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柳的背后趴著一只冰藍小蜘蛛，額頭上一只白森森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對著衛芳。

        衛芳念了一聲佛號，將缽盂往前一遞，口中念著皈依咒，蜘蛛就不由自主跳了進去。

        折柳摸了摸后背，一只手提著燈籠，看向衛芳。

        衛芳說：“現在出去�！�

        二人一前一后離開了小院子。

        門是虛掩的，門外站著小童。

        小童問他們今晚還有什么別的打算。

        折柳說，今夜無事，只是明日還有麻煩。

        小童就帶他們回去住處。

        折柳待在衛芳的屋子里問：“師尊，我之前背后有什么東西？”

        衛芳說：“一只蜘蛛而已�！�

        折柳問：“師尊，一只蜘蛛也要用缽盂咒術嗎？”

        衛芳說：“冰眼蜘蛛�！�

        折柳說：“這蜘蛛是食腐喜歡陰涼愛趴在人后背想辦法吃頭的那種？”

        衛芳點了點頭。

        折柳說：“師尊已經收了？”

        衛芳點了點頭。

        折柳問：“我能不能看看？”

        衛芳將缽盂遞給他說：“不要亂動，若將它在這里放出去，就是搗亂主人的事情了�！�

        折柳連連點頭說：“我知道�！�

        他將蜘蛛仔細看了看，將缽盂還給衛芳說：“師尊，要看看我之前在地下看見的尸體的樣子嗎？”

        衛芳說：“你將眼睛閉上�！�

        折柳閉了眼睛。

        衛芳念了通靈咒。

        二人面對面。

        衛芳看見了那些尸體的樣子。

        一堆肉醬，蛆蟲和五官殘肢混合，陰暗潮濕，冰冷的環境，居然還有粘稠的血液。

        折柳睜開眼睛。

        衛芳問：“你有什么想法？”

        折柳一一說了。

        “我看他們的死相，手法像絕命司的動作，若魂魄還未走遠，可以一問，若魂飛魄散，這么斬草除根，倒真應該去問一問絕命司，即使不是他們，也可以問一問，他們的手法是否對得上，再想一想，究竟還有誰學過不在又有可能犯下作案，縮小范圍之后，更好找一些�！�

        衛芳問：“以什么名義拜會？”

        折柳回答道：“以蝶仙的名義�！�

        折柳問衛芳：“他要我們做事，又不肯幫忙，也不用他牽線搭橋，只讓他出個名頭，難道他還要嫌棄更忙？”

        衛芳問：“那就先問一問魂魄？”

        折柳點了點頭。

        衛芳問：“你曾學過不曾？”

        折柳搖了搖頭說：“學藝不精，不敢妄動，越是這種時候，越是怕自己掉鏈子，請師父演示。”

        衛芳說：“既然如此說，我今日給你演示，成與不成都是教過你了，若是之后你要還對我說不會不知道不曾學之類，我就不客氣了�！�

        折柳點了點頭。

        衛芳將缽盂看了看，拿出一些香燭香灰，瓦壇無根水和舊碗，一桿拇指大小白色招魂幡。

        折柳問：“師尊，我聽說，招魂幡越大越好？”

        衛芳回答道：“是。”

        他說話間，將手一揮，手中的招魂幡頓時大如人立。

        衛芳走到院子里，在此處布置了一個隔音陣法，任憑之后這里天大的聲響動靜，若要休息，也不會驚動隔壁。

        他檢查陣法之后，將招魂幡立住，口中念念有詞，點燃香燭，用舊碗裝了無根水混合香灰。

        一陣陰風吹來。

        香灰發出噼里啪啦的聲音好似炸豆，本來已經完全熄滅的死灰居然漸漸跳動著灰燼復燃，星星點點的橙紅色火光時隱時現，越來越亮，終于，呼的一聲，一團火躥了起來。

        碗中的清水散發出一陣純釀清酒的香氣。

        蠟燭的火焰十分活躍，隨著碗中火團，也刺啦一下，跳起來三尺左右又迅速滅下去。

        一眨眼，風大如妖嚎，火焰弱小可憐，環境一片漆黑。

        本來這樣的情況只能證明鬼魂怨氣深重，按那些尸體的距離來算，在這里招魂找到的應該只有他們，可是，沒有怨氣深重而不說話的，除非不能說，要么死前沒有舌頭，要么死后受到壓制，總之，消息算是斷了。

        以防萬一，衛芳問：“陰魂來否？”

        招魂幡呼啦啦響了一陣。

        衛芳問：“可有宿怨？”

        招魂幡安靜下來。

        衛芳問：“可有遺言？”

        招魂幡發出巨大的響聲。

        衛芳問：“可說不可說？”

        招魂幡搖搖晃晃，沒有聲音。

        衛芳問：“最后走在哪條路？”

        招魂幡搖搖晃晃，沒有聲音。

        等了一陣，清水酒香散盡，香灰完全變黑凝結成一團丸子，香燭少了一段，風漸漸小了。

        白色的招魂幡多了幾個血字，那幾個字還沒寫完，風停了，招魂幡發出滋滋啦啦的聲音，血往下流，字開始模糊。

        衛芳和折柳走過去看。

        血跡寫著：正一清。

        折柳說：“我知道正儀路，知道清一路。卻不知，正一清哪條路？”

        衛芳將缽盂拿在手中轉身說：“只管去問�！�

        他走回屋內，想了想，從缽盂里，摸出一尊神像。

        神像被衛芳放在窗邊，衛芳將神像看了一陣，對神像說：“事出有因，蜜仙子的禮物下落不明，還請幫忙，如有消息，隨時可以通知我。”

        折柳收拾東西走到門口，只聽見最后三個字，問：“師尊，那些鬼魂去哪里了？”

        衛芳回答道：“大概是入了冥界，如果不出意外�！�

        折柳問：“要是出了意外？”

        衛芳回答道：“那就魂飛魄散，這條路算是完全斷了�！�

        折柳問：“師尊會心疼嗎？”

        衛芳念了一聲佛號回答道：“出家人慈悲為懷，見牲畜尚且該有不忍之心，何況于人。人死為大，縱然前生冤孽債難償，輪回轉世都成空，如此殘忍殺害而死，即使鐵石心腸，也該動一動情，既然說到這里，為師今夜再為他們念一篇往生經，你且回去休息�！�

        折柳說：“師尊，我不想回去，我能不能在這里一起念？”

        衛芳問：“這個你倒是學過了？”

        折柳低聲說：“就是沒有學過也可以跟著師尊學著念一遍，我的記性比從前好多了，就算一點也記不得，師尊念一遍，我念一遍，之后我回去再看看，早晚能背下來，不算什么……師尊，我只是不想回去。”

        衛芳問：“為什么？這里冷了黑了嚇到了你？”

        他說：“真奇怪，你從前也不是這樣膽小的。”

        折柳漲紅半邊臉說：“不是，師尊，我不想回去，不是因為膽小怕事，我不喜歡他們�！�

        他問：“師尊不是關心我學到哪里？我就在師尊面前學□□不會遺漏出錯了！不能嗎？”

        衛芳念了一聲佛號回答道：“可�！�

        他閉上眼睛面對神像也就是窗口處說：“不要亂動，驚擾亡靈�！�

        折柳低聲說：“是�！�

        他跪在衛芳身后，也面向窗口。

        衛芳開始念誦往生經。

        折柳低聲跟著念下去。

        一夜過去，天明寂靜。

        衛芳起身道：“阿彌陀佛，今夜之事已了�！�

        折柳跟著起身問：“師尊，之后我們出去嗎？”

        衛芳閉著眼睛念了一聲佛號回答道：“再等一等，你去找小童問一問正一清的事情，回來告訴我�！�

        折柳說：“是�！�

        他就出去了。

        沒一會神像那邊的鬼修衛齊回話說：“蜜仙子的禮物，他們都不知道，只記得死之前十分痛苦，如果強行回憶，他們就要發狂，成了厲鬼就是有命無運不是等死就是被殺，問不出什么的，正一清這個詞，他們有點印象，只是說不清楚，或許是名字。

        我餓了，哪天給我送點吃的下來�！�

        衛芳聽完念了一聲佛號，起身出去。

        蝶仙招待客人的住所附近不遠處有小吃街，十分熱鬧，香氣四溢，一日三餐都人來人往。

        衛芳收斂氣息，去轉了轉。

        肉松章魚小丸子，手握大壽司，米粉條子，煎餅卷大蔥，牛奶糕……

        越看越像幻境。

        衛芳閉上眼睛，站在角落，面向小巷墻，默念一聲佛號，放出神識試了試，不是幻境，是鬼境。

        到處都是鬼。

        食物沾滿了鬼氣，要是活人誤入此地花錢買了食物帶走出去給吃了，輕則腹痛三日，重則一命嗚呼，卻不是鬼魂有心之過，本身鬼氣對活人就有這樣的作用。

        這些鬼大多還都是孤魂野鬼，生前十分貧窮，死后也對賺錢擺攤念念不忘。

        少部分活著的時候見識廣博，死了之后走來走去，可以隨便吃東西，只要說幾句話指點指點好吃的東西應該怎么做又好看又方便，再取一個好聽的名字，小吃街競爭上崗的攤位又多了一家。

        那沒事了。

        衛芳睜開眼睛，將自己偽裝成鬼魂，走到攤位邊上要買吃的。

        他們交易的貨幣都是鬼氣凝結而成，陰氣屬于內里核心，他們將其稱之為瑰石，將瑰石握在手中，運轉功法，體內周天循環，提取氣息，有助于修煉，方便他們靜心凝神。

        鬼魂實力越強大，所能交易的瑰石越多，因為瑰石是鬼氣經由體內經脈丹田將陰氣轉化之后凝結而成的鬼氣晶石，修為越高，這種事越容易。

        以衛芳的修為，手到擒來。

        他走了一條街，買了一大包，回去都送衛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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