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七日,學校陸陸續續放了假，今天是孟雨過生日。

        魏弈然他們幾個攛了個局，在“泰來”給孟雨過辦生日會,這家泰國菜最近在學生里很火,餐廳的裝飾主打白綠色系，頂部泛著金屬光澤，像火車皮,地上鋪的花磚也是泰式風格。

        整一個坐在里面就能感到：椰風陣陣。

        魏弈然狗腿一般拿著菜單遞給林淇,活像是太后和太監總管，“你看你喜歡吃什么？”

        眾人起哄：“你這多少有點過了吧,壽星公都還沒點呢。”

        孟雨過挑了挑眉,“可不,前陣子還叫我阿孟孟、孟孟寶貝兒呢。”

        被天晴杵了一下胳膊,笑著喝起了椰子汁。

        “來,孟孟寶貝兒,你要吃點什么？”魏弈然笑嘻嘻地遞過菜單,一臉諂媚。

        孟雨過接過來后卻給了天晴,“這個五味冬陰功湯網評挺高的,手打蝦餅也好，喜歡嗎？”

        眾人猝不及防被喂了一大口狗糧,翻白眼的翻白眼，捂眼的捂眼。

        “我強烈建議，以后單身狗攢局，不帶他們玩,大家覺得是不是該這樣？”陶宛憤怒的小手指戳著桌面。

        顧汐笑：“那我這種異地戀的算哪種？”

        “勉強算你半個吧！~”

        異地。

        這兩個字,不約而同,落在他們心里。

        兩個人在人聲喧嚷中看了對方一眼,她放在桌下的手被他輕握起，溫熱的指腹摁了下。

        生日會的最后，大家攛掇著讓天晴親一下男朋友作為生日禮物，她紅著臉，從外套口袋里拿出一個小東西，放到孟雨過手心里。

        他眼尾輕勾起，眸里漆黑中像有星的光，“這是什么？”

        “先收起來。”她輕聲附耳說。

        眾人卻不肯買賬，非要她說出剛剛送的東西究竟是什么。

        “肯定是情侶對戒，咱又不是外人，拿出來拿出來，我們見證一下你們互戴戒指的名場面！”

        “就是就是，有什么是我們不能看的。”

        “除非是嘿嘿嘿。”

        “你腦子能別那么多黃色廢料嗎？”

        一片嬉鬧之后，生日會也就這么結束了，所有的熱鬧都有個終點，就像他們也暫時無法每天都黏在一起。

        寒假開始了。

        他們踏上返鄉的旅程，天晴拎著行李箱在火車站候車大廳里，安靜地坐著，周遭的人潮擁擠，人人臉上都是風塵仆仆的神色，拖家帶口的，一個行李箱上下左右都綁滿了袋子的，春運可以讓人瞬間領悟到什么是階層。

        她就那么瘦的體格，旁邊跟著個大箱子，感覺隨時會被人潮淹沒，只能有一下沒一下地刷著手機。

        沒記錯的話，現在的孟雨過應該已經在機場候機了吧，本來他說讓她把動車票退了，和他一起搭飛機回楓市，她拒絕了。

        他的消費用度，畢竟還是用的家里的錢。多少有些自尊心作祟，但她不想讓他家人輕看。

        微信有新消息提示。

        她偷偷把給他的備注改成了“阿過”，自從上次見過他媽媽之后。

        她覺得這個名字很好聽，有種簡單的率性，和他這個人一樣。

        而孟雨過給她的備注，就是個太陽的emoji表情。

        有一次被魏弈然看到了，扶著眼鏡問，“這個‘日’是誰啊？”

        被孟雨過一掌呼在背上，“滾。”

        后來就被他改成了“一只秒睡”，誰讓她總是在關鍵時刻秒睡來著？

        阿過：【到哪兒了？】

        一只秒睡：【在火車站候車廳呀。】

        阿過：【哦，明白。】

        她打開讀書軟件準備看幾頁書，背后卻被人拍了一下。

        回轉頭，后面這個人穿著件寬松版的衛衣，黑褲顯得腿型筆直且長，肩背寬闊平直，一身普通的穿搭被他穿出一種清雋舒朗的味道，面部輪廓流暢，眼里含著笑意，眼角微微垂下，眼眸里有幾分寵溺地看著自己。

        是孟雨過。

        他怎么在這里？她慌了一瞬，手機從膝蓋上滑了下去，被他迅速反應過來接住。

        “有這么驚訝嗎？”他笑得舒展，順手揉了揉她的頭發。

        “你怎么來了？”手機遞到她手里。

        “和女朋友一起回家啊，很奇怪嗎？”看她有些呆呆地望著自己，他忽然覺得她很可愛，傻乎乎的。

        她的杏眼睜得圓乎乎的，還是一臉的難以置信，“可是你不是”

        “我退了機票，運氣還不錯，魏弈然幫我搶到了動車票。”他還顯得很得意。

        她有些懊惱似的錘了他一下，“你怎么這么傻，要是搶不到呢？你打算在這兒過年嗎？”

        他唇角勾起，緩聲道：“你才傻，你不知道動車有餐車的嗎？我就站一路唄。”

        “傻。”

        “那還不是被你傳染的？”他邊說，勾了下她的鼻梁，語調多少有些不太正經了，“就咱們倆那密/接程度。”

        她的臉紅得跟熟透的小番茄似的。

        從楓市到江城，飛機航行時間2個多小時，動車卻多了三倍的時間，他原本并沒有這個必要。

        “我以后也要自立的，當記者的比這辛苦的還多著，連動車也坐不得的話，那趁早收拾包袱回家對吧？”他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畢竟他并不想幫林爸打理公司。

        她仿佛看到他從高臺上慢慢地走下來，朝她，朝一個可以想象的未來。

        上車后運氣還不錯，和天晴鄰座的大叔順利換了座位。窗外的景色飛速移動，古舊的村落，薄暮時分升起的白煙，一閃而過的溪河滿滿是日落時的碎金。

        “回楓市帶你出去玩？”他見她一副很想旅行的模樣。

        “好呀，我好久都沒有去琴島了！高考結束以后本來想去，聽人說游客好多，排一份燒仙草要半小時，真是怕了。”她倚著車窗說。

        一人一只耳機，宋天晴感到倦意襲來，就這么偎著，靠在他的肩頭睡著了，從日薄西山，到夜色漸沉，光影在飛馳的列車外交錯閃動。

        乘務員高挑又漂亮，走了過來，檢查動車票。孟雨過把自己的票遞過去，檢查完畢，乘務員輕聲問，那你身邊的姑娘的票呢。

        他輕聲說，她睡著了，先不叫醒她。俯下身在她外套口袋里盡量小心翼翼地翻了下，幸好她隨手放進了口袋。

        “你女朋友好幸福。”乘務員笑著打趣道。

        “我也這么覺得。”他也笑。

        他貼身的衣兜里放著她送給他的那個禮物——一顆手工縫制的星星。

        雖然針腳實在算不上是精巧，甚至可以說有些粗糙，還是被他小心翼翼地放在了兜里。

        外面還套了個小小的塑料膜，就這樣保護了起來。

        有很多人給他送過禮物，各式各樣的，名貴的，流行的，有潮范兒的，制作精良的。

        但都比不上這顆星星。

        就好像她親自爬了天梯幫他摘的，因為禮物盒里還附著一張紙條。

        “你說你不喜歡黑夜，它會陪著你，在所有的黑夜里，閃閃發亮。”

        回到楓市，就像闊別已久，總覺得天空比起江城得更高遠，溫度也和暖些，厚厚的羽絨外套在動車上就已脫下擱在臂上。

        大學總是比中小學放假更早一些，他們決定趁這幾天回楓中去看看高中老師。

        回學校的那天是個冬日晴朗天氣，選的恰好是下午放學時間，穿著黑白相間校服的學生們從校門涌出，寬大的校服卻一點也掩不住青春氣息，校門口的麻辣燙和奶茶店生意依然火爆，不用多時就大排長龍。

        扎著馬尾的高中女生們走過孟雨過身邊時，總忍不住多看兩眼，附耳議論兩句，畢竟人群里的他，肩寬腿長，背脊挺直，蛻去了一絲高中的青澀，是很吸睛。

        “突然有點不想讓你出國了。”天晴癟了癟嘴，心里幾分失落。

        “舍不得我啊？”他攬住她的肩。

        “外國的女生長得那么好看，你又那么”斟酌了一下該用什么詞匯，她脫口，“惹眼。”

        “我有個好辦法。”他捏捏她的臉頰，最近他的新愛好，微揚唇角，“你給我縫個發帶，上面寫五個大字：宋天晴專有，我每天戴著去上課，怎么樣？”

        “行啊，定制logo。”她笑著捶他。

        熟悉的教學樓，欄桿外垂下青翠的藤蔓植物，風吹過時悠悠蕩蕩。

        她好像從來沒能像現在這樣，心態清閑地好好看一下這片校園。

        帶他們那一屆高三的老師已經重新分配到不同的年段去了，天晴的班主任袁林秀和孟雨過的班主任駱軍可巧又一起帶這屆高三生。

        他們牽著手走進辦公室的時候，袁林秀正低頭批卷子，駱軍并不在。

        “袁老師。”天晴站在辦公桌旁叫了她一聲。

        “袁老師好！”孟雨過跟著，還畢恭畢敬地小鞠了一個躬。

        袁林秀抬頭，眼里滿是歡喜。連年帶高三，雖然沒有磨滅她身上美人的風韻，眼下還是隱隱有些烏青色。

        “短短半年，天晴感覺已經出落成大姑娘了啊！旁邊這位同學，怎么有點眼熟？”

        “袁老師，我是6班的孟雨過。”他摸了摸后腦勺，唇邊曳起笑意。

        袁老師秒懂，看他倆的架勢便心知肚明，連說了幾個“好”字，看孟雨過的眼神，怎么看都有點像丈母娘看女婿，她是最深知天晴家境的人之一，高中時對這孩子就有幾分心疼。

        “你們駱老師好像在班里，他現在帶高三8班，你們也去看看他，他一準兒高興！”

        從辦公室出來，要過一道空中連廊才能到思賢樓，連廊兩側的三角梅在冬日里蕭條得多，天晴說起，曾經在連廊上遇到過他幾次。

        “那時候你身邊總是有人。”

        她微微垂眸，沒說完后半句。其實他有時是和男同學邊說邊鬧著走路，有一次還跟著個好看的女生，追著他好像要送他什么東西。

        光是這么提起，心里就泛起醋意。

        小姑娘生悶氣的樣子，逃不過他的眼睛。

        他湊到她耳畔，嗓音低低的，飄搖過風的間隙，“以后就只帶你。”

        兩人來到高三8班門口，里面的學生大多埋頭刷著卷子，偶有一兩個抬頭看了，轉頭和前后桌交頭接耳一陣，又低下頭去。駱軍注意到教室里的騷動，朝門外一看，臉上立時笑逐顏開。

        “來，同學們，咱們停一停哈。”駱軍兩手示意班里大家停下自習，“老駱我今天請來w大的兩位優秀學長學姐，給大家講講高考復習經驗，大家掌聲歡迎！”

        得，一來就趕上了，老駱還是滿心滿意都是如何幫這幫小崽子們鯉魚躍龍門。

        可以，這很老駱。

        他們倆只好硬著頭皮上，就談了下最后一個學期的時間規劃、復習側重點安排之類的。

        結束之后是自由提問環節。

        有個波波頭的可愛女生站了起來，笑起來甜得不行，“我想請問學長，考上w大是不是就可以附贈你這樣的男朋友啊？學長有女朋友了嗎？~”

        “和我差不多的有，但我已經有主了。”他揚眉，猝不及防地牽起她的手，“這位。”

        臺下愣了片刻，隨即響起男生此起彼伏的口哨聲，女生們有的捂著嘴笑，有的星星眼。

        “啊啊啊磕到了！！這就是學霸的愛情嗎嗚好甜！”

        “老娘決定了！苦學180天！名草任我選！！”

        “”

        班級接著自習。

        老駱讓孟雨過幫他去辦公室拿份材料，悄悄示意天晴跟他到外頭走廊上去。

        “剛才我突然想起一件事，”他望著被教學樓圍成四邊形的一小塊天空，“那一年，咱們年段也安排了一次學習經驗介紹。我在班里問了一下誰要去，提了一嘴說另一個分享者是年級第一宋天晴，那小子突然跑過來跟我說，他有獨門秘籍要分享，說什么也要我給他個機會。”

        “這種事他一向沒什么興趣，我還納了悶了，怎么就突然來了興頭。”

        “今天這么一瞧啊，我有些眉目了。這小子，鬼心思真多！”

        落日余暉暈染了半個天邊，她曾經以為暗淡寂寥的青春，也灑進了一縷金燦燦的顏色。

        作者有話說：

        這章好甜~蘇蘇邊寫邊姨母笑~

        都說暗戀成真是場夢，這個夢最重要的地方就是，原來他也看著你呀。

        孟爺屬實有點小悶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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