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府里的王越然懶懶地倚在塌上，他趙瑜送給的珠串放到鼻尖重重地嗅，仿佛要從沉木的香嗅出不同的味道出來，珠子被一顆顆嗅過之后，他張開紅唇，潔白的貝齒咬住褐色珠子，舔進口中，輕巧的舌頭舐弄著珠子，留下道道跡跡澧艷的水漬。

        春和從外面回來，隔著一層帷帳和王越然對話，“公子，漪蘭香和葡萄酒都送到主君那里了，主君說多謝公子的心意。”

        王越然輕輕得呵出一道氣音，他的這個父親，腦子灌漿糊了，什么都想要，女人的疼愛掌家的權利，卻什么都沒得到，已經是風燭半老的年紀，還惦記著玉階寂寞，不穩顧著自己的體面，要和年輕貌美體似酥的侍君侍奴爭寵奪愛。

        一百零八顆珠子被一一舔舐完，王越然又把今天和趙瑜十指相扣的右手貼在臉上，“聶郎君有孕了？”

        “已經有三個月了。”

        “母親還不知道她不能行人事？”

        春和低眉順眼道，“大人素日忙于政務，尚未知曉�！�

        王越然把右手當做是趙瑜，鬢發散亂美目橫波，妍出無限的媚意，尋常人見了此時的他，體軟筋麻亦是輕了，“父親一直想做一朵解語花，現在機會不是來了嗎？”

        漪蘭香的香料有曉動春情之效，輔之以葡萄酒，瓊漿玉液琥珀杯流，意到濃時，帳底臥鴛鴦，驚恨無用。

        點了一場好戲看的王越然，開始琢磨著多點幾場，戲多了不愁看，比如大都護馮達，她的門生似乎不知道什么叫禮數。那些人欲望大得很貪婪得緊，越是貪婪就越容易把弱點暴露出來。以貪制貪、以幻制幻雖是善巧，但用多了也會乏味，倒不如直接釜底抽薪，喂養他們的欲望，等膨脹到極點，再用細小的針尖戳破，呲呲呲的破氣聲最為好聽。

        舌尖突然傳來異物感，原來是他把手指含進了嘴里。他開始想念趙瑜了，明明分開不過兩刻種，卻像是分別了千萬年，想到心肝都在發疼。他在想如何一步步拉進和趙瑜的身體距離，趙瑜規矩守禮得很，牽個手臉都要紅半天，若是再進一步，只怕把人弄得手腳都不自在了。趙瑜臉紅羞怯的模樣真是可愛，怪不得世上總有褻瀆神明的人，偏要叫居于云端比霜雪還要清冷的神明動情。

        被王越然情人眼里出西施的趙瑜，正在問玉濃蓮花紋樣怎么畫才會好看，她想打一把短劍送給王越然。

        玉濃覺得他家殿下怕不是出門吃酒把腦子給吃沒了，不然為什么會問出這么匪夷所思的問題，王越然是趙瑜未來的夫郎，九皇女未來的王君，哪里會有正常人給成婚對象送劍的。

        趙瑜見玉濃皺眉苦苦思索，以為自己沒有表達清楚需求，便解釋道，“是劍鞘紋路要蓮花藤蔓，劍柄單獨制花瓣花蕊。”

        “殿下，不是紋樣的問題，是您為什么會想著要送劍給王公子？進來的時候奴才見殿下發上多了一根玉簪，應該是王公子所送的吧。王公子送玉簪給殿下，殿下應該是回玉鐲、玉佩、玉釵予王公子，不是玉也可以是其他珍貴之物，而不是以短劍作為回禮�！�

        “我的劍不是一般的劍，是要用新鍛造方法打造的劍，發落劍身即斷，也可以是珍貴之物�！�

        玉濃頭都大了，“縱然王家公子柔弱不能自理，殿下想要送短劍予他防身，也得看王公子會不會用用不用得上，殿下如果覺得玉不夠珍貴，陛下前幾日賞賜的南海紅珊瑚，東海的黑白珍珠，亦可以轉送給王公子。殿下若是覺得不夠心意，殿下寫幾首詩畫幾幅畫，也比送劍要好呀。”

        “我問過表哥了，他雖不精通武術，卻也會一兩個招式，所以送短劍給他，他用得著。況且我總是遇刺，誰知道那些人有沒有不傷及夫女的道德，會不會傷害他，他作為我的未婚夫更要有所防范�！�

        趙瑜不覺得有什么不妥當之處，相反，她還覺得很浪漫，就像是電影里演的一樣，危急關頭，男主角送女主角一支小手-槍防身，現在換了個性別，她送王越然一把短劍防身，自己不在的時候，由它來替她護他周全。

        玉濃深呼吸，進行最后一次勸導，“如果奴才給殿下送玉簪，殿下回禮會回什么？”

        趙瑜覺得莫名其妙，道，“你那么窮，我為什么要收你的玉簪，你還是多攢點私己錢吧�！�

        玉濃頭一回覺得自己對趙瑜白費唇舌，也突然理解了為什么高恭每次送趙瑜回來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為什么就講不通道理呢，趙瑜也不是不好講話的人，怎么就磕死在送短劍上，哪個正經人會這么送東西，只希望王越然收到這個禮物不會對趙瑜腦子留下不好的印象。

        玉濃無奈提筆在紙上繪出幾樣蓮花紋路，供趙瑜挑選，趙瑜挑選來挑選去，也挑選不出合心意的，玉濃再繪幾樣，趙瑜還是挑選不出來，乙方當久了當回甲方有些不適應。最后弄到夜深，趙瑜讓玉濃回去睡覺，自己提筆描繪，畢竟就算自己做成什么鬼樣，也不會有什么意見。

        王越然縱然再通計謀，可人算到底不如天算，日后出了意外，沒有利器防身，趙瑜后悔都來不及，現下未雨綢繆，送把短劍也好讓她安心些。

        趙瑜熬了個通宵把她想要的紋樣給繪出來，才閉上眼睛補眠不到一個時辰，天就亮了。劉沉卡著清晨朦朧的光線走進來，對躺在床上睡死過去的趙瑜喊道，“殿下，天亮了，尚書令顏舒大人有事找你�！�

        趙瑜漲糊的腦子轉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顏舒是誰，顏舒不好好地在官署上班，大清早找她做什么？

        皇帝去行宮避暑了，把國事一半的擔子交托到顏舒身上，另一半帶到行宮去，度假的同時不忘加班工作。

        顏舒屬于前太女一黨，按道理，是會被皇帝忌憚排斥的，可皇帝非但沒有反而重用了起來。

        在弘文館的時候，顏舒對趙瑜的態度一般，算不上好算不上壞，趙瑜就像是教室里中游水平的學生，沒有優秀分子得來老師青睞，也不像成績差的學生那般被老師惦記上，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透明學生。但就是這么個普普通通透明的學生，得到的作業比誰的都要多。每次布置功課的時候，除了課堂上布置的公共大作業，還有專門的單人小作業。本來趙瑜以為顏舒是因材施教，對每個皇女都這樣，但是上回趙璉直接告訴趙瑜，是她通過顏舒故意給趙瑜加功課的，為的就是趙瑜與別人不一樣的策論。

        身穿紫色官服的顏舒看著面前睡眼惺忪強打起精神的趙瑜，她不意外趙瑜能研制火石方，畢竟趙瑜向來天馬行空，想法與常人不同，但委實想不到小雞崽一樣的趙瑜居然能殺虎，果真是英果不凡。她把任書遞給趙瑜，“陛下有令，待殿下出宮門后第二天即來尚書省報道，授官職尚書左丞�！�

        趙瑜瞪大眼睛看手里的任書，她實在不敢相信皇帝把她放到了尚書省，她還以為是去六部或者九寺，一上來就到這個位置攬這么大的官，不先從基層做起，她怕自己做不好。

        “殿下先跟在老臣身邊，待熟悉了具體工作流程之后再獨立�！�

        顏舒帶趙瑜認了一圈尚書省的人后，把趙瑜帶到自己的桌案旁，“現在，先看看奏折吧�！�

        趙瑜看到堆得比她人還高的奏折，咽了咽口水，這還是被皇帝分走了一半的工作量，要是沒有分走一半，體量比現在還要多一倍，而且不是看完批完就沒有了，奏折源源不斷不休不止永不停歇，生命息了工作還不會停止。她現在有點不想爭權奪位當太女了，這工作量不是正常人可以忍受的，她就算是能肝，也不是這么個肝法的啊。

        “有什么不懂的，殿下可以問老臣，”說完，顏舒進入工作狀態，眼睛盯在奏折上，手里的筆圈圈寫寫。

        趙瑜看了幾道奏折之后，越發懷念起oa來了，自動化辦公系統真的很重要。而且有些奏折明明六部長官自己就可以拍板決定執行，不知道為什么還要尚書令進行審核，又不實行一把手責任制，辦事節奏如此緩慢，老老實實把工作分解下去不是更能節省時間嗎，等得送上來，審核過了，再派發回去，黃花菜都涼了。

        顏舒突然發問，“殿下看的瓜州水災賑災方案，有什么意見？”

        “沒什么意見，但是折子上說瓜州水災常有發生，既如此，該是早建設好水利工程以備災患，不是每次有水災發生都向朝廷伸手要錢要糧才對�！�

        “瓜州地勢低洼排水不暢，又臨近大江大河，即便設了水堰也無濟于事�！�

        “話雖如此，瓜州因水而生，糧食莊稼的長勢比得尋常地方長得要好些，不能因水而沒，設水堰是改善方法之一，改河口入�？谑欠椒ㄖ�二，壘高瓜州城墻是方法之三�！�

        “殿下歷來對水利有所研究”

        顏舒還沒說完，一個侍從匆匆忙忙地從外面跑進來，“大人，突厥進犯邊關�！�

        顏舒瞳孔一縮，“你說什么？”

        “陛下已經起駕回宮了，現敕令文武官員于紫宸殿內覲見，”侍從朝趙瑜拱手道，“殿下隨同大人一并覲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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