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八章 患難真情
宋遠航和李倫當然對吳印子卜卦問天持懷疑態度,但藍笑天和老夫子卻篤信不疑。與劉麻子不同的是,吳印子是以“三帝錢”問卦。即以乾隆通寶、道光通寶、光緒重寶三枚銅錢為道具,通過搖卦而得卦象,然后解卦。
“吳先生,我替遠航哥搖卦!”可兒抓起銅錢抱在胸前,微閉雙眼許愿良久,清淚飄落若許,看得藍笑天心痛不已。
李倫暗自嘆息,遠航與藍可兒“青梅竹馬”,熟料他的心愛之人現在就在陵城。女人的命運前途未卜,縱然情投意合有怎能長相廝守?感情之事有時候是說明明白的,以李倫對宋遠航的了解,他若是得知蘇小曼之事,又會左右為難,甚至耽誤了國寶南運也未可知。
“此為少陰,請藍小姐再搖。”吳印子在紙上記下一筆。
藍可兒遂又拋出了銅錢,屋內響起一陣銅錢撞擊的聲音。宋遠航沉默地看一眼神色嚴肅的藍可兒,心下不禁苦楚萬分。可兒明顯消瘦了很多,面色蒼白,目光凝重,疲態之中帶著無限虔誠,似乎自己的命運都在幾枚小小的銅錢之中似的。
“夫子,目前山寨上下雖然達成了一致,武器裝備也都裝配穩妥,但戰斗力相當脆弱。日本突擊隊乃是陸軍精銳,實戰經驗異常豐富,想要剿滅卻不容易。”宋遠航心思沉沉地望著聚義廳外的旗桿黯然道:“沒有強悍的戰斗力就不能有效攻擊,就如一桿長槍,材質、工藝等都過關了,但槍尖卻是鈍的。”
“遠航說的對,山寨武裝雖然武器裝備很好,但戰力遠不及游擊隊,他們有厚實的底子卻沒有凝成合力——是那種精神上的團結力,你們缺少戰術戰略指引,恐怕會面臨較大的困難。”李倫憂心忡忡地應道:“遠航,我建議讓齊隊長訓練這支武裝,交他們游擊戰法以應對強敵。”
宋遠航搖搖頭:“來不及了……”
這支隊伍從未經過正規的軍事訓練,李倫所說的那些戰術戰法更無從談起。父親平時并不注重訓練,“打秋風”或是闖陵城憑的是一股狠勁,沒有遇到真正的對手而已。
“把齊軍調到山寨協助如何?”
“孫政委那邊怎么辦?”宋遠航早有此意,卻難于啟齒,畢竟共產黨游擊隊已經幫了很大的忙。
李倫淡然一笑拍了拍遠航的肩膀,低聲道:“只要你能足夠的信任他們,游擊隊絕對是可以依靠的力量!”
“小倫,你何時與游擊隊結下的關系?難道是……”宋遠航心中疑慮重重,并非擔心李倫會對自己不利,而是他的心里有一種奇怪的感覺:李倫是共黨分子。
“志同道合而已!”李倫深意地看著同窗好友苦笑道:“你還不了解他們,他們是四萬萬同胞的希望,星星之火燎原之處都有共產黨人的身影,全中國的老百姓都知道有一個毛澤東,都知道有共產黨。從東北到江南,從云貴川道陜甘寧,神州大地上遍布他們的足跡,雪山與平原,城市與農村,黃河上下,長城內外!”
宋遠航默默地點頭:“你是共產黨?”
“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力量共同抗日才最關鍵!遠航,你我同窗四載聚散匆匆,路不同艱難卻相同,道不同理想卻一樣——一腔熱血幾度春秋?不忘初心振興華夏才是我們的責任。”李倫凝重地道:“蔣委員長說一寸山河一寸血,國民革命軍浴血前線抗日衛國,共產黨人也是如此,所以才有了震驚中外的國共合作!”
當務之急徹底消滅潛伏在二龍山的日寇,順利轉運南運國寶文物,確保龍山王陵不被破壞——這是恩師的重托,也是作為國府文物押運專員的職責所在。至于聯合誰依靠誰,宋遠航并沒有太多的顧慮。
陵城的形勢之所以復雜,是因為此地偏安一隅,舊警察、舊軍閥、黑勢力相互勾結,更有日本人加入,讓本就復雜的形勢變得更加混亂。幾方勢力都在盯著二龍山這塊肥肉,想要確保文物安全轉運談何容易?而埋在地下的國寶文物更是令人堪憂!
“遠航哥,卦象出來了!”藍可兒興奮地挽住宋遠航的胳膊柔聲道:“且聽聽吳先生說辭!”
宋遠航緊皺眉頭,老夫子、藍笑天正在聚精會神地看著卦象,李倫和宋遠航相視一眼苦笑不已,仿佛三枚銅錢能搖出二龍山的未來似的。尤為荒唐,但不可笑。
中華文化源遠流長,在以農業立國的千年之間,華夏子民總結出一套預測未來的哲學——《易經》。不可否認的是,老祖宗無論做什么事都要問卦,其內心的想法其實很簡單:趨吉避兇而已。
吳印子淡淡地嘆了一口氣:“夫子,藍掌柜的,這是履卦!”
履卦乃是易經六十四卦中第十卦:如履虎尾,險中求勝。
藍笑天緊張地點點頭,老臉不禁松弛下來。履卦雖然不好,但仍有一線生機。與二龍山當前的形勢甚為吻合,宋大當家的一死山寨沒有分崩離析已經是奇跡了,內憂消除總比一盤散沙要強得多。
他深知如履薄冰的感覺,這么多年就是這么過來的!
“藍小姐方才是許的是什么愿?”吳印子收起銅錢眉頭微蹙看著藍可兒和宋遠航問道。
藍可兒臉色一紅,小手抓緊了宋遠航的小臂,嗔怒地瞪一眼吳印子:“不告訴你,遠航哥說你的任務不是問卦唬弄人,而是快些解開洛書牌找到王陵墓道的龍穴,不讓日本人和黑狗子得逞!”
藍可兒一語中的。
吳印子老臉一紅,正色道:“大少爺,洛書牌完全是一個殘局,我冥思苦想三天三夜,以為在九宮八陣里才能開悟其中的玄秘,卻忘記了當日乃是乙卯月乙巳日,時辰不對何以開解?定星針所指引的不清不明,恐怕……除非……”
所有人都看著吳印子,這位宋載仁所信賴的風水大師竟然欲言又止,說了一句讓人摸不著頭腦的話。
“不到萬不得已不能開啟王陵,宋大當家的會保佑龍山王陵安然無恙!”老夫子滿臉愁云慘霧,吳印子若真的找到了地下王陵卻是一件壞事,千年古墓會遭到無妄之災。
夜已深,風正冷。
藍可兒和蠻牛陪著宋遠航檢查各處哨卡,并吩咐伙房加宵夜,熬制姜湯御寒。所有兄弟們都感動得熱淚滿眼,這也是他們堅持留下來與二龍山共存亡的理由。與大當家的相比,少寨主宋遠航更有悲天憫人之情懷,關鍵是他能體恤兄弟們的疾苦,是驕橫跋扈陰狠毒辣的黃云飛無法相提并論的。
后山九瀑溝木亭里,宋遠航落寞地立在冷風之中,飛瀑之音隱隱傳來,有一種空靈之感。他想起了當初與父親在這里打靶,為了驗證“徐州四海商行”的武器裝備,父親的槍法出神入化,他佩服得五體投地,但還是觸逆父親而負氣任性。
“四海商行”拜山做生意是黃簡人設的圈套,騙搶二龍山兩大車古董,父親差點被暗算。宋遠航陷入良心責備之中,現在想起了往事才知道父親苦心孤詣著實不易。
一雙溫暖的小手緊緊的扣在宋遠航的腰間,溫軟的身體輕輕靠在寬厚的背上,一縷雅香隨風飄散,啜泣哽咽的聲音微微傳來,藍可兒的呼吸有些急促——長久以來憋悶在心底的情感如決堤一般無聲地傾瀉出來。
那是一種難言的委屈。當她全身心地依戀著男人的時候,遠航卻不辭而別。五年的等待讓可兒思念成疾,他恨那些忘恩負義的登徒子,打遍陵城一條街。
她不敢相信抱著的男人就是曾經所愛、日夜所念的心上人——甚至對這個詞難以啟齒——他還是她的遠航哥。
“遠航哥,知道我方才許的是什么愿么?”藍可兒喜極而泣,淚水如斷線一般流下,來不及擦拭,不敢松開手:“吳老道算錯了……”
宋遠航握住女人的玉手,百感交集!
在這個凄涼的晚夜,藍可兒終于鼓起勇氣在心上人面前哭泣。
這是一種幸福。
而另一個女人卻墜入了無邊的黑暗——她懺悔,沒有與大當家的同歸于盡同眠共穴;她悲絕,錦衣玉食之外沒有人知道的心酸;她仇恨,命運在即將轉彎的之際讓她墜入無妄深淵。她想死卻沒有死的的勇氣,她想活,卻深感比死更加困難!
陵城西南亂葬崗依然是詭秘凄清,充滿葬氣的墳塋地不時冒出鬼火來。此處是死地,少有人來的死地。來的都是死人。
清風庵大殿內忽然傳來一陣古怪的“噠噠”聲音,破爛不堪的殿內亮著一盞微弱的油燈,火苗忽閃幾下將要熄滅之際,一雙干癟如通鷹爪子的手護住,一聲嘆息。
才走一個罪孽深重的冤家,現在又來了一個!老尼姑坐在黑乎乎的小凳子上喘著粗氣,如果這個不來,那個也不會走。
這是她的規矩。
“你叫什么名字?”老尼姑看一眼蜷縮在角落里目光呆滯的白牡丹嘆息道:“所有送到清風庵的女人都是這樣,紅塵沒有后悔藥,面壁思過幾誠心?我勸你還是想開點——天明還要進城化齋,否則你我就成了餓死鬼。”
白牡丹蓬頭垢面慘不忍睹,如果不是穿著白色綢緞的袍子,沒有人知道她曾經的生活怎樣。進清風庵的女人大多是穿著旗袍來的,無一例外。
白牡丹沒有名字,她從小就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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