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蘭笑道：“怎么能不帶呢？我來之前，還給明光演練過一遍劍法，他才看了，自己回去想去了，我剛走，你就把我找過來了。”

        他抽出劍，看了看，笑道：“不如試試？”

        衛桂笑道：“你又不生氣了？我可是用刀的。”

        衛蘭呵了一聲：“你別在這里跟我說這個，我難過。”

        衛桂嘆氣：“好，可是你真要在這里跟我動手？”

        衛蘭笑道：“不是正好？這里的水熱乎乎的，血溢出來就沖走了，一點不必留著。有點血腥氣，別的味道也還能掩蓋。”

        衛桂點了點頭：“行。”

        他拎著刀：“來。”

        不能對別人動手，只好對自己動手了。

        再壓下去，不止是變態了，他早晚壓不住得爆出來。

        可是一打起來就成了喂招了。

        這里沒有旁人，用不上演什么生死仇敵，反而不太放得開。

        衛蘭就突然不耐煩了。

        他嘖了一聲，對衛桂笑了笑。

        一劍就戳穿了衛桂的心口。

        血就咕嚕嚕從里面冒出來。

        一股濃郁的血腥氣飛了出來，不僅在里面打轉，當頭撲過來黏在衣服上，轉而從門縫里擠出去，鉆到外面，很快就擰成一團，擰了一顆血珠子似的，凝得好似一片可以直視的紅色霧氣。

        衛桂嘆氣，牽扯著傷口，笑道：“要我說，用刀不能殺人，還是收斂些。”

        話是這樣說，他說話間就將刀架在衛蘭的脖子上，刀刃朝里，血液也從衛蘭的脖子里冒出來。

        帶了點小氣泡。

        看起來好像咕嚕咕嚕的。

        其實聲音倒不大。

        衛蘭也笑了起來。

        兩具身體都很高興。

        外面小烏和小云都有點擔心。

        兩個人面面相覷，互相使眼色，試圖問一句情況怎么樣。

        但是又不太好問，他們以為衛桂拉著衛蘭進去是為了不好對人說的事情。

        他們要是出了聲，就好像提醒一句，之后出來記得把我們殺了。

        于是兩個都在猶豫。

        衛蘭抽出劍，在溫泉水里洗了洗，血液就絲線似的散開了，仿佛一張大網，漸漸往下沉。

        沉得不見了。

        衛桂笑了笑，坐在邊上，也順便洗了洗自己的刀，用邊上的一張帕子擦了擦。

        他用了之后，轉手將帕子遞給衛蘭，衛蘭看了他一眼，似嗔非嗔含笑道：“好啊，拿你用過的給我。”

        衛桂笑道：“自己就不講究這些雜七雜八的事情嘛~”

        衛蘭接了帕子隨便在劍刃邊上蹭了蹭，將劍放在邊上，往前傾了一點，衛桂伸出手給他將兩邊的袖子往上擼了一段，收回手順便給自己也擼了袖子，看了看，覺得不順眼，抖了抖手臂，拍了拍衣服，再一段一段折起來幾層，看了看，還是不順眼，皺著眉頭閉了閉眼睛。

        衛桂就閉著眼睛將袖子打散再擼起來，看一看，哼了一聲，看向衛蘭。

        衛蘭捏著帕子，往水底下按了按，兩只手擰著帕子搓了幾次，抖開再搓。

        看著差不多了，他把帕子拎起來，在水面上擰一次，順便擦了擦手，轉而遞給衛桂。

        衛桂將帕子接過，也擦了擦手，再擰了一把，才放在一邊掛起來。

        衛蘭伸手在溫泉里晃了晃，看向衛桂問：“現在還能下去嗎？”

        衛桂笑道：“怎么不能？從前連泥坑都打過滾，現在連好好的溫泉水都不敢進去了？”

        他歪了歪頭。

        衛蘭搖了搖頭，嘆氣，笑道：“你下去，我看看。”

        衛桂開玩笑似的道：“沒想到，你這么喜歡這具身體？當初怎么沒挑這個？”

        衛蘭看了他一眼。

        衛桂笑道：“我不說了，我這就下去。”

        嘩啦啦一陣水聲。

        衛蘭發呆似的將他看了一陣，慢慢往水里進去了。

        里面的血色早就散了，只是氣味還沒有散開，依舊是一股子血腥氣。

        問題倒不大，水溫正合適，霧氣朦朧，或許是有血也看不出來。

        之前也不是沒出過血，只是不會這樣。

        衛蘭沒一會就昏昏欲睡了。

        衛桂看著他問：“困了？”

        衛蘭應了一聲。

        衛桂問：“我帶你回去？”

        衛蘭不吱聲了。

        衛桂點了點頭，往邊上一伸手，從不知哪里摸出來一個盤子，里面盛著晶瑩剔透脫了皮的葡萄果子，紫的綠的一顆一顆擠在一起，漂亮極了。

        含蓄的水果香氣泛著一丁點甜，煙似的飄了起來，順著水霧撓癢癢似的在臉上轉來轉去。

        衛蘭睜開眼睛，看向衛桂，看見那一盤子的果子，衛桂笑了笑，將盤子遞過來，衛蘭就挑了幾顆咀嚼起來。

        “甜的。”

        衛蘭點了點頭。

        衛桂笑道：“不甜就不要了。”

        他要把盤子放回去，衛蘭力氣很小地揮了揮手，勾住他，他就想了想將盤子放在水面上，推到衛蘭身邊靠著邊的位置。

        衛蘭看了看，覺得不順眼，將盤子放在沒水的上邊，又薅了一大把，一把都裝進口腔里。

        衛桂從邊上，另外拖出來一盤，一把一把咀嚼起來，除了血腥氣，還是十分酸甜可口的。

        他笑了笑。

        衛蘭吃著吃著，就快睡著了。

        衛桂問：“回去嗎？”

        衛蘭好一會才吱一聲：“啊，行。”

        他慢慢睜開眼睛，眼前一片白蒙蒙的，過了一會，眼神才聚焦。

        衛桂看著他笑。

        衛蘭哼了一聲。

        衛桂勾著衛蘭的脖子湊近了問：“我給你打扮打扮怎么樣？我看你以前的衣服不太順眼。”

        衛蘭應了一聲，就算是答應了。

        衛桂興奮地收回手，起身出了溫泉水，念了一個口訣，往邊上一勾手，一件衣服就飛過來，自己給他穿上了。

        十分合身。

        衛蘭慢悠悠從水里出來，看了他一眼，將衣服打量一會，搖了搖頭。

        衛桂也不介意，拉著他往邊上走，笑道：“你放心，不是這一件，要是穿得一模一樣，出去之后，只怕有些人認不出來誰是誰。”

        他說到這里，忽然一頓，看向衛蘭，仔仔細細打量一陣，想到什么好惡作劇似的笑問：“哎，你說，我們打扮成一模一樣，他們會不會以為我是為了找你過來當替身才用秘術把你弄過來的？”

        衛蘭先蹙了蹙眉，隨后笑道：“也可，你要試試嗎？”

        衛桂抖落出一件衣裳來，遞給衛蘭說：“你先試試這一件，我看看。要是好看，過會再換。”

        衛蘭接了，穿上笑道：“還看看，過會再換，你當我是穿衣服過來的嗎？”

        衛桂笑道：“又有什么不可以？自己跟自己是不用見外的。我這里的衣服，比你那邊可多些。”

        衛蘭扣扣子蹙了蹙眉，笑道：“說得好像我過得不如意要求你似的。”

        衛桂坐在邊上的椅子看他說：“要求？求我？你求一個試試，我聽聽你會不會？”

        衛蘭看了他一眼，準備秋后算賬似的，笑得涼颼颼的，慢悠悠說：“我不。你可以求我。”

        衛桂哈哈笑道：“算了。”

        衛蘭拍了拍衣服，看向衛桂問：“怎么樣？”

        衛桂看向衛蘭。

        兩具身體的視覺開始共通。

        平時是不會這樣的，容易影響單具身體的正常行動。

        但是這種時候無所謂。

        衛蘭從衛桂的眼睛里看見了自己。

        衛桂從衛蘭的眼睛也看見了自己。

        兩塊不同身體的靈魂碎片有些許融合的跡象。

        事情還沒辦完，靈魂碎片就融合在一起，他們就不止臉一模一樣了，到時候一走出去，只怕是沒有不能知道這是一個人的。

        區□□體和身份費的功夫，就算前功盡棄。

        衛桂閉了閉眼睛，衛蘭也如此。

        視野恢復正常。

        衛桂起身給衛蘭理了理衣服，繞著他轉了轉，笑道：“先出去走一圈，我帶你去見我的徒弟。”

        衛蘭點了點頭，衛桂拉著他走出去，快到門口，衛蘭腳步一頓，衛桂看向他，衛蘭低聲說：“我沒幾天空。”

        衛桂不太高興，嘆氣，隨后笑道：“我知道，不用你在我這里待多久。”

        他眉目間帶了點憂愁，望著衛蘭，好像望著不知道未來的過去的自己，低聲，難得溫柔說：“我這里比你那邊可好玩多了，要不，你早點教好那個徒弟，得了空閑，我接你過來，以后你就在我這里，左右都是自己的住處，又有什么不好？我對別人不夠好，但對自己，絕不會改主意的。”

        衛蘭怔怔看了他一會，笑道：“我知道，但是……”

        衛桂嘆氣：“不用說了，算了。”

        衛蘭住了口，看著他。

        衛桂笑道：“你我是一副心腸，你心里想什么，我難道不知道？不必說了，說出來，反而傷心，我帶你出去玩。”

        衛桂拉著衛蘭才走出去。

        這邊的天氣不知道怎么突然就變了，上面黑黝黝的云飄起雪花來，冷風從邊上吹過來，到處都發出尖利的呼嘯聲。

        兩具身體才走到院子里，衛桂取出一件厚披風來，笑瞇瞇看向衛蘭，衛蘭的眉間跳了跳，他有心想說自己用不上這個，但是看衛桂的樣子又不好駁了他的興頭，想之前才拒絕了一個要求，他就沒說話，任由衛桂給他披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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