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地特別大，似乎以郊外某塊地方為中心，然后在周圍建起高墻。

阿福要先去作戰(zhàn)中心，簡單匯報今日作戰(zhàn)成果后。

項容被安置在一樓大廳，四周人很多，都很忙碌，來來回回，沒有人注意到她。

項容坐在角落里，手里抱著脫下的皮毛大氅。

外面秋高氣爽，此時應(yīng)該是秋天，穿著大氅有點熱。

項容摸摸手臂上潮濕的細(xì)汗，還是覺得像一場夢。

她低頭望著地面，腦子里回憶著爸媽的模樣，心臟砰砰跳起來，掌心也開始出汗。

等了一會兒，阿福匆匆跑下樓，“等急了吧？”

項容抬起頭：“還好。”

“走吧，回家。”

阿福和父母住在分配的房子里，位于基地的東南角。

阿福一路走，一路將這一世的來龍去脈說給項容聽。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這是一場怪物與全人類的斗爭，如果不依靠國家的力量，不論重來多少次，結(jié)局都是一樣的。”

說著說著，阿福停下了腳步，指著前方的一棟二層小樓，輕聲道：“那就是我們現(xiàn)在的家。”

外表看起來是鄉(xiāng)下的自建房。

項容腳步一頓，忽然有些不敢再往前走。

近鄉(xiāng)情更怯，不敢問來人。

她一時間不知道該怎么面對爸媽，該從哪里解釋起呢？

她摸摸自己的臉，又看向阿福。

他們的生活已經(jīng)平穩(wěn)下來，有個懂事能干的女兒。

項容莫名覺得自己像個一廂情愿的外來者，并且試圖攪亂他們安寧的生活。

這個念頭一閃而過，項容下意識地從阿福手中抽回了自己的手腕。

阿福緊接著便將她的手牽了回去。

“雖然我有聽你的話，一直沒有告知他們真相。但他們應(yīng)該早就發(fā)現(xiàn)了。”

養(yǎng)了那么多年的女兒，怎么會察覺不到換了個靈魂呢？

“快回家吧，他們很想你的，無時無刻不在想念。”

阿福更緊地握住了項容的手，好像生怕她后退。

項容抬眼看了看前方的小樓，吸了一口氣，邁步向前。

阿福敲開了門。

開門的人眉眼溫潤，臉頰微微瘦削，項容很像她。

這是一張刻在心底深處，永遠(yuǎn)不會黯淡的臉。

眼神對視上的剎那，項容就感覺到溫?zé)岬囊后w從臉頰上滾落。

這是一種很陌生的感覺——回顧前世今生，好像從媽媽離開之后，她就再也沒有哭過。

她心中不乏酸澀、絕望的時候，但眼淚似乎找不到出處，她哭不出來，總是像個木頭一樣，沉默地繼續(xù)茍活。

淚水很快模糊了視線，項容胡亂地擦了擦臉，嘴巴微張，她應(yīng)該想喊什么，嗓子里卻發(fā)不出聲音來。

下一刻，她被拉入久違又溫暖的懷抱里。

“回來了，回來了就好……媽媽知道你一定會回來的。”

她的女兒勇敢、堅韌，她比誰都堅信，女兒能找到回家的路。

此時此刻，不早不晚。

……

蕭晗和項瑞安是什么時候發(fā)現(xiàn)阿福不是他們的女兒呢？

是阿福完全不挑食、連香椿炒雞蛋里面的香椿都吃的時候。

他們的女兒并不嬌氣，但有非常明確的飲食愛好，不喜歡吃豬肉牛肉，偏愛魚蝦；不吃味道比較刺激的香椿、苦瓜、折耳根之類。

可阿福什么都吃，像是過慣了苦日子。

長久以來固定的口味，不會突然改變。

哪怕阿福說，末世要來了，要在還能安生吃飯的時候，把能吃到的都吃一遍，蕭晗心里也埋下了懷疑的種子。

她跟女兒一起看過小說，聽過穿越、互換靈魂的說法。

雖然聽起來匪夷所思，可阿福都能身懷空間，還會有什么不可能發(fā)生的？

蕭晗起初很難過，甚至有些無法面對阿福，只要一看到阿福，就會胡思亂想。

可是看到阿福懂事成熟的模樣，尤其是看到她對待糧食的模樣，蕭晗就知道這孩子一定吃了很多苦。

同樣可憐的孩子，穿越、互換靈魂這種事也非她所愿，她是無辜的，應(yīng)該被善待。

何況如果女兒的確是與阿福互換了靈魂，她希望女兒在新的身份里也能過得好，將心比心，她也會將阿福當(dāng)做親女兒來看待。

后來怪物來襲，蕭晗一度慶幸女兒離開了，期盼她生活在了一個和平穩(wěn)定的世界里  。

長久煎熬的生活里，她也想向阿福求證真相，可她害怕聽到一個更糟糕的結(jié)果。

蕭晗時常夜里痛哭，痛恨自己是一個無能、懦弱的母親。

她只能夢里，幻想女兒在另一個國度生活得很快樂，也許有一天，因為某種機(jī)緣，女兒能回來再看她一眼。

宛若天方夜譚一般的幻想，在某天忽然就成真了。

蕭晗緊緊抱著懷里的女兒，反復(fù)確認(rèn)。

是真的。

她的女兒回來了。

從這一天起，她就有兩個女兒了。

這世上，無人比她更幸福。

……

家人團(tuán)聚，有流不完的淚，也有說不完的話。

夜里睡覺，也是要一起的。

奈何項瑞安是男子，只能獨自睡主臥，蕭晗和兩個女兒擠次臥的床上，像個孩子一般拉著她們倆的手晃來晃去。

“現(xiàn)在可以告訴媽媽，所有事情的來龍去脈了。”

項容與阿福對視一眼，阿福示意項容來說。

項容刻意略過了大燕王朝連綿不絕的天災(zāi)。

“像是去古代旅游了一趟，路上有些冒險的經(jīng)歷，但好在都順利渡過了——我最后到了秦州千葉山，在一個高人的指點下，無意中找到了回家的路。”

項容最后總結(jié)道：“就像一個在野外游玩的孩子，不慎迷了路，但兜兜轉(zhuǎn)轉(zhuǎn)，總會回家的。”

蕭晗不是傻子，自然知道女兒肯定受了很多罪。

但女兒不說，她就不去揭傷疤。

只是眼淚怎么都止不住。

項容眼眶也紅紅的，但她忍慣了，還能一邊給蕭晗擦去眼淚，一邊笑著無奈道：“媽媽，你怎么又哭了？說好不再哭的？”

蕭晗吸吸鼻子，忽然說：“你餓不餓，有沒有想吃的？媽媽去給你做夜宵？蝦仁水餃好不好？”

“我晚飯吃得太多，現(xiàn)在還沒消化呢。”

蕭晗和項瑞安做晚飯時，幾乎把家里現(xiàn)有的食材，都堆上了餐桌。

項容根本吃不過來。

她揉揉肚子，轉(zhuǎn)移話題：“總是我說，我都說累了，你們給我講講我回來之前發(fā)生的事吧。”

其實大概都聽阿福說過了，可項容還想再聽一遍，更細(xì)致些的。

她們?nèi)齻�靠在一起，說了很久的話。

蕭晗最先睡著，大概是哭累了。

睡著了還緊緊握著項容的手，項容不敢亂動，怕把她吵醒。

直挺挺地躺在床上，小聲地與還清醒的阿福閑聊。

“我小的時候，住的小區(qū)里有一對雙胞胎兄弟，平時小孩子吵架打架，他們都是二對一，誰都打不過他們。”

“我當(dāng)時很不服氣，就想有個姐姐或者妹妹就好了。”

“后來讀初中，我的同桌有個大她十多歲的姐姐，對她特別好，出差給她帶特產(chǎn)零食，對她有求必應(yīng)，我更羨慕了。”

“沒想到，穿越異世回來，多了個夢寐以求的姐妹，還挺賺的。”

阿福輕笑：“我比你賺得多，不僅多了個姐姐，還多了一對世上最好的父母，多了一個完整的家。”

“好吧好吧，算你比我賺得多。”

項容活動了下僵硬的肩膀，在和阿福時有時無的閑聊里，慢慢有了困意。

她放任自己陷入睡夢。

這一次，不再提心吊膽。

明日起來，會是一個溫暖晴朗的好天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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