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七七說著，一手扶著謝歸淵，一手拎著夜幽朝城墻下掠去。
  耳邊的疾風傳來，讓一向自負輕功絕頂的夜幽都忍不住的一震，反應過來，當即指著鄴城某個方向道，“那邊，王妃朝那邊去！那是城主府的方向，如今已經被龍淵軍占領！”
  殷七七聞言沒有回答，身形一閃，已經帶著主仆兩人落在了城主府的后院。
  正在城主府中搜查的龍淵軍聽到動靜當即趕了過來，看到來人是殷七七后，又恭敬的退下。
  “守在房間外，不管發生什么，都不要讓人驚擾到我們！”
  靈力一掃，殷七七尋了一個房間將謝歸淵放在床上，就將夜幽趕出了房間。
  很快，房間外傳來萬紫千紅姐妹和黑白無常的聲音，可是殷七七根本顧不得了。
  能撂倒謝歸淵的機會不多，這或許是她探尋真相的唯一機會！
  手一抬，幾顆夜明珠散落在房間各處，將晦暗的房間照的亮如白晝。
  殷七七二話不說，直接爬上床，開始撕扯謝歸淵的衣服。
  動作，堪稱簡單粗暴！
  眼神，更是前所未有的清正！
  曖昧繾綣什么的，不存在的！
  對著一個快死的人，哪怕他長得再好看，殷七七也生不出任何禽獸的想法，只是……
  她才只撕扯掉謝歸淵的上衣，就發現了謝歸淵身上的異常。
  他的左臂上，赫然有一條黑色的線。
  線從他的手腕蜿蜒而上，停在他的肩膀處，隱隱有向胸口蔓延的趨勢，可是，卻并未真正蔓延至胸口……
  “生死線嗎？”
  殷七七并非孤陋寡聞之人，只是看了那線一眼，就認出了那到底是個什么玩意兒！
  生死線上系生死，這條線蔓延至謝歸淵胸口之時，就是他心脈斷絕陽壽耗盡之日，可是……
  這不是重點！
  一如她看到謝歸淵倒在血泊中，雖然心慌意亂，可是卻并未絕望一樣！
  對他們來說，生死如常，陽壽幾何確實不值得有太多在意，畢竟……
  有生就有死，只要輪回仍在，這根本不值得關注！
  她真正關心的，一直都是謝歸淵到底還有沒有輪回！
  手指略帶顫抖的劃過謝歸淵生死線蔓延的手臂，停在謝歸淵的肩胛骨上，殷七七皺著眉頭手指繼續向下移動，凝神感知著指尖傳來的任何微妙觸感……
  及至……
  指尖劃過謝歸淵的胸口……
  殷七七的神情陡然一變，手指赫然停在原地，遲疑的不敢低頭……
  指尖，有謝歸淵若有似無的心跳傳來，還有……
  一道熟悉至極的氣息傳來！
  那感覺，像極了豐都身上的氣息！
  眼底有瞬間的驚慌失措，停在謝歸淵胸口的手也瞬間僵硬的不知該如何是好，好一會兒，殷七七才鼓足勇氣，緩緩低頭……
  天眼打開的瞬間，她看到了謝歸淵怦怦跳動的心。
  一顆……
  閃閃發光，帶著讓人不敢直視光芒的心！
  神的心。
  “呵呵�！�
  淚水，不期然的滑落，殷七七低笑一聲，直接委頓在謝歸淵身旁，“什么輪回歷世，你騙我！我就知道，你在騙我！”
  哪個神明，會用神明之軀輪回歷世？
  她就知道，即便是輪回，凡胎肉體也無法承載豐都的容顏，所以……
  謝歸淵一直都是豐都！
  從來都是！
  真真正正的豐都！
  失了神格神力，墮神墮的徹底的豐都！
  城墻之上，看到謝歸淵吐血倒地時，沒有崩潰的殷七七，在這個瞬間，真的崩潰了！
  她曾有過無數種猜測，可是不管哪種猜測，豐都的隕落都和她有關！
  而且，她也問過他……
  問過他，他變成現在這個樣子，是不是因為她！
  他并未否定！
  “是我害了你！是我把你害成了這樣！”
  眼淚不受控制的往外奔，殷七七撲在謝歸淵身上，顫抖的手緩緩覆上謝歸淵的臉，“對不起！對不起……”
  末世守護之情，她不但未報，還害的他淪落至此！
  她到底做了什么？
  在末世的最后，她到底做了什么？
  “對不起！豐都對不起！”
  “嗚嗚……”
  “……”
  一寸一寸拂過記憶中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容顏，殷七七的眼淚一滴接著一滴落下，直接泣不成聲。
  怎么會變成這樣？
  她真的很想問問豐都，他怎么會變成這樣？
  以神明之身歷世，若是隕落，就是真正意義上的隕落，沒有輪回，無法往生！
  神明隕落，會像祖神一樣身歸混沌！
  從此以后，三千大世，再無他的蹤跡！
  她不怕謝歸淵死的，若是謝歸淵只是謝歸淵，只是豐都的輪回歷世之身的話，她真的不怕謝歸淵死的！
  因為就算他死了，她總能在輪回中找到他，可是……
  他不止是謝歸淵�。�
  他是豐都！
  從頭到尾，從里到外，都是真正的豐都！
  本該與天同在，與天同壽的他……

  如今卻躺在她面前，虛弱的一碰就碎！
  這讓曾經無數次仰望過他的殷七七，如何能夠接受？
  “為什么？為什么會變成這樣？”
  “謝歸淵！豐都！你告訴我，為什么會變成這樣？”
  “這樣，你讓我怎么才能保下你？”
  “嗚嗚……”
  “……”
  殷七七趴在謝歸淵身上，哭的昏天暗地。
  她好久都沒有這么哭了！
  那種無助和絕望，像是細細密密的網一樣，再次將她籠罩，一如師父和師兄們死時，她的茫然和無措，一如孤獨支撐末世時，她的疲憊和彷徨……
  鋪天蓋地的悲傷，壓的殷七七幾欲窒息。
  這一刻，她連罵天的力氣都沒有，她的身體是她的，仿佛又不是她的，她就像是浩渺宙宇中一粒渺小的塵埃，渺小到連左右自己的力量都沒有，更別說去左右別人了……
  可他是謝歸淵……
  是豐都��！
  他是豐都！
  她怎么能讓他死？
  她的豐都，是高高在上的修羅神只！
  她無法接受他因她墮神，更無法接受他因她而死！
  “還給我！”
  “把他還給我！”
  “謝歸淵！豐都！”
  “嗚嗚……”
  “……”
  殷七七伏在謝歸淵身上，哭的不能自已，渾然不知自己周身的罪孽和靈力已然暴動，交織成了渾濁可怖的力量旋渦！
  那旋渦仿佛帶著毀天滅地之力一般，交織著想要將一切吸入其中，碾碎如塵消弭無痕！
  “七七！”
  “殷七七！”
  “殷七！”
  “……”
  謝歸淵醒來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場景。
  他甚至都來不及在意自己凌亂的衣衫，就被眼前的景象嚇得差點兒魂飛魄散，下意識的抱緊了懷中之人，聲嘶力竭的大喊，“殷七，我在！我還在！”
  “我還在，你不許有事！你清醒一點兒！”
  “……”
  “殷七，本尊在此，你欲何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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