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走。”

        小推車轉著輪子給二人指路。

        鬼校拉著衛齊跟著小推車到了一扇門前。

        小推車說：“門后就是幻境，超好玩的情景游戲，不用單獨付費，包吃包住，不過，要是卡關，只有讓我們救你們出來，體驗感會降低。”

        鬼校問：“你推薦游戲會有什么獎勵？”

        小推車說：“沒有獎勵。”

        鬼校問：“你給誰打工？”

        小推車說：“沒有打工。”

        鬼校問：“你在向誰效力？”

        小推車說：“為自己效力。”

        鬼校問：“簽過契約嗎？”

        小推車說：“簽過。”

        鬼校問：“殺過人嗎？”

        小推車說：“殺過。”

        鬼校問：“處理過尸體嗎？”

        小推車說：“處理過。”

        鬼校問：“你希望我們進去？”

        小推車回答道：“是。”

        鬼校問：“你知道后面會出現什么東西嗎？”

        小推車回答道：“不好說，我什么也不知道，每次客人進去體驗都是隨機背景，我不清楚，就算知道，也不能提前泄題。”

        鬼校說：“有考試嗎？”

        小推車說：“沒有。”

        鬼校問：“你考慮過轉業嗎？”

        小推車說：“沒有。”

        鬼校問：“你考慮過以后嗎？”

        小推車說：“有一天算一天了。”

        鬼校說：“如果你以后改變主意，可以來找我。”

        他將一片羽毛遞給小推車。

        小推車問：“這是什么？”

        鬼校回答道：“你可以用它找我。”

        小推車將羽毛收了起來說：“那好，以后我或許會去找你的。”

        它問：“你們要一起進去嗎？這里很合適的第一次來的客人。”

        鬼校拉著衛齊說：“當然。”

        他推開門問：“直接進去嗎？”

        小推車回答道：“進去就好了。”

        幻境開啟。

        衛齊躺在藍色的病床上，穿著藍白條紋的病號服，沒有鞋子，手腳都被捆住，臉上扣著一個嚴絲合縫的鋼鐵口罩，頭發凌亂，眼睛上蒙了一個黑色眼罩，用比窗簾還厚的遮光布料疊了四五層，兩只耳朵里堵著讓耳道發痛的耳塞，幾乎聽不見聲音。

        皮膚上有水滑落，似乎是才洗過澡。

        身下的病床帶著滾輪，在冰涼光滑的瓷磚表面平穩移動。

        一片黑暗中，病床停了下來。

        衛齊閉著眼睛，眼罩被取走，耳塞也被取走，一片刺目的白色光芒扎了過來。

        他壓著生理性刺激的眼淚轉了轉眼珠子，慢慢睜開眼睛。

        一片銀白色。

        一個穿著一身白衣看起來是護士的人站在門口附近，一個一身黑色工作服看起來是什么機關要員外派的人站得離病床床頭更進一步，手里拿著一支筆和一塊板子，板子上夾著一張白紙，看不出是不是有字跡。

        “你是否對自己的罪行，供認不諱？”

        外派問。

        衛齊不知道他在問誰，感覺應該是在問自己，但是不想回答，就沒有說話，再次閉上了眼睛。

        外派又問：“你是否承認自己在精神不正常的情況作奸犯科？”

        衛齊也沒有說話。

        外派問：“你是否知道自己的審判結果？”

        衛齊還是沒有說話。

        外派準備離開。

        護士打開門，外派離開，護士過來給衛齊戴上眼罩，推著病床要從門口出去。

        衛齊問：“你要把我推到哪里去？”

        護士愣了一下，語氣冷硬回答道：“特級病房。”

        衛齊問：“我干了什么？”

        護士說：“你殺了二十七個人。”

        衛齊問：“怎么殺的？”

        護士說：“燒了一座山的森林。”

        衛齊閉上了眼睛。

        電梯門開合的聲音。

        第二次電梯門打開。

        外面的人沒有進來，里面的人推著病床出去了。

        “臨時需要加派人手，還差兩個。”

        外面的人說。

        護士說：“還有一個。”

        衛齊就和另一個未曾謀面的病友蒙著眼套著頭捆著手拖著上下四十斤重量的鐐銬走出了這間醫院，被人推上了一輛狹小的面包車后座，衛齊左右都坐人，感覺上，這一排有五個人，其中三個看守。

        嗚——

        汽車飛馳。

        到了目的地，車一停，里面的人就迫不及待將他們推出來。

        眼罩再次被取下來。

        衛齊緩了一會，看見對面一所大別墅，紅色的爬山虎在風中揮了揮葉片。

        身邊七個人，加上他和病友，一共九個人，別墅中有些窸窸窣窣的聲音，那里面應該也有一個正在走動。

        或者是死了。

        衛齊轉頭一看，看向身邊的病友，發現這就是鬼校，挑了挑眉。

        鬼校也挑了挑眉。

        二人互相認得，就站得離旁人遠了些。

        邊上一個走出來的白大褂將來人都看了看，對身邊的人示意，一個年輕人掏出一個包，拆開，一掏，挨個站在眾人面前將手中的東西遞出去，那是款式一致的小巧黑色耳麥，閃著一點微不足道的紅光，以及數字不一的號碼胸針。

        眾人接過。

        只有衛齊隨手將耳麥塞進耳蝸，還摸了摸沒能完全摁進去的邊緣，好像突然有點不習慣耳朵里沒有東西似的，手法粗暴直接，讓人懷疑他完全失去了痛覺。

        “你們要進入這棟別墅，將看見的情況和發生的事情都通過耳麥原封不動轉述給我們聽，完成要求之后就可以出來。

        這就是你們來到這里的唯一任務。

        如果失敗，你們會死。

        如果逃跑，你們會死。

        如果發瘋，你們會死。

        如果你們還想活下去，那就按照我的命令行動。

        如果你們今天能活著完成任務，我可以考慮，免去你們的死刑或是永久□□，相信我們的目的相同。”

        他說到這里，停了下來，將眾人又看了一遍，沒有等到其他人說話，似乎有些遺憾，對眾人笑道：“如果有意見，可以現在提出來，如果之后任務開始再有異議，就沒辦法了。”

        還是沒有人說話。

        白大褂點了點頭說：“看來沒有意見。”

        他好像很希望有人能站出來反抗一下。

        或許是為了借此樹立權威，或是為了滿足自己的惡趣味，或者享受大權在握的快感讓自己產生可以懲惡揚善的錯覺，又或者，他只是想殺人而已。

        白大褂對眾人說：“你們還有十秒的準備時間，十秒結束就進去開始任務，盡快完成任務，不要有多余的好奇心和動手動腳的習慣，你們會感激我。”

        眾人依舊沉默，帶上了耳麥和號碼牌。

        白大褂開始倒計時。

        倒計時結束。

        眾人進入別墅。

        荒草遍地，不聞一聲蟲鳴。

        “你們看見了什么？”

        白大褂問。

        有人陸陸續續回答問題。

        “一顆爛草根子，一塊石化的碎餅干屑。”

        “一只蟑螂，一個螞蟻窩，一點垃圾。”

        衛齊沒說話，鬼校說：“一根長頭發，一個保險箱，一顆爛人頭。”

        白大褂問：“三號怎么不說話？”

        衛齊的衣服上掛著三號。

        衛齊說：“看見一堆爛草葉子。”

        白大褂說：“往里走。”

        眾人于是往前，一個人驚呼一聲，悄無聲息消失了，在眾目睽睽之間，連一只鞋子都沒落下。

        鬼校數了一遍，這里只有七個人。

        一個人推開別墅門，里面一片黑暗，蛛絲懸掛，螞蟻搬家。

        鬼校在墻邊摸到一個開關，按了兩次，沒有動靜，收回手，頭頂忽然放出光明，整個一層都閃了兩下，灰白的燈泡發出嗚轟一聲，徹底熄滅，眾人等了等，沒有動靜，準備往前走，剛走了一步，又聽見頭上傳來砰的一聲，燈泡炸開，碎片四散。

        不知道打到什么東西，噼里啪啦一陣。

        突然就安靜了。

        只有六個人的呼吸聲還在四周。

        腳下有些黏膩的感受。

        一道雪白的光束忽然從眾人身后亮了起來。

        那是衛齊的胸針打開了探照燈。

        衛齊放下對著衣服和胸針擺弄了有一陣子的手臂，甩了甩，手臂肌肉有些酸痛，不過不影響活動。

        鬼校走到衛齊身邊，捏了捏他的手臂，順勢就拉住了那只手。

        衛齊只管伸出另一只手，左邊摸一把招財貓，右邊抓一把腐爛的糖果，將手中的漿糊抹在身邊半人高鞋柜的棱角邊緣，再用桌布擦了手。

        他又去拍了飯桌上攤開一層的灰褐色粘稠半固體與液體的混合物，嗅了嗅，發現是花生醬和瓜子碎加葡萄干，又順手在冰箱上的兔子頭上擦了擦。

        眾人齊齊目不轉睛地盯著他，站在原地，心懷鬼胎，各有打算。

        衛齊將眾人視若無睹，貼著墻壁走了走，又在他人站位間的縫隙竄來竄去。

        眼看走到屋內大門對面一個小房間的門口，這里房門緊閉，把手銹跡斑斑，門縫歪斜，玻璃面上覆蓋著幾條裂痕，巴掌大紅錦鯉在藍色水中吐出綠色的泡泡，眼睛直勾勾盯著門前的人。

        探照燈的光束為這些鮮紅的眼珠打上了一層驚悚的色彩。

        眾人屏氣凝神，隨時準備逃跑。

        衛齊卻低頭只是將那些魚看了看，伸出手摸了摸它們的眼眶，彎曲手指對著似乎凸起的部分扣了扣，好像想將魚眼睛的裝飾品挖出來裝進兜里帶出去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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