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很久很久以前，一個神女受傷墜落在一個村子里，被一個少年救了。

那一年人間大旱，到處都是餓死的人，田里看不見青苗，就連樹皮都被吃的干干凈凈，土地像是被烤干了馕餅一樣散發著熱氣和裂痕。

可是那少年卻將家里的最后一點水喂給了神明。

神明為了報答少年，用法術為村子里施云布雨，讓村子在干旱中活了下來。

可是周圍的村子都餓死了，只有這個村子生機盎然，很多外鄉人慕名而來，村子越來越大。

大家為神明修建了廟宇，感念祂的恩情。

而神明也在日復一日的相處中被少年的純真和善良感染，愛上了這個人類。

在干旱結束之后，她們找了個世外桃源，避世而居。

神明放棄了回到天上的機會，留在人間，和少年生兒育女。

她們的后代越來越多，最后就成了陳家村。

神明為了防止干旱的事情再來，也為了給后代多留一條退路，留下來三張石板。

這三張石板有五谷豐登的魔力，可以讓陳家村的人永遠都不再被饑餓困擾……”

紅眼的故事講完了。

“聽起來是個美好的神話傳說。”

姜尤隨手抽了一根狗尾巴草抓在手里，“故事結束了嗎？”

紅眼點頭，“結束了，這種類似的故事你應該聽過不少，田螺姑娘，牛郎織女……”他列舉了好幾個耳熟能詳的神話。

姜尤，“所以你想告訴我，陳家村的人能通過成仙儀式完成轉化的根本原因，因為他們本來就是神明后裔。

就像丑小鴨之所以能成天鵝，也是因為它本就是天鵝……”

“你為什么用‘轉化’二字？”

姜尤，“因為我不認同那東西是成仙！”

她突然瞇起眼睛，猛地湊到紅眼跟前來，直勾勾盯著那雙血色氤氳的眸子，“還有，我記得你之前說過，神明和怪物是一樣的，那么這神話中的女神明，也是怪物？”

紅眼哈哈一笑，“你果然與眾不同，居然能在這樣的唯美的愛情面前無動于衷。”

“是的，那么接下來我要說的，是這個故事的另一個版本。”

姜尤洗耳恭聽。

紅眼的聲音娓娓道來。

“在很久很久以前，一個神明被人類少年意外相救，那一年，人間大旱，為了報答少年，神明拯救了他的村莊……”

這個故事前半段和之前的一模一樣，可是當干旱結束之后，故事卻迎來始料未及的轉折。

姜尤原本有些慵懶的姿態隨著故事遞進，漸漸變得緊繃起來。

“……我之前說過，神明和怪物是同一個東西，那么為什么怪物會執著于偽裝成神明幫助人們呢？

因為她們想要離開地底，來到人間，而人類的信仰是他們可以在地面活動的力量。”

“干旱結束之后，人類為‘神明’修建廟宇，虔誠祭拜，‘神明’以為自己已經獲得了人類的信任和信仰，于是想要離開，繼續去獲得更多的信仰。

這個自稱神明的怪物以為祂只需要不斷地幫助人類，就可以獲得更多信仰，可是祂根本不懂人性。

當村子里的人知道祂要走之后。

人們心中開始惶恐，雖然干旱已經結束，可誰能保證不會有下一次天災？”

“他們害怕了，害怕神明的離去會帶走風調雨順的美好生活，他們已經嘗過了被庇佑的滋味，當然不愿意再去靠天吃飯。

他們祈求神明不要離開，可是無果。

于是他們憤怒了，憤怒神明竟然要丟下他們，去幫助別人。神明應該是他們的，必須是他們的！

他們要想辦法，永遠留下牠。”

“這一個夜晚，神明的寺廟里燈火通明，那一張張虔誠的臉在跳躍的燭光里逐漸扭曲。

……與其祈求神明，不如自己擁有神明的力量。

只有自己擁有了力量，才能要風得風，要雨得雨。”

“他們說，要為神明修建一個更偉大的廟宇，邀請祂等到事情完工后再離去。其實暗中找到辦法，修建了一個可以壓制神明力量的廟宇。

后來……少年將神明誘騙進入神廟當中，進入神廟的神明成了一個普通少女，她跑不掉，也沒有了賴以生存的能力。

他們將神明困在里面，企圖生下擁有神力的后代。

可是沒有人能夠直視神明那雙清澈而恐懼的眼睛，只要看過一眼，就會永遠被噩夢詛咒。

于是他們為神明戴上了畫著笑臉的面具。

那些平時虔誠匍匐在腳下的人，因為有了這張面具，開始肆無忌憚的褻瀆神明。

讓她誕下一個又一個孩子。”

姜尤皺眉，總覺得故事還沒結束。

果然，紅眼在嘆了口氣之后，嘴角逐漸揚起笑容。

“可是這些人怎么會知道，他們以為的神明，其實是來自黑暗中的怪物呢？

一個怪物，是不會坐以待斃的。

祂將自己一塊塊分裂，吞噬腹中的胚胎，然后自己孕育自己，誕生自己。

那些被裹在襁褓之中帶出神廟的孩子，不是神明的后裔，他們就是神明的本身。

后來，神女消亡，這些帶著神力的孩子長大。

村里人以為迎來了希望，但是卻沒想到，這些孩子會舉起屠刀，將所有人受過神女庇佑的人一一殺盡。”

姜尤，“那祂……最終復活了嗎？”

“可以算是復活了，也可以說是沒有，因為分裂是不可逆的。

這些分裂體在消除心中的執念之后會失去關于原來的記憶，成為真正的‘人’，這些‘人’繁衍生息，然后就有了如今的陳家村。

從某些意義上來說，神已經消亡。

從某些意義上來說，神還活著。”

姜尤覺得有些燒腦，這個故事反轉太多，一時之間有些難以消化。

尤其是自己孕育自己，這個概念，她實在是有些無法想象。

所以說這是一個怪物企圖幫助人類獲得信仰，卻被人類誘騙反殺的故事。

她若有所思的看向紅眼，猶豫再三，還是問道，“你認識那個倒霉怪物嗎？”

她始終無法將這些東西稱之為神。

紅眼點頭，“當然認識，那是個愚蠢的家伙，和其它愚蠢的家伙一樣，都死的不冤枉。

人類的信仰，是一把雙刃劍。可惜很多家伙都只看到了有利的那一面，就迫不及待的通過深淵爬出地底。”

“這話怎么說？”姜尤有些不明白,“什么雙刃劍？”

聽見這個問題，紅眼的聲音驀然變得嚴肅，“因為沾染了信仰的怪物，就會永遠失去回到地底的資格！

他們斷了來路，可是信仰是會不斷消耗的，想要在地面生活，就需要不斷去獲得信仰。

人類是有限的，信仰也有限。怪物多了，蛋糕就不夠分。

于是先來到地面的怪物們抱團，形成龐大的神話體型，排擠后爬上地面的怪物。

祂們自詡為神明，將后來的怪物們都稱之為怪。

其實至始至終這片大地上，就只有一個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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