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臺之上正在蠕動的大白蟲身子微不可察地抖動了一下，半透明的皮里面那些像是脂肪塊一樣的東西相互擠壓。

蠕動著直立起一部分身體，露出完整的上半身。

這是一個年輕男人，看起來有二十五六歲的樣子，上半身很瘦，赤裸的身體形銷骨立。

下半身從腰部以下就消失了，取代雙腿的是一條巨大的卵囊。

聽見陳美玉的聲音，他有些茫然的四處打量……

陳美玉緩緩從陰影之中走出，已經泣不成聲。

“阿楠……”

“姐姐，你來了？”

姜尤這才注意到，這年輕人有著和陳美玉七分相似的臉，尤其是一雙眼睛，簡直和陳美玉一模一樣。

只不過這雙眼睛里，沒有任何光彩。

剛才他雖然四處打量，但是眼珠子卻始終沒有轉動過。

“姐姐，你帶別人來了？”

年輕人緩緩歪了歪頭，認真嗅著空氣里的味道，隨后面向姜尤的方向，“是很熟悉的味道呢……”

他虛空中抬起手，像是在感受什么，一雙皮包骨頭的手看起來比毛雞公還要纖細。

下半身的卵囊肥厚圓潤，上身卻如干枯的樹枝，看起來十分不和諧。

他喊陳美玉姐姐，那就證明他也是村子里的人。

陳美玉當初說村子里的人都死在了墓穴里，她就覺得奇怪。

全都死了，她又是怎么知道內情的？

事到如今這問題終于解開了，村子里的人沒有死，他們成了第一批實驗體。

并且看男人的樣子，第一批實驗體和后面的人改造方式不同，后面的人是直接將卵囊移植到腹中，讓它自己生長。

但是眼前這人小腹下端全部消失，和卵囊的接口處是明顯的縫合痕跡。

第一批實驗體，是直接被截斷下肢，然后將食人蟻蟻后截斷腦顱，用人的上半身和食人蟻蟻后下半身直接縫合而成。

姜尤眼中沒有流露出多少同情或者憤慨，只是平靜的像是看著一個普通人一樣打量著他。

隨后又看了看陳美玉，“這是你弟弟？怎么看起來神叨叨的？”

陳美玉臉上的淚水還未干透，被姜尤一句話卡得不上不下。

悲傷也被沖淡了許多。

她擦了擦眼角，“這就是我帶你來看的，姜尤，我對著我弟弟陳楠發誓，這一次我對你，絕無隱瞞。”

說完，她對王臺之上的男人說道，“阿楠，四季谷的護衛已經不足為懼，實驗中心和其它幾個地方我都仔細搜尋過了，但是找不到丹方。

那些人不知道將東西藏在了哪里。”

“上官凌呢？”

“死了。”陳美玉沒說是自己弄死的，如果他沒死的話，本來可以問出一些消息，可是她害怕姜尤也打丹方的主意，趕在姜尤審問之前將上官凌弄死。

原本是打算等姜尤這些人離開，她再慢慢找丹方。

結果沒成想姜尤直接釜底抽薪，居然要炸了四季谷。

沒辦法，她只能暴露一切阻止她。

其實她現在也有些后悔，早知道就不把上官凌搖死了。

陳美玉接著道，“如今估計只有她能幫我們找到。但是……但是……”

“但是這世界上沒有免費的幫助。”

陳楠接過陳美玉沒說完的話，緩緩問道，“那么姐姐，你許諾了什么呢？”

“我打算將王蟲作為交換給她。”

“不，王蟲打動不了她，但是我知道有個東西可以。”陳楠輕輕嗅了嗅，隨后道，“我聞到了……”

他沒說聞到什么，姜尤抬起袖子聞了聞自己身上，食人蟻的口水是有點酸臭。

姜尤斜靠在石壁上，不慌不忙的回道。

陳楠道，“姐姐，既然人已經帶來了，接下來的話，讓我和這位朋友談好嗎？”

陳美玉有些不想走，卻又聽他說，“既然四季谷已經毀了，那么你要去告訴其他人一下，三婆婆他們都等著呢。”

此話一出，陳美玉咬唇離開。

臨走時，她扯住姜尤的袖子，姜尤第一次在這張小麥色的臉上看見了示弱。

“姜尤，我弟弟雖然已經是如今這樣，但他還是個好孩子，無論如何，你別傷他。要是他說了什么得罪你的話，到時候我取我腦袋向你賠罪！”

陳美玉的聲音壓得很低。

最后一句，她說的格外慎重。

姜尤沉默的點點頭。

等人走后，陳楠沖著姜尤的方向招招手。

即便這張臉已經瘦得凹陷，仍舊可以看得出來他原本是個長相俊秀的男人。

“姜尤小姐是嗎？我聽說過你。我姐姐上次來，已經是一個多月前的事情了，那時候她說，四季谷里來了一個人，或許可以顛覆這一切，我本來還不太相信……

您可以上來嗎？”

姜尤腳下一個用力，整個身體瞬間高高躍起，如燕子一般輕盈地落在的王臺之上。

這是她第一次這么靠近一只蟻后，近距離觀察，卵囊里面蠕動的脂肪塊似乎更加透明了。

她問道，“你為什么要支開陳美玉？”

“姐姐她總是愛哭，讓她去做別的事情，免得在這里想起傷心事。”

陳楠常年身處于黑暗的地下，整個人皮膚都變得異常蒼白。

和食人蟻融合的時間越長，他的生命特征也越來越和食人蟻靠近。

視力在漫長的黑暗中逐漸退化，嗅覺和聽覺卻越來越好。

姜尤心想，陳美玉看起來可不像是愛哭的樣子。

陳楠像是猜到了她的想法，緩緩一笑，干裂的嘴唇隨著這動作瞬間溢出血絲。

“其實以前姐姐不是這樣的，她以前很愛哭，喜歡看星星，喜歡畫畫……不好意思，我扯遠了。”

他有些困難的聚焦著眼神，卻依舊看不清眼前的臉，“姜尤小姐，您有興趣聽一個故事嗎？”

聽故事？

姜尤心想，在淮山農場那些人也給她講故事，在這里也要講故事給她聽。

這些人究竟是多愛講故事？

不過她沒有拒絕，做出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

“你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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