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四 心靈囚徒
陣眼深潭畔,蘇小曼落魄地望著漆黑的夜。雨聲沙沙,里面仿佛夾雜著一種久違的呼喚,卻不可捉摸。
回首,轉身。隔著一條灌木帶望見一個熟悉的影子,還有兩匹馬。
雨和淚混在一起流下來,苦澀與痛苦在心底不斷地糾纏,她卻選擇無聲。如果沒有這次押運南運國寶任務,她會和他始終安靜地相親相愛,直到終老;如果南運文物沒有失落,他也不會落草為寇——是的,他父親是寇,他則是草寇的后代!
“為什么要找我?”聲音很冷,冷得讓蘇小曼自己都驚詫是自己說出來的,但這是她的心里話。
沉默。
蘇小曼僵直的身體搖搖欲墜,終于在某個瞬間再也支撐不住,跌倒在地。一聲撕心裂肺的哭聲融入在雨夜之中,悲苦至極!
宋遠航越過灌木帶,脫下風衣給蘇小曼披上。
“為什么……”蘇小曼掩面哭泣,仿佛要把噤聲所有的傷痛和苦楚都要發泄出來一般,像一個真正的女人那樣哭泣。
宋遠航沉默不語,她的痛苦和悲傷都裝在他的心里,而他的卻無處安放。他是守陵人的后代。宋家選擇了終生為匪,他又是土匪的兒子。他是南運文物押運專員,安全轉運的重任始終壓在心頭,而現在他又成了不折不扣的愛情的背叛者,痛苦的背叛!
宋遠航把蘇小曼扶起來:“現在是國共合作時期,我是共產黨游擊隊隊長,希望你能配合文物轉運工作,保護好龍山王陵——當然,你有選擇的自由。”
“你為什么背叛我?”蘇小曼忽然聲嘶力竭質問:“我收到了你在下關碼頭被蒙難的消息才輾轉投到軍統局特訓營,知道是為什么嗎?是為了給你報仇!”
宋遠航面無表情地與蘇小曼對視著,蘇小曼的話猶如刀子正在切割著他的心,流下的淚變成了血。
“為你報仇……我太天真了,堅信愛情會海枯石爛永生存在,堅持認為你為了護衛國寶而飲恨江水,堅信我能尋到失落的文物完成你的心愿!”蘇小曼聲音嘶啞:“為什么?告訴我為什么!”
宋遠航佇立在雨中,如石雕一般。
他也曾經堅信,也曾經苦守,也在不斷地追尋。愛情不是唯一,卻是他的傷。多少個日夜盼望,多少次夢中回眸,只為能活著與眼前的女人團聚。現在如愿了,一切都已改變——不僅僅是愛情,還有人生。
“我希望共同努力完成轉運任務,希望你能快樂地追求屬于自己的生活,希望能夠并肩戰斗打鬼子。”宋遠航長出一口濁氣:“我也希望你能忘記曾經的愛情,值此國難當頭之際應該放下個人的恩怨,投身于這場前所未有的保家衛國的戰爭之中。你是軍人的女兒,也是一名優秀的軍人,我希望你你能擔負起軍人的責任!”
蘇小曼冷漠地望著宋遠航,陌生的面孔,陌生的聲音,陌生的人。被相愛的人背叛的滋味就如用刀慢慢地切割肉體,受傷的靈魂不斷地滴血!
究竟是誰背叛了誰?
“曾經的愛情與失落的國寶一樣彌足珍貴,我會在心底永久地珍藏。”宋遠航伸出手握住蘇小曼冰冷的手:“忘記我,去戰斗!”
有些人永遠也無法忘記。
蘇小曼慘然一笑,痛楚地甩開宋遠航的手,轉身跳上戰馬:“忘記你是不可能,那個宋遠航已經死了——你是宋隊長。既然是國共合作,我別無選擇!”
戰馬嘶鳴一聲,沿著清溪飛奔而去。
百寶洞內,洞壁上燃著火把,空氣中傳來一股松明子的嗆人味道。碩大的黑色的棺槨旁邊是半人多高的神龕,神龕上擺放著貢品,燭臺上燃燒著蠟燭。
白牡丹安靜地坐在棺槨旁邊,嬌美的臉龐蒼白顏色,眉宇間凝聚著淡淡的殺氣。
“白大當家的,已經送耿精忠出山了!”彪子大步流星地走進來拱手打千:“還派了兩個兄弟保護,您放心好了。”
白牡丹抽出一捆香在蠟燭上點燃,向棺槨拜了三拝,把香插在香爐之中。轉身看著彪子:“耿精忠該死不該死?”
“該死!”
“知道為什么放了他嗎?”
彪子大為不解:“齊隊長說是要善待俘虜。”
“他不是俘虜,而是拜山送信的。耿精忠雖然膽小如鼠壞事做絕,但上山來通風報信的確出乎意料,這里面恐怕有人做局兒,黃簡人想借我的手殺了他,我偏偏不——”白牡丹慘然一笑:“讓兄弟們做好準備,我要進城去逛逛。”
彪子擦了一下臉上的雨水:“大當家的,這時候進城恐怕太危險吧?日本人控制得很嚴,而且還有黑狗子把門呢。要不等大少爺回來再定奪?”
“先做好準備吧,挑不怕死的兄弟們來百寶洞開會,大少爺一會就會回來。”白牡丹擺擺手,彪子退出百寶洞。
正在此時,從黑暗之中忽然閃出一條人影,吳印子造得跟小鬼似的,蓬頭垢面披頭散發,袍子撕得一條一條的,正看見白牡丹坐在棺槨旁邊上香。
“吳老道,你怎么出來了?”白牡丹看一眼吳印子:“大墓里面的機關恢復得怎么樣了?”
吳印子拍了拍身上的塵土,沉重地喘息一下:“白老板,我恢復的不過是墓道機關,并非真正的王陵——或者說也只是這個古墓的另一個通道而已。齊隊長在里面布置了詭雷,大多數機關還是好用的,不過……”
“屁放出來會舒服點,不要吞吞吐吐的!”白牡丹瞪了一眼吳印子:“不過什么?是不是沒有本事找到真正的王陵大墓?”
“按照洛書牌和山河定星針的指示王陵應該據此不遠!”
“不遠有多遠?詭雷爆炸了豈不是要炸開王陵!”
“但愿不會!”
“王陵要是炸開的話,我把你堵在那!”
“三生有幸!”吳印子嬉笑一下端起供桌上的酒杯喝了一口:“白老板,大當家的當年可說過,王陵墓道的勁頭就是大墓的入口,不過有五行鎖守著,炸藥也炸不開——只要破壞五行鎖將會觸發機關,神仙都進不去!”
“日本人不是神仙,是鬼!”白牡丹嘆息一下:“既然修繕得差不多了,從今天開始就封了吧。”
吳印子微微頷首,轉身又走進黑暗之中,片刻后傳來一陣轟隆的聲音。
細雨微傾。
后山的望樓下,藍可兒站在雨中凝望,身體微微地發抖,當看到兩個影子出現的時候終于堅持不住,身體一軟倒在泥水之中。兩個山寨兄弟手足無措地過來攙扶起來:“藍小姐,大少爺回來了!”
宋遠航飛身跳下馬,一把抱住藍可兒:“可兒,你怎么……”
“遠航哥,我錯了……”
蘇小曼端坐在馬上冷然地望著兩個人,忽的嘆息一下:“藍小姐,你沒有錯,是我的態度有問題,我知道你恨耿精忠,但又擔心你會傷了他。”
宋遠航的心頭一暖,回頭感激地看一眼蘇小曼,抱起藍可兒向書房而去。蘇小曼苦澀地望著模糊的背影,淚水無聲地流下來。正在此時,老夫子率領兩個兄弟也趕了回來,不過是從山寨的正門返回的。
“軍師,白大當家的在百寶洞里召集兄弟們開會那!”彪子牽過馬:“說是要進城逛逛,您可得好好勸勸她,估計是大當家的又想錦繡樓了!”
老夫子凝重地點點頭。
書房內燈光如豆,宋遠航端著一碗姜湯回頭吩咐:“給蘇小姐也準備一碗。”
警衛員匆匆退出書房。
藍可兒抓住宋遠航的手,面色略顯蒼白:“遠航哥……”
“可兒,你現在是游擊隊員,一切都要從大局著想,蘇小曼是國民黨軍統局專員,是為了尋找失落國寶的,所以……請你相信我,一定要相信我——最艱苦的戰斗還沒有到來,我們要團結起來打鬼子!”
藍可兒微笑一下:“我的意思是……蘇小姐和你才是天生的一對……我……”
宋遠航握著溫軟的小手感慨萬千卻無言以對。正在此時,彪子忽然闖進來,正看見兩個人說話,尷尬地傻笑:“大少爺,白大當家的在百寶洞等您那!”
宋遠航拍了拍藍可兒的手:“你先休息一下,我去去就來。”
藍可兒喝一口姜湯,瞪著杏目:“彪子哥,下次進屋要敲門,免得讓大少爺尷尬,知道不?”
“藍小姐……”
“再狡辯腦袋給你打放屁!”藍可兒一口喝光了余下的姜湯,把大碗扔給彪子,抓住宋遠航的胳膊:“還有,以后別婆婆媽媽的,你是我的男人,怕啥?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
宋遠航尷尬:“你休息一下,我去看看。”
“老娘是你的貼身保鏢,休息個屁?”藍可兒拍了一下腰間的雙槍,忽然感覺有些不對,俏臉一紅:“宋隊長,我是游擊隊員……游擊隊員!”
百寶洞內的氣氛詭異,甬道兩側燃著胳膊粗的火把,二十幾名兄弟分列兩側。白牡丹面對著棺槨安靜地坐著,旁邊是老夫子和吳印子。對面則是蘇小曼和錢斌,宋遠航在藍可兒的陪同下匆匆走進來。
宋遠航先敬香,然后坐在白牡丹的右手端。
“弟弟,耿精忠上山通風報信,李先生被黃簡人拒捕壓在牢里,你看怎么辦?”白牡丹凝神看著宋遠航嘆道:“我想不出黃簡人為何要玩這一手,是引君入甕的詭計還是玩什么花樣?”
宋遠航緊皺眉頭:“齊大哥已經跟我溝通過這件事,的確非常蹊蹺。黃簡人老謀深算,其實他用不著讓耿精忠來,放出口風即可。夫子,您怎么看?”
“恐怕是黃簡人有意而為之。”
蘇小曼愕然:“李倫入獄了?為什么不去救!”
“蘇小姐,你大可以光明正大地進陵城,然后劫牢反獄——前提是你得跟日本人呢商量商量!”
藍可兒想笑,卻隱忍住。
蘇小曼氣得臉色煞白:“白掌柜的,我在說正經話!”
“我也沒有任何撒謊,現在陵城掌控在日本人的手里,黃簡人是警察署長,不過是個傀儡罷了,要想救出李先生勢必要費一些周折!”白牡丹不屑地看著蘇小曼:“所以呢我才建議跟日本人商量一下,我正想去城里逛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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