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章
那小啞巴搖搖頭,揉揉眼睛,邊找出便簽紙和筆。
北風(fēng)吹得太狠了,他的手凍得直發(fā)抖,只能在紙上寫出幾個歪歪斜斜的字。
【你回來啦?】
【我剛剛在餐廳出來沒看見你,你怎么不等等我?】
【我還以為你又生氣了……】
寫完后,小啞巴把紙條舉給陸燃看,臉上的淚還沒干,琥珀色的眼眸里洋溢著失而復(fù)得的喜悅。
陸燃勉強(qiáng)看懂了他寫的字,但是并沒有懂他的意思,“什么?”
什么以為他生氣了?
他們很熟嗎?
小啞巴胡亂擦干眼淚,嘴角漾起淺淺的笑,伸出手拽陸燃的袖子,拍了拍身旁的位置,示意他坐下。
陸燃不坐,小啞巴又寫了一張紙條遞給他。
【我昨天去醫(yī)院也沒找到你,護(hù)士姐姐都說你出院了,我沒有帶鑰匙,又打不通你電話,我只能在你家樓下等你啦。好冷呀。】
這小啞巴長得白凈,他仰臉沖陸燃笑,那雙清澈的眼眸還噙著淚花,里面像藏了細(xì)碎星子,亮晶晶的。
陸燃晃了一下神,才說:“你來找我的?”
小啞巴用力地點(diǎn)點(diǎn)頭,很開心的樣子。
陸燃只好無奈說:“那好吧,這太冷了,你來我家再慢慢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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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啞巴跟著陸燃上樓,一路打了好幾個噴嚏。
陸燃心道這人是真的奇怪,大冷天非要坐在樓下風(fēng)最大,最顯眼的地方等他,就好像生怕讓他逃走了似的。
這人不會是討債來的吧。
陸燃想起自己在醫(yī)院也見過這啞巴,當(dāng)時看他的眼神就像欠了錢。
可是,他不記得他有借過別人的錢呀?
想著,陸燃瞥了那小啞巴一眼。
況且,催債的也不會找個啞巴來催吧?
小啞巴意識到陸燃的視線,笑了笑,潔白可愛的小虎牙都露了出來,對陸燃比劃了幾個手勢。
看起來應(yīng)該是手語。
陸燃搖頭表示自己看不懂,快步走到門前,打開了門鎖。
小啞巴跟著陸燃進(jìn)了屋。
“鞋柜里有一次性拖鞋。”
因?yàn)榧依镤伒氖悄镜匕澹躁懭颊掌綍r提醒客人換鞋再進(jìn)屋。
然而陸燃話音未落,小啞巴已經(jīng)從鞋柜里翻出一雙毛茸茸的拖鞋,并且?guī)完懭及淹馓讙斓揭录苌狭恕?
陸燃還沒來得及奇怪。
那小啞巴又輕車熟路地摸到了他家廚房,倒了兩杯溫水,把其中一杯遞給陸燃。
這簡直就像回到自己家一樣熟悉。
根本不像第一次去別人家做客該有的樣子。
……
這一頓反客為主的行為,著實(shí)令陸燃摸不著頭腦,讓他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做出什么反應(yīng)。
難道他應(yīng)該接過水杯,然后對這人說謝謝嗎?
可他才是這屋子的主人啊。
這人到底在干什么?未免也太不懂禮貌了。
小啞巴見陸燃不接杯子,只好把它放在桌上,然后拿出紙筆寫字告訴陸燃。
【水是溫的,不燙。】
陸燃覺得莫名其妙,還是對他說了一句:“謝謝,你隨便坐。”
小啞巴沒有聽陸燃的,反而三兩步去廚房切好了水果,放到陸燃面前,比劃了兩下手語。
陸燃看不懂,坐到沙發(fā)上,結(jié)果那小啞巴絲毫沒有分寸,追了上來,用牙簽戳了一小塊就往他嘴里送。
陸燃有點(diǎn)惱火了,偏頭躲開。
小啞巴當(dāng)他在鬧著玩似的,笑著伸手追上來,非要把那顆草莓喂給他。
陸燃被迫吃了一顆草莓,實(shí)在是忍無可忍,他伸手制止了這人奇怪的行為,克制著語氣里的怒意問:“請問……”
他頓了一會兒,說:“請問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嗎?我們很熟?”
小啞巴蹙了蹙眉,仰起臉不解地看陸燃,眸里有些驚詫。
小啞巴放下果盤,又對陸燃比劃手語。
陸燃沒有搭理,他直入主題:“你來找我有什么事?”
小啞巴怔了一下,他盯著陸燃皺了皺眉,表情有些茫然,好像沒聽明白他說的話是什么意思。
“是我欠債沒還?還是我偷了你家東西?你這么執(zhí)著地來找我總得有事吧?現(xiàn)在時間也不早了,你早點(diǎn)說,把這事解決,你也早點(diǎn)回家,行嗎?”
陸燃翻出紙和筆,遞給小啞巴,又重申一遍:“我看不懂手語,不用比劃了。”
小啞巴似乎被嚇到了,他睜大雙眸,懵了一會兒,然后又開始使勁搖頭。
“搖什么頭?”陸燃把筆塞到啞巴手里,“有事快說,我明天還有事,沒空陪你磨蹭。”
小啞巴緊緊攥著筆,筆尖落到紙上,他猶豫一陣,又抬起臉看陸燃,眼眶急得泛紅。
“快寫吧。”
陸燃覺得自己剛才的語氣可能過于強(qiáng)硬,這個小啞巴可能是被他嚇到了,特意將語氣放得平緩了一些,又說:“你告訴我,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小啞巴纖長的眼睫在燈光下有些黯然,他握著筆的手有點(diǎn)發(fā)抖,慢騰騰地寫了幾個字。
【你失憶了嗎?】
陸燃挑了挑眉,覺得好笑,不就是砸傷了頭,在醫(yī)院躺了一個月,怎么醒過來人人都懷疑他失憶了。
這種狗血劇情怎么會發(fā)生在現(xiàn)實(shí)生活呢?
“沒有。”陸燃很肯定地說。
【那你怎么了……】
【你是不記得我了嗎?】
小啞巴抿著唇,眉頭輕輕蹙著,看起來很委屈,很失落。
“什么不記得?”陸燃想起來這小啞巴在醫(yī)院給他送了個果籃,就說:“你想要回送錯的那個果籃?我已經(jīng)放到醫(yī)院的前臺了,你下次別認(rèn)錯人了。”
“算了,你果籃多少錢,我轉(zhuǎn)錢給你。”
賀以南伸手阻攔了他,搖著頭,眼淚控制不住地往下掉,他看起來哭得太難過了,呼吸都很費(fèi)力。
……
陸燃坐在旁看了一會兒,原本他覺得這人莫名其妙,這人說是找他有事,結(jié)果行為詭異,說的話也奇奇怪怪。
他都不想搭理這啞巴的。
怎知看著看著,他心里忽然越來越慌。
“你……”
陸燃很少見人在他眼前哭得那么傷心,他湊近去,用指腹為小啞巴擦眼淚,聲音不知不覺變得溫和,“你別哭啊,你哭什么啊。”
陸燃這一系列的動作和語氣都十分自然的,自然到兩個人都沒有察覺到任何異樣。
小啞巴垂著眼吸了吸鼻子,順勢牽住了陸燃的手。
陸燃忽然回過神,意識到自己的行為可能有點(diǎn)越界。
對待一個陌生人,這樣的動作太親近了。
陸燃的手像觸電一樣收了回來,趕緊坐回了原位。
小啞巴怔了一下,更傷心了。
陸燃又找回話題說:“你說我忘了你?你是不是認(rèn)錯人了?我根本不認(rèn)識你啊。”
那小啞巴又搖頭,用手背胡亂抹了一下眼睛。
他想了一陣子,在紙上寫下幾個字:【你還記得賀以南嗎?】
賀以南。
他的名字叫賀以南。
他是陸燃的男朋友。
他和陸燃在這個公寓里接過吻,擁抱過,上過床。
這間公寓里的每個角落,都有他生活過的痕跡。
雖然陸燃從未帶他去見過他的朋友,他們沒有正式出柜。
但他們曾經(jīng)相愛,曾經(jīng)牽手相視,曾經(jīng)互相發(fā)誓,此生非彼此不可。
可是這所有的一切,在陸燃住院蘇醒后全都消失了。
就像一場噩夢。
賀以南看到陸燃的眉頭皺了起來。
心里還留有一絲絲希望。
陸燃明明記得所有人,所有人都說陸燃沒有失憶,怎么可能偏偏就把他忘了呢。
陸燃正看著那張紙條,忽然感覺到耳邊撲來的一陣溫?zé)岜窍ⅰ?
他發(fā)現(xiàn)這個小啞巴居然把臉湊了過來,不知道什么意圖。
陸燃趕緊退開,眉頭皺得更深,提醒道:“不要靠那么近。”
陸燃感覺自己心臟可能是出了問題,突然跳得有點(diǎn)快,他退遠(yuǎn)一些,見賀以南不動,干脆站起來,保持距離。
陸燃深呼吸幾口,平復(fù)了心情,展開紙條看。
他表情平淡地讀了一遍:“賀以南?”
沒有一絲起伏,沒有一絲波瀾。
就像第一次見到這個名字,沒有感情地念了出來。
賀以南不敢看陸燃的表情,可聽到他陌生的語氣,腦袋里還是嗡了一聲。
賀以南突然想起在醫(yī)院時,偷聽到醫(yī)生對陸燃朋友說的話。
醫(yī)生說,陸燃可能會有選擇性失憶的癥狀,也許會忘掉一些不愿意記得的人和事,這一般不會對他生活造成太大影響,不用特意刺激他回憶起來,因?yàn)檫@是陸燃大腦的一種保護(hù)機(jī)制。
最后,醫(yī)生還特地重點(diǎn)囑咐一句,陸燃不想記起來的東西,就讓他忘記,不要再提起,那些不好的回憶會對他造成刺激。
賀以南眼神變得空洞。
陸燃真的失憶了。
只忘記了他。
陸燃看這小啞巴半天不出聲,再次語氣篤定地說:“我真的不認(rèn)識你。”
“你肯定是認(rèn)錯人了。”
賀以南搖頭否認(rèn)。
他想了很久,用手背揉了揉眼,然后在紙上寫。
【我不會認(rèn)錯的。】
【我是你的室友。】
“室友?”陸燃疑惑了,“我怎么不記得自己有過什么室友?”
【有。】
【你在app上發(fā)布出租房間的信息了,所以我才來找你。】
陸燃半信半疑,拿出手機(jī)翻:“哪個app?叫什么?”
【我忘了。】
“你忘了?這都能忘?”陸燃覺得這人八成是個騙子,“你空口無憑,我怎么信你?我可不能隨隨便便放一個陌生人來我家住。”
賀以南抬起手,指向一個房間。
“那是放雜物的房間,你不能住那,想都別想。”
陸燃直接回絕。
【那是我的房間。】賀以南落筆寫道。
陸燃當(dāng)然不相信賀以南的話。
他一把推開雜物間的門。
待看清房間里的布置后,他不自覺地后退了幾步。
有書桌,有電腦,有床,有衣柜。
記憶中的雜物間竟然變成了一間干凈整潔的臥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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