口而出，全然不管當(dāng)前店里滿腦門的官司。

        單曉還不等反應(yīng)，蘇儀就應(yīng)和道：“我同意，”

        幾個人三言兩語的討論著，唯有單曉獨(dú)自惆悵，新店的地址還沒定，店里的人手也存在短缺，一堆事等著她辦，再不處理都要春暖花開了，這些人心咋就這么大呢。

        楊燁在一旁看著自家媳婦兒的滿臉黑線，顧不得旁人，扯過單曉出了店門。

        轎梯一層層攀爬，直到在頂層停

        下，電梯門打開的時候，倆人已經(jīng)到了筑萊的頂層天臺，這個地方，沒幾個人進(jìn)得來，也沒幾個人知道。

        太陽的光輝披在城市的上空，給還不算暖的季節(jié)鍍上了一層溫暖，單曉的興奮掩蓋不住，這是她第一次站在這樣的高度俯視西侖。

        “哇！這里看得到海啊，”單曉興奮的像孩子，指著遠(yuǎn)處的一片藍(lán)，滿目的笑意比春日的陽光更耀眼。

        楊燁笑笑，牽著她的手又緊了幾分。

        單曉佇立著，左看看，右望望，好半天，才笑著喃喃說了兩個字：“真好”。

        “哪里好？”楊燁側(cè)眸溫柔看著單曉，笑意盈盈。

        單曉想說有你真好，也想說這城市真好，更想說在這城市有你的感覺才好，但匯聚到嘴邊，她只吐出了三個字：“哪都好”。

        還不等楊燁說什么，單曉轉(zhuǎn)身，走到天臺的一側(cè)，視線遠(yuǎn)眺，迎著輕風(fēng)扯了扯唇角。

        “你看，其實(shí)我和我媽，離的也不算遠(yuǎn)，對吧？”單曉對著空氣指了指遠(yuǎn)方，楊燁順著單曉的指尖望去，那是養(yǎng)老院的方向，單媽媽在那里。

        楊燁一時說不出話，單曉也沒打算聽他說什么，高層隔絕了城市的喧囂，更適合與自己對話，單曉望著那兒，迎著風(fēng)坦然微笑。

        那一刻，楊燁突然覺得，自己沒那么了解單曉，或者說從未試著感同身受，她的慈悲，她的冷然，都是她的盔甲，而卸下了盔甲的她被藏的密不透風(fēng)，即便是在自己面前，也很少被放逐。

        心有點(diǎn)被揪著疼，明明是掛笑的面頰，卻刮傷了楊燁的心。

        沒有任何一刻，他那么想做點(diǎn)什么，他想用行動告訴單曉，她可以全然信任他，他可以保護(hù)她，直到永遠(yuǎn)、直到無法言盡的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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