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2章 儲君
第三百一十二章 儲君
大殿之中，濃郁的中藥味道混雜著寺廟的香火氣，竟然莫名的凝結(jié)出一種死氣來，說不出的感覺，是一種有將死之人的地方才會有味道，是一種叫人壓抑的味道。
程浩是最后一個走進殿內(nèi)的人，隨著身后的殿門緩緩合上，整個程國，身份最尊貴的幾個人全在這里了。
程浩緩緩抬頭看過去，從那躺在床上面色青黑、不知死活的程嬴，到坐在旁邊守著的太后，再到站在人群末尾處的自己，每個人身上都穿著這世間最尊貴的料子，為著圖個吉利，沒有一個人身上衣裳的顏色是黑白灰或是其他死氣沉沉的暗色，大多數(shù)都是摻著大片明亮的金色或是妃色、紫色等于喜宴之上常穿的吉利顏色�？墒丘埵侨绱�，所有人卻與這一殿的死氣涇渭分明，互相不會沾染分毫。
更為有趣的是，所有人都是有著至親血脈的，是這個世界上彼此最為尊貴的人。然而從程浩的角度看過去，沒有一個人的眼里含著的情緒是悲傷，即使是太后眼中也有一種暗暗的死寂。
“都坐下吧，這么在地上站著算是怎么回事�！碧蠛鋈怀雎暎皝砣�，賜座�！�
周圍的奴才不多，都是皇上與太后的心腹。這些奴才知道的皇家腌臜事，超過任何一個秉筆記錄的史官。
眾人落座，靜靜地看著床榻之上的程嬴。
“你們也看見了。”太后一邊說，一邊給程嬴捏好了被角，“皇帝如今身子垮了，因為什么？求仙問藥，期盼長生。”
太后說著那八個字，忍不住冷笑一聲，恨鐵不成鋼，卻也是自嘲。
“說起來，哀家也是無顏面去見程國的列祖列宗，先帝去的早，皇上是哀家一手養(yǎng)大的，卻養(yǎng)成了一個道士�！�
“今兒叫你們來，送不送皇帝最后一程倒是次要的，帝王家是沒有感情的，叫你們送，叫那些大臣送，都是一樣的，黃泉路上走的人感受不到感情，照樣是冰冷冷的，沒什么意思�！�
“哀家叫你們來，最重要的是，要叫你們親眼看看，看看你們父皇的下場，看看他這可憐的一輩子，而你們以后，千萬不要再重蹈他的覆轍！”
“是。”
太后的聲音落下，眾人立刻齊齊應(yīng)著。
太后的目光在眾人的身上掃過，隨后嘆了一口氣。
“可惜，哀家這話說的太遲了。已經(jīng)是太遲了……從前哀家不懂運，不懂命�？傄詾槭略谌藶�，不管是人命還是國運，只要人肯努力，就不會發(fā)生那必然衰敗的結(jié)果�？砂Ъ疑狭四昙o(jì)之后才發(fā)現(xiàn)，哀家錯了。這世間萬事萬物，皆有自己的定數(shù)。程國的國運，只怕是不長了�！�
程浩杏白的眼皮翻起，卻堪堪好對上了太后的眸子。
兩相碰撞在一起，分明是意外，可又好像是蓄謀已久的對視。太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并未多言，隨即便把目光移開了。
“你們在這里也不必裝作孝子賢孫的模樣，哀家也不跟你們兜彎子，直接告訴你們，皇上病危，沒有留下遺囑，國位傳給誰，并沒有論斷�！�
話音落下，眾人紛紛抬頭，眼中的情緒各不相同。
程風(fēng)黑亮的眸子輕轉(zhuǎn)，只說道，“太后糊涂了，父皇尚且清醒之時早已經(jīng)立儲，儲君便是名正言順的下一任皇帝，如今父皇既沒有傳位明旨，也沒有廢儲的圣意，自然就該讓太子繼承大統(tǒng)�！�
“二哥，你這話說的倒是有意思�！背替湫Φ�，“我們程國雖然仿照大離舊制，設(shè)立儲君，可是自程國開國以來，繼承大統(tǒng)的皇子可不一定就是儲君，承德皇帝冊立的是自己的四子，也就是后來的玄明帝，而玄明皇帝也是舍棄儲君而不立，最后選擇了十三子繼承皇位。這樣的例子可不是少數(shù)，自來我程國便沒有默認儲君就是下一任皇帝的規(guī)矩，不知道二哥這是從哪里學(xué)來的東西，倒是用錯了地方。”
程風(fēng)轉(zhuǎn)過頭看向程姝，說道，“四妹妹這話說的倒是有趣，你所舉的例子都是在前任皇上身體健在且清醒的時候留下圣旨的情況，而如今太后也已經(jīng)說明了，這病來的兇猛，并沒有人能夠想到，便是父皇自己也沒有來得及留下關(guān)于繼承大統(tǒng)的只言片語。如此情況，合該是擁護儲君上位。難不成四妹妹這是趁機要造反？還是想要與旁國的大臣私下勾結(jié)，意圖動搖我程國的江山換取你的私人小利呢？”
程姝猛然起身，聲音尖利。
“程風(fēng)，你少這般信口開河、胡言亂語，你打的什么算盤和當(dāng)我們這些人都不知道的么？”
“四妹倒是說說，我有什么心思？”
“你與太子狼狽為奸，只當(dāng)是這天下的人都不知道么，父皇好好的為何病重，而且父皇這波病來的真巧，剛好是太子在宮里的時候發(fā)病，叫你們得了先天的好處。你們倒是說說，果真都是巧合么？”
此刻，一旁靜默不語的程敏也忽爾開口，音調(diào)軟糯卻透著陰陽的味道。
“這四姐姐的話雖然說的難聽了些，可是也不無道理啊�！背堂籼鹗种械慕佔虞p輕按了按自己的嘴角，“說到底，這也不是咱們程家一家的家事，而是程國一國的國事，這事兒可馬虎不得，給天下人也要有個交代不是�！�
“太子就是儲君，儲君就是交代！”程風(fēng)的聲音落地有聲，透著不容叫人辯駁的力道。他的目光在眾人的身上一一掃過，甚至在看向太后的時候也沒有半分要收斂自己目光中狠辣之氣的意思，“你們所有人，放著擺在這里的儲君不認，非要做她想，全是些沒有證據(jù)的臆想，倒是很難不叫人猜測，你們是不是要謀反？”
“謀反？”程浩輕笑一聲。
這淡淡的一聲笑瞬間叫四周都安靜了下來，所有人都紛紛回頭看著他。只見程浩翻起杏白的眼皮，目光淡而疏離地看著程風(fēng)，輕飄飄地問道。
“這天下是我程家的天下，我們謀的是誰的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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