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芳說：“學海無涯，你且想去。”

        折柳嘀嘀咕咕自己說了一陣又問：“師尊，我背完那些東西，真的不會死嗎？”

        衛芳說：“不會。”

        折柳問：“師尊高興嗎？”

        衛芳說：“高興。”

        這一句話心如止水。

        折柳問：“師尊不會嫌我煩吧？”

        衛芳說：“不會。”

        折柳問：“師尊知道的真多，都是師祖告訴的嗎？”

        衛芳說：“不全是。”

        折柳好奇起來問：“那師祖怎么教師尊的，也是這樣嗎？”

        衛芳說：“不是。”

        折柳問：“那是怎樣？”

        衛芳說了一遍。

        折柳問：“師尊也會去大禮堂嗎？”

        衛芳說：“曾經去過。”

        折柳問：“師尊也是去學習嗎？”

        衛芳說：“確實如此。”

        折柳問：“師尊在那里當過老師嗎？”

        衛芳說：“沒有。”

        折柳問：“師尊是怎么到這里的？”

        衛芳說：“路過。”

        折柳問：“師尊也沒有兄弟姐妹嗎？”

        衛芳說：“我是個孤兒。”

        折柳問：“師尊有沒有師兄弟姐妹？”

        衛芳說：“沒有。”

        他頓了頓，敲著木魚說：“你應該更關注學習而非我的過去。”

        折柳小心翼翼說：“可是，師尊，這些問題，沒有問之前，我都不知道，我想問，想知道，想出門對別人提起師尊的時候，不至于無話可說，師尊如果不高興，我不問這些就是了。師尊？”

        衛芳在心里嘆了一口氣說：“隨你。”

        他頓了頓又說：“出家人不打誑語，事事要三思而后行，你不要見了人就恨不得立刻將自己的心窩子的話都掏出來說光，防人之心不可無，害人之心不可有，說話還是藏一半的好。”

        折柳躍躍欲試地高興問：“這么說，師尊，我是不是跟別人不一樣？我問的問題，師尊都告訴我了，是不是證明，我可以對師尊想說什么說什么？”

        衛芳說：“你要說，也罷，你不說，也好，你只記得，少在人多的地方頭腦一熱就不顧為師的話才好。”

        折柳笑道：“好，我記得了，師尊說的話，我都記得，師尊，平時這里有什么可玩的？”

        衛芳說：“這里原也不是為了取樂，只有念經頌佛為要，你要是想找好玩的，只有出去，或是找你那些一起過來的僧友，年紀相仿的湊在一起，自然有話可說，有事可做，也有玩的。”

        折柳問：“師尊，我沒來之前，師尊平時做什么？”

        衛芳說：“念經修煉。”

        折柳問：“說起這個，師尊，我能不能今天先試試修煉？”

        衛芳說：“今日的修行，你不是已經行過了？”

        折柳一怔，隨后想起來那個幻境，興高采烈笑問道：“誒？師尊的意思是，進幻境也算修煉？”

        衛芳說：“見人生百態，怎么不算？”

        他又說：“修煉，修身，修心，心境不夠，勤奮修行也不過是修身，到了境界關卡，不得突破，強行突破還容易走火入魔，心魔難以料定，最好一開始就沒有，多入幻境，或可避免心魔叢生。

        心境到了，修行自然如魚得水，十分迅速，修身只要資源足夠，境界提升不成問題，到了那時候，壽命增加，身心增強，再有憂心煩惱，歲月悠悠，靜心思考沉淀或疑竇叢生也不遲。”

        折柳點了點頭。

        他問：“師尊，我現在能不能再進一次幻境？”

        衛芳說：“此事不宜強求，欲速則不達，你還是好好想想之前在幻境所作所為究竟如何，再找下一個幻境進入。否則，你不等心靜，就要種心魔種子了。”

        他頓了頓，補充道：“還有一條路，假如你對自己的所作所為沒有絲毫悔意，也不會有心魔，那也很好，但，通常情況，這種路都是與常人所思所想萬分違背的方向，千萬小心，即使沒有心魔引誘，也不要使自己墜入無間地獄。”

        折柳說：“徒兒受教。”

        衛芳念了一聲佛號，低聲說：“苦海無邊回頭是岸。”

        他睜開眼睛，放下木魚，交給折柳一本功法，笑道：“既然你這樣迫不及待，我就提前交給你，你且看看，明日再練還是今日就開始，都隨你的心意。”

        折柳眼前一亮，接過功法愛不釋手說：“多謝師尊。”

        冥界，衛齊洞府，花紅從夢中驚醒，胸膛起伏數次才回過神來，松開握緊的拳頭，左右張望尋找衛齊，衛齊拉著他的手說：“我在。”

        花紅才松了一口氣。

        他拉著衛齊比比劃劃想說什么。

        衛齊問：“什么？”

        花紅微微蹙著眉，長長嘆了一口氣，十分頹廢下去。

        他想了想，拉著衛齊，比了一個三。

        衛齊問：“第三天？”

        花紅點了點頭。

        衛齊問：“第三天你就能說話了？”

        花紅略一猶豫，深吸一口氣，點了點頭。

        衛齊問：“我確認一下，眼睛是第三天會跟著好起來的嗎？”

        花紅搖了搖頭。

        衛齊點頭說：“好，我知道了。”

        花紅拉著衛齊，臉慢慢紅了。

        衛齊問：“你想出門嗎？”

        花紅想搖頭，頓了頓，又點了點頭。

        衛齊說：“外面不太安全，你知道的。”

        花紅點了點頭。

        衛齊說：“先修煉，怎么樣？”

        花紅點頭。

        衛齊照著功法給他念口訣，花紅聽著聽著就打瞌睡。

        衛齊說：“你這個樣子，出去也是要死的，如果你這么困，可以休息，但是，實力不夠，我不敢讓你出去。”

        花紅一愣，有點難過，強打精神，拉了拉衛齊的袖子，示意他繼續。

        衛齊嘆了一口氣。

        花紅的天賦不低，幾個時辰之后，成功入定，盤膝而坐，屏氣凝神，努力靜心。

        衛齊收起功法，繼續靈液的調制。

        等花紅回過神來，衛齊端著小藥瓶子走過來，對他說：“為了強身健體，你把這點藥喝下去，或許夜間就不做噩夢也不那么咳嗽了。”

        花紅伸出手來，衛齊將瓶子放在他手里。

        花紅喝了藥，表情略有些扭曲，將瓶子還給衛齊。

        衛齊遞給他兩顆丹藥說：“吃下去，再修煉。”

        花紅丟糖豆似的將丹藥吞了下去，直了直脖子。

        衛齊說：“我出去找火靈果，你在洞府等我回來，不要出去，不要聽別人的話，小心被騙。”

        花紅點了點頭。

        衛齊出門撞上來找他的鬼修朋友鬼校。

        “有事？”

        衛齊問。

        鬼校笑道：“不要這么生疏嘛，我們好歹還是朋友？”

        衛齊默不作聲望著他。

        鬼校眨巴著眼睛笑道：“啊哈哈，那好吧，就算不提交情，我就直說了。”

        衛齊面無表情看著他。

        鬼校避開他的目光說：“我有件事想求你幫忙，你要是愿意，我就幫你一件事。”

        衛齊說：“就當你欠我一個人情。”

        鬼校點了點頭，當他同意了說：“我家被偷了。”

        衛齊心想，我不知道你家在哪里。

        鬼校看他的臉就知道他在想什么，笑道：“倒也不是為了請你幫我追小偷，我知道小偷是誰，你不關心這些事情，大概不知道。”

        他說：“小偷就是最近新來的三個鬼修，實力不算特別強，跑得很快，搞事的能力也不差，可惡極了，偷了許多東西，還跟原本就在這里的許多鬼修聯系起來，在冥界創建了一個……”

        鬼校似乎在思考措辭，想了想才小聲說：“九幽圣手派。”

        衛齊心想，像吃的名字。

        鬼校苦大仇深說：“你不知道，我的好東西都放在洞府，讓他們偷走了，我氣死了，他們就跟攔路搶劫的強盜似的，一點也不好捉住，倒是知道在哪里，但是趕過去的時候，他們早就望風而逃了，也不知道哪里長出的狗鼻子。”

        他說著說著突然咳嗽起來。

        衛齊立刻警惕將他看了看，蹙著眉問：“你怎么了？！”

        鬼校不明所以，奇怪笑道：“你膽子什么時候這樣小了？”

        他不解說：“不過是咳嗽一聲兩聲罷了，不算大事，連病也算不得的，再說了，你又不是沒有見過病癆鬼。我那邊常有他們走來走去，如今這樣，很正常啊。”

        他說著，又咳嗽兩聲。

        但是，之后他的咳嗽就止住了，也沒有喝藥，也沒有別的事情。

        衛齊將信將疑。

        鬼校說：“你別露出這樣的表情，好像我命不久矣似的。”

        衛齊就換了表情，好像在臉上明明白白寫著一行字“不要說這么不吉利的話，離我遠點，你看起來就不大好”。

        鬼校笑道：“你可真是——”

        他頓了頓，眨著眼睛笑道：“喜怒無常。”

        衛齊的臉上就端出似笑非笑的表情來。

        鬼校知道衛齊不會打他了，又湊過來，小心翼翼試探著問：“要不，我們進去說話？”

        衛齊搖了搖頭。

        鬼校一怔，將他看了看，忽然睜大了眼睛問：“不會是你的私生子死了下來？！”

        衛齊的表情就成了冷笑。

        鬼校笑嘻嘻說：“開玩笑，開玩笑，不要介意。”

        衛齊面無表情看著他。

        鬼校終于說明來意道：“想不想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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