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叔，你也和嬸子學壞了，慣會取笑我和千珩哥哥。”阮柒柒笑著拿小拳頭錘了一下，又仔細詢問道，“你瞧著那幾個人，做事如何，可有愿意留下的？”

        “那幾個里，有一個做事特別麻利的。”潘言嘆了一口氣道，“不過，多半是不可能夠。”

        他沒有直接挑明了，畢竟這種事情能夠接受的人實在太少了。

        “那人家里還有個妹妹要養，他又不太好找到工作，所以想著剩下的一些板凳讓他一個人做完，你單獨再多給些錢，那人做事一個頂倆。”

        潘言說道：“至于招長工，我再幫你物色物色。”

        阮柒柒了然，只能幫人一把，她自然是愿意幫的，并未多追問。

        桌椅做好后，便讓那平安去了后院繼續做板凳桌子，前院開始收拾著東西，準備開店。

        阮柒柒好奇的看了一眼平安，果真如潘言說的那般，這人做木工厲害的很，幾乎不用這么看，就能夠快準狠弄好。

        “我再給你設計圖，你能不能給我定制個別的桌椅，我另外可以繼續給你加錢。”阮柒柒詢問道。

        聶平安抬眸看了一眼阮柒柒，一瞬間就對上了那雙澄澈明亮的眼睛。

        他手一緊，點了點頭。

        阮柒柒便上樓拿了設計圖下來，這是之前畫給夜千珩的，但今日夜千珩要幫忙跑堂，根本沒那么多事情來繼續做桌椅。

        反正這人缺錢，她又缺這些定制的桌椅，剛好對上了。

        阮柒柒拿著圖紙放到了聶平安跟前，隨后小手指在圖紙上，嘴上說著設計方案。

        聶平安沒有應聲，只盯著圖紙，覺得這想法精妙。

        但他面無波瀾，一雙眼更是如幽潭一般深不可測。

        “你是不是看的不夠清楚。”阮柒柒想了想，覺得聶平安是個靦腆害羞的，想來家境貧窮，連木簪子和頭繩都買不起，所以頭發才潦倒的遮住了半邊臉。

        于是，阮柒柒便伸手去撩開了他的頭發，順在了耳后。

        聶平安本還在看圖紙，沉浸其中，以至于沒有設防。

        等自己反應過來的時候，整張臉已經裸露在了外面。

        一瞬間，空氣靜默了下來。

        聶平安覺得自己應該發火，可不知為何，面對阮柒柒的時候，自己似乎胸腔之中那股火被什么壓住一般。

        他合上眼。

        等待著阮柒柒露出鄙夷的表情，或者是憐憫？

        無論是對他身份的嫌惡，還是對他的施舍，這些東西他都不需要，更讓他憎惡至極。

        “我有藥膏，可以祛疤的。”阮柒柒軟糯的聲音緩緩響起，如一抹清泉徐徐的沁入了心間。

        聶平安錯愕的睜開眼，對上了阮柒柒那雙眼睛。

        阮柒柒的杏眼里沒有他所見多了的嫌惡，更沒有自己不喜的憐憫。

        她眸光清亮澄澈，如方才過來的時候，如出一轍。

        似乎…

        并沒有因為自己臉上的疤痕，多自己有任何其他的想法。

        “什么？”他開口，聲音沙啞。

        阮柒柒指著額頭道：“我之前因為遇上一壞人，給我腦袋砸了一個大血窟窿，我雖活下來，但還是留下了很難看的疤痕，為此還被人罵了好久的丑八怪！”

        阮柒柒提及此事，眉飛色舞的描述著經過。

        隨后，話鋒一轉道。

        “后來，我遇上一個大夫，給了我一個膏藥，說是很能祛疤的，每天都涂一涂，本以為只是心里安慰，沒想到真的有效果呢！”

        阮柒柒杏眼澄澈，如一汪碧水，盈盈美好。

        “我拿來給你，反正我也沒用了。”見聶平安不說話，阮柒柒又道，“我不會收你錢的，你放心吧。”

        聶平安喉結滾了滾，說道：“你是不是，認不得這個印記。”

        “什么意思？”阮柒柒眨了眨眼，有些疑惑。

        聶平安瞬間知曉了，她如那些孩童一般，只是懵懂無知，所以才沒有那么多的想法。

        “那烙下的是古文里的賤字，也是就世代為奴。”趙芬瞧見了，解釋道，“這小伙子應當祖上被抄家流放了。”

        頓了頓，又道：“不過，上面并不是刺青，而是疤痕。”

        “想來應當是罪名被洗清了，沉冤得雪，所以特赦的便是將刺青用特殊的藥水除去，不過那烙印是永久的，所以在落在了臉上。”

        聶平安默不作聲，他沒想到這里的婦人還知曉這一層。

        他帶著妹妹流浪這么久，大多瞧見他臉上疤痕的，都默認他還是奴籍的罪人。

        所以大多都是冷嘲熱諷，甚至打罵他們。

        任憑他如何解釋，解釋他聶家滿門是被冤枉了，五年后又沉冤得雪了。

        可一切都敵不過臉上這丑陋的疤痕。

        阮柒柒消化著趙芬說的事情，隨后道：“所以他就是被冤枉了以后，臉上才落下這印記的。”

        阮柒柒心情沉重，倒是同情的看了一眼聶平安。

        聶平安抿了抿唇，將頭發再次散下來，遮住了那半邊臉。

        “可你又沒錯。”阮柒柒再次開口道，“既然是無罪的，沒必要遮住半邊臉的。”

        趙芬搖了搖頭，解釋道：“這印記一瞧便能瞧見，這咱們大周有規矩，奴籍是只能去做一些不入流的事，不能正經進店里做工的。”

        阮柒柒蹙眉道：“可他不是被冤枉的嗎？”

        “饒是如此，不少人瞧見了這疤痕，還是覺得是罪人，哪里管你什么洗沒洗清罪名的。”趙芬說道，“柒柒外頭來客人了，我得去備菜了。”

        阮柒柒盯著聶平安，想了想說道：“所以，潘叔才說你因為特殊原因不能來做長工。”

        聶平安默不作聲，低頭繼續做事。

        阮柒柒知曉，他這是不愿意透露心聲，所以便沒有再追問，留下了圖紙，隨后便先去客堂幫忙了。

        陸嬌已經到了店里，陸嬌負責收錢記賬，阮柒柒和夜千珩，再加上一個趙春在前頭跑堂，后廚則是趙魯和趙芬二人。

        饒是砸店的事情蘇城不少人都知曉，但架不住獨樂閣物美價廉，一到飯點，人氣又再次爆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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