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6:靈液
蘇臨安將仙使令拿到手中。
那塊白玉一樣的令牌,上面出現了幾道裂紋,而裂紋處呈現暗紅色,像是玉石之中生了血絲。
蝌蚪火看蘇臨安臉色不對,這會兒也不敢亂說話了,火苗飄過去湊近看了許久才道:“好像是成了無主之物。但這裂紋,也不是主人元神崩裂形成的……”
它想了想道:“應該是這塊仙使令吞噬了其他幾個仙使令出現的狀況吧。”
蘇臨安握著仙使令的手都微微顫抖。
她神識有些不甘心的繼續在仙使令內探索,依舊沒發現個什么名堂,那里頭空蕩蕩的,她的神識走在里頭,仿佛困在了無邊無際的黑暗之中,看不到一點兒輝光。
手顫得厲害,心繃得很緊。
她猛地捏住仙使令,深吸口氣,強制鎮定下來。
目前還有個方法可以確定主人意識是不是完全消失,但蘇臨安不敢輕易嘗試。
她若是分出神識在仙使令上打下烙印,將仙使令變成自己的法寶了,那就說明原主人的意識是消失了的,不過如果牧錦云原本或許還有一點兒微弱意識,她強行打下烙印的話勢必會將原本的烙印抹去,這樣一來,就相當于牧錦云的法寶被強行占領,如果當初牧錦云跟仙使令締結的神魂契約是本命契約一類的,那法寶被抹去,主人必定遭受反噬。
她不能沖動。
蘇臨安坐在原地,突兀開口,她聲音清冷,臉上也沒了什么表情,周身好似散發冷意。
“千年前,姜止卿分身持仙使令下界,用功德印將我元神打散后,我元神重聚,通過積攢功德更換身體。”
“是啊,這個不是說過么。”蝌蚪火在旁邊接話,結果它發現蘇臨安根本沒看它,似乎是在自言自語。
“那時候的分身,跟姜止卿長得一樣,氣息也一樣。”
“而千年之后,牧錦云出現了,他的氣息跟姜止卿并不相同,并且,他還能長大。”
她看著他從一個小少年,長成了那般俊美無儔的模樣。
“他會不會跟我一樣,也是元神重聚并且奪舍重生的?”只有這樣才能解釋,他的元神氣息和身體為何跟姜止卿不同。
她一點一點的梳理那些線索,只想給自己一點兒希望,試圖說服自己,他其實還能有活著的希望。
“現在,他的元神氣息消失,是因為回到了姜止卿的體內,被本尊煉化掉了?”
“牧錦云的意志力非常堅定,噬心蠱、天魔氣血都沒有讓他徹底妥協,他的意識會輕易的被取代么?”
“他會不會只是暫時蟄伏起來,然后,等待機會……”
蘇臨安原本聲音響亮,說到最后,聲音越來越低沉……
她有點兒說服不了自己了……
她眉心蹙起,拳頭緊握,將本來冰冷的令牌都握得有了溫度。
“對對對!”蝌蚪火看蘇臨安眼睛都紅了,連忙道:“他之前還受了天魔氣血影響呢,還吞噬了其他修士的分身精血,沒那么容易被煉化的。”
“有了自己靈智的分身,本身就是逆天的存在,姜止卿想要收服他,肯定需要花大量時間,你看現在才幾天……”它明明是在安慰人,卻沒想到,蘇臨安眼睛里的淚水還是涌了出來,蝌蚪火火焰閃了兩下,最終,它飛到蘇臨安臉頰邊,把那淚珠給偷偷卷走了。
哭都哭了,眼淚就別浪費了嘛,這什么腌蘿卜,渾身上下都是寶呢。
也就在這時,察覺了蝌蚪火動作的蘇臨安微微一怔,隨后連忙伸手抹了淚,把淚水都抹在了仙使令上,想了想還覺得不夠,偏偏除了眼淚,她現在能給的只有唾沫,難不成……
蘇臨安小心翼翼地將令牌放到唇邊,伸出舌頭舔了舔,像是只小狗,在那小口小口的舔骨頭,還舍不得吃呢。
蝌蚪火一副被雷劈了的模樣,想說什么,最終又干脆地閉了嘴。
她其實還是挺喜歡牧錦云的吧,畢竟那小子最后做了那么多,關鍵是,他還長得那么好。
蝌蚪火嘆了口氣,飄回功德印底下,剛剛偷偷卷走了她的一滴淚,別說,真的靈氣濃郁得很,像是吃了什么大補之物,它得好好消化一下了。
蘇臨安沒管蝌蚪火,仍舊捧著仙使令,舌尖伸出,舔一舔,時不時還翻個面。好在四周無人,否則叫人看見她現在這個樣子,只怕會目瞪口呆。
女神一樣的人物,居然坐在那兒全神貫注的舔玉牌,這怕不是腦子有病吧。
蘇臨安一邊舔玉牌,一邊想事情。
如果牧錦云當初跟仙使令締結的是本命契約,也就是把仙使令當做了本命法寶的話,牧錦云元神徹底毀滅,仙使令也會跟著碎裂。
她溫養仙使令,牧錦云的元神也會受益。
如果不是……
她有些不敢往下想了。
只是接下來,蘇臨安發現,她的唾液也不是源源不斷的,就那么折騰了一會兒,蘇臨安覺得身體虛得很,好似體內靈氣被抽空了一樣,這一點兒,是從前的她并沒有感覺到的。
看來,這身體分泌的靈液也是有上限的,而失去太多靈液之后,她身體疲軟,有氣無力,非常的虛弱。
等到身體完全疲憊,胳膊腿都跟灌鉛了一樣抬不起來的時候,蘇臨安才停了下來,學著以前牧錦云的樣子,找了塊白凈的帕子,把仙使令包了起來。
蘇臨安這次沒有把仙使令放到儲物法寶里,她把包好的仙使令放在了貼身的位置后,又拿出從紅芙綠意那得來的玉簡篩選,從里頭找出了一個上界的靈植圖鑒,用神識掃了一眼。
玉簡里第一頁就是白玉煙蘿,這是靈植中的王,出生便有天地異相,生而化形,除此之外,竟然沒別的介紹了。
她本是想對白玉煙蘿多一點兒了解的,哪曉得這些人修的圖鑒竟然這么敷衍。只是往后翻,看到其他靈植的詳細介紹后,蘇臨安又明白,不是他們敷衍,而是白玉煙蘿太過稀少,生而化形,并且很難區分是人還是蘿卜,哪怕藏匿于人群中也會被忽視,那誰能抓到他們來仔細研究呢?
她懷里揣著那塊令牌,一頭埋入那一大堆的玉簡當中。只有忙碌起來,才不會胡思亂想。
……
九極淵最底層,正是一天之中最冷的時候。
地面結了厚厚的霜,將此前那些被拍碎的尸骨徹底掩埋,白茫茫一片,倒是無比干凈。
這里以前只關押了一個姜止卿。
現在,空蕩蕩的沒有一個活物了。
秋沐歌不死心的來查過許多次,神識一直注意著這里,依舊沒有任何發現。他不相信姜止卿就那么死了,如今,卻是不得不信,將注意力全部放在了那逃到無盡虛空的云萊州修士身上。
然那祖宅進入了無盡虛空,想要找到實在太難,秋沐歌再等了多日之后,最終決定親自去找。一個下界修士的飛行法寶能有多厲害,能在那無盡虛空里撐多久?
總有露出破綻的時候!
這般想著,秋沐歌率了一些心腹前往了無盡虛空,在他離開后沒幾天,冰層底下,就有了蟲子窸窸窣窣的聲音。
以往,這底下的蟲子都是純黑色,白日里出來活動,夜里就深埋地底,對極熱環境適應性更強。
然這一次,這些黑蟲子里還藏了幾只灰的、白的,且生活習性跟純黑的相反,適應夜里的極寒環境,倒白天的時候反而縮了起來,不愿動彈。
黑蟲子居多,對于這種灰、白兩種蟲子極為排斥,不過兩種蟲子活動的時間相反,倒是沒有大規模的發生爭斗。
直到某天夜里,一只通體透明的小蟲子冒出來,帶著一干手下走上了殺伐之路。
這里頭食物太少,為了補充營養,只能從蟲子開始。
在極度寒冷的情況下,領頭的小蟲子深入冰層,一直往地底深處鉆,殺進了黑蟲的巢穴,它們雖然數量少,卻配合得異常默契,沒有花多少時間,就將黑蟲一網打盡。
等戰斗結束,最小的白蟲子趴在黑蟲沖堆上,它聞了聞那些蟲尸,一直沒有下口。
旁邊一只個頭很大的白蟲抖了抖觸須,好似在問,“你為什么不吃?”怕它咬不動,大蟲子還把黑蟲最堅硬的外殼給剝開,把里頭的肉都掏出來,推到了小蟲的面前。
白蟲子露出了一個極其人性化的復雜眼神,它看了一眼那堆惡心的肉,慢慢地低了頭。
牧錦云沒想到自己會在很短的時間內活過來。
或許是上一次他需要凝聚的是人的肉身,所以歲月漫長,而這一次,他需要凝聚的只是一具蟲身,是以并沒有花太久的時間。
活過來了,還沒有失去記憶,哪怕元神虛弱得好似只剩下了一絲一縷,卻也沒有忘記他想拼命想要記得的一切。
這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
既然如此,還講究那么多做什么,畢竟,廝殺吞噬同類血肉的事,他早就干過了。
只不過曾經是人,現在是蟲。
這命運的開端,總是要讓他在黑暗中沉淪。
不過這一次,跟從前不一樣。
他心里還存著一片溫柔,是黑暗中推開窗戶那一剎那,窗外灑落的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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