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葛村。

深夜。

“哇塞，奶奶，今天有面條吃！！！”

“吃面面，我也要吃面面！”

“別急別急，今天你們都能吃面，先去玩兒吧，啊。”

幾個小娃娃圍在灶臺邊上，兩眼放光的看著鍋里沸騰的開水。

幾個老太太一邊搟面條一邊將他們往外趕，一個老人坐在灶孔前面燒火。

視線往下，老人兩條腿從膝蓋以下就沒了，膝蓋處裹著兩片廢舊的輪胎皮，用來當成鞋子走路。

并不明亮的屋子里，還有二十多個老人。

這些人，歲數幾乎全都在六七十歲以上。

老村長坐在門口的小板凳上，慈愛的看著在院子里你追我趕的小娃娃。

“這群小娃娃，生的真不是時候啊。”

老村長旁一個須發皆白，瘦巴巴的老頭子費勁的抬起手，擦拭了一下渾濁的眼角。

正在搟面條的老太太們也眼眶通紅。

其中一個人正在壓面條，可是壓著壓著，忍不住捂著臉放聲大哭。

扎著揪揪的小女娃聽見哭聲，從外面跑進來，關切的走到老太太身邊。

“奶奶，你怎么哭了？是不是肚子痛痛，我給你呼呼好不好？”

老太太顫抖著撫摸著她的頭發，“小花乖，去和大家玩兒吧，奶奶沒事，就是小蚊子飛眼睛里了。快去吧，乖孩子。”

老太太趕了幾次，小花才一步一回頭的走出廚房。

老村長用拐杖敲敲地板，“哭什么，都別哭了，讓娃娃們好好地玩一會兒。”

“知道了。”

老太太擦干凈眼淚，用力的繼續壓面條。

只是淚水控制不住的滴落在面粉中，又被揉成團……

老村長沉聲道，“咱們這些老家伙，只要還活著一天，那些年輕的后生仔就不會走，我們遲早會拖累死他們。”

老太太淚眼婆娑的看著村長，“村長，真的沒有別的辦法了嗎？

我們一把年紀，死了就死了，可是娃娃們才多大啊，讓他們跟我們一起死，太殘忍了……”

“把他們留下，被喪尸咬死，更殘忍！”

老村長抓著拐杖的手微微發顫，“只有徹底砍斷束縛的繩子，雄鷹才能飛得更高，不然的話，全都會被困死在懸崖上。”

“這些無辜的娃娃們，只希望他們下輩子別投生在這么倒霉的時代。”

獨眼老人抱著一罐子酒出來，放在桌子上。

“這里面的是毒龍酒，用來對付山里毒蟲的，你們都用過我的藥酒，風濕痛的時候用來擦一擦揉一揉就能緩解。

但是這酒不能入口，劇毒，要是喝了，一劍封喉。

保準不疼！”

積滿灰塵的透明玻璃罐子放在桌子上，酒瓶里面是各種叫不出名字的毒蟲和毒蛇。

“等下給鍋里的面湯里來一勺子，咱們啊，就再也不用擔驚受怕咯。”

獨眼老頭故作輕松。

廚房里再次陷入沉默，只聽見柴火燃燒的聲音。

……

章龍半夜里睡不著，想到后山隨時都可能爆發的怪物，他整個人焦慮的不行，完全靜不下心來。

就趁著月色在村子里到處走走。

結果走到一半，突然聞到一股濃郁的米香味。

香味是從前面小院子里傳出來的。

怎么會有米香味？

平時，米面都只有在特殊的時候才能動用。

這個點了，怎么會在做飯。

末日之后，村里人吃喝都統一放在一個院子里，充作食堂，大家都在這里吃。

村里的幾個老人平時負責在食堂做飯。

食堂后面的菜地里，老人們在找到一些種子，開辟了兩畝地的菜園子。

雖然種子不多，這樣一點那樣一點的，但是總歸添了幾樣菜。

有經驗的老人會在長出來的食物中挑選，保留下優質的蔬菜種子，這樣一來，他們的蔬菜和糧種只會越來越多。

聞見這香味，章龍表情瞬間變得嚴肅。

倒不是以為他們在開小灶，這一點上，他還是相信村長的。

廚房是村長管著，不可能會出現這種問題。

想到村長之前說過的話，他隱隱有種不祥的預感。

走近之后，聽見一陣嬉鬧聲，他眉頭皺得更緊了。

怎么回事，這都大半夜了，這些小家伙怎么還沒睡？

而且聽聲音，還不止一兩個的娃娃在玩。

章龍沒驚動門口的小娃娃，直接從側邊的院墻翻進去，貼著屋檐走。

獨眼老頭剛倒了一杯毒龍酒，準備倒進鍋里。

突然一個聲音出現嚇得他手一哆嗦，酒瞬間撒了幾滴在地上。

“喲，大半夜的不睡，咱這是在弄宵夜呢？”

搟面條的大媽們一下子慌了，燒火的老大爺一個沒注意將村長的拐杖塞進灶孔。

村長也亂了心神，但是很快鎮定下來。

“是阿龍崽啊，怎么這么晚還沒睡？”

“是啊，叔，都這么晚了，你們怎么還沒睡呢？”

他看向正端著一杯酒的獨眼老頭，臉上扯出一抹笑容。

“好哇，張叔，沒想到你居然還藏了酒，這好東西，怎么不早點拿出來？”

“呵呵，這就這一點，我留著，留著自己喝呢。”

獨眼老人故作鎮定的將杯子放在桌子上，重新把酒瓶子蓋上。

“是娃娃們餓了，我們給弄點吃的，阿龍崽，我保證下回不會再悄悄給他們弄東西吃了。

今天這事情，你能不能給叔一個面子，就當做沒看見。”

村長企圖轉移話題。

可是章龍了解他的為人，知道他不可能在這種糧食緊張的時候，不經過大家允許，單獨開小灶。

即便是為了小娃娃們。

于是淡淡一笑，自己走到桌子邊上坐下來。

“來得好不如來得巧，正好我也沒吃呢，給我也來一碗面條，好幾個月沒吃這好東西了。”

“張叔，你的好酒勻我一杯唄，不會舍不得吧？”

獨眼老人看了看村長。

村長下意識要抓自己的拐杖，結果手摸了個空。

他的拐杖不知道被哪個娃娃放在了灶臺旁邊，此時已經被火燒得只剩下頭在外面。

沒有拐杖，村長手拐了彎，又放回膝蓋上。

責怪的看了一眼章龍，“阿龍崽，那酒是張叔心愛的東西，你怎么能喝呢？”

“我今天就要喝！怎么你們能喝，我就不能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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