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能力最多還能使用兩次，如果你的未來沒有深淵呢？”

“那不是還有一次機會嗎？”姜尤問道。

“兩次機會都用了，死得其所，也不失為好的歸宿。”

姜尤歪了歪了頭，露出一絲笑意，“而且你不是說，曾經(jīng)看到過我出現(xiàn)在深淵當(dāng)中的碎片？還是說，那件事，是你騙我的？！”

大祭司沉默了。

“我的確看見過關(guān)于你出現(xiàn)在某處的畫面，可我無法確定那是不是深淵，畢竟我們唯一去過的，是阿月的記憶。

姜尤，我試著看過你，但是你不一樣。

你的未來太過模糊，就連我看見的畫面也是一閃而過，窺探你的未來，失敗率太高。”

姜尤，“沒確定也別無選擇，我看你現(xiàn)在這樣子，估計也沒幾天活頭了，與其等著被黑炎同化，不如搏一搏。”

聽到這里，朱雀抬頭默默看了一眼姜尤，栩栩如生的朱雀頭面具后，眼眶里蓄滿了淚水。

大祭司嘆了口氣，突然對朱雀擺擺手，讓她出去。

朱雀磨磨蹭蹭的從黑暗中走出來，離開的時候，順便將門也給關(guān)上。

此時，大祭司顫巍巍將手伸向了面具。

看他這樣子，像是要將面具取下來。

姜尤還記得徐日照那張照片上性張力十足的帥臉，結(jié)果面具落下后，卻看到那張甩臉上滿是縱橫的溝壑，他整個人好似一棵老樹，到處都是裂紋。

姜尤距離他很近，近到能清楚地聞到他呼吸之間腐朽的氣味。

不是臭味，而是層層落葉堆積之后在潮濕的土壤中發(fā)出的那種味道，不難聞，但也不好聞。

“姜尤，問你一個問題。”

“你說。”

“如果犧牲一個人，能拯救這個世界，你會如何做？”

“讓他去死！”

“如果犧牲的那人是你呢？”

“那大家一起去死吧，我沒有舍己為人的優(yōu)良品格。”

她回答的爽快，一點也不遮掩自己的本性。

“你突然問這種問題干什么？你該不會告訴我，我的命就是開啟深淵入口的鑰匙吧？你還沒看呢，就瞎說，小心老娘炸了你的黎明塔！”

“呵呵……”

嘶啞的笑聲從大祭司的喉嚨里擠出來，姜尤這才發(fā)現(xiàn)，他已經(jīng)很難做出面部表情了，臉上的皮膚如同干裂的面具。

那笑聲也透出幾分痛苦。

笑完之后，大祭司說道，“不能看你，我要見到聞?wù)Z，他曾經(jīng)活在阿月的記憶幻境里，只有他最有可能知道開啟深淵的鑰匙。”

姜尤，“你當(dāng)初把聞?wù)Z留在幻境里，是不是早就想到了這一天？”

對此，大祭司沒有回答。

姜尤只當(dāng)他默認(rèn)了，突然話鋒一轉(zhuǎn)，問道，“窺探未來，一定要看到本人嗎？”

大祭司點頭。

姜尤，“本人的一部分不行嗎？”

大祭司疑惑地看了她一眼，“你說……什么？”

“我問你一定要是完整的一個人嗎？本人的一部分行不行？”

“……也可以。”

他以為自己聽錯了。

卻見姜尤反手從空間里拿出一個密封箱，打開，氤氳的寒氣之中，是一張畸形的，被拉長的嘴巴。

因此，這是一張冰鎮(zhèn)的嘴。

“我來之前就想到了這個可能性，但是聞?wù)Z不能離開黑炎之獄，他一旦離開黑炎之獄，跑了，我就抓不到了。

想來想去，帶走他身體的一部分應(yīng)該也是可以的。”姜尤表情十分認(rèn)真。

大祭司神色古。“……為什么是嘴？”

“你也知道，偷你東西的那個光頭和我是同伙，他也在窿山。

這家伙主意多，誰知道他會不會趁我離開去黑炎之獄逼問聞?wù)Z，思來想去，最保險的做法就是帶走他的嘴巴。

這樣他就什么都說不了了。”

說到這里，姜尤一本正經(jīng)的看向他，“大祭司，這嘴巴絕對是聞?wù)Z的，我親手撕下來的，保真。

不過你別用壞了，我答應(yīng)過聞?wù)Z，這嘴巴得完好無損地帶回去，給他黏上還能用。”

姜尤靠在椅子上，悠哉悠哉的剃著指甲催促他，“看啊，你快看啊！”

大祭司沒有辦法，只能對著那張嘴轉(zhuǎn)過身去。

盒子里的東西就像是被扯得失去了彈性的猴皮筋，怎么看怎么覺得怪異。

他不斷提醒自己，不要去想這是聞?wù)Z的嘴巴，才堪堪集中精力。

姜尤認(rèn)真盯著大祭司。

半晌之后，只見他嘴唇微微開合，口中發(fā)出冗長而模糊的聲音，低沉，漫長，遙遠(yuǎn)……

隨著聲音繼續(xù)，他看見大祭司的眉毛開始掛上白霜，隨后是睫毛，頭發(fā)，很快整個人身上都起了一層薄薄的冰晶。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寒冷，她覺得他的腰看起來更加佝僂了。

半晌之后，大祭司身形一歪，直接倒在地上。

身上薄薄的冰層在撞擊到地面的瞬間，驟然碎裂，露出滿頭白發(fā)，再抬起臉，姜尤只看見那張臉上原本就干裂的無數(shù)溝壑正緩緩流出黑炎……

就是這一瞬間的功夫，他在姜尤眼下，須發(fā)皆白。

他撐著手試圖站起來，但是試了好幾次，都跌倒在地上  。

“還請，幫個忙……”大祭司氣若游絲的求助。

姜尤伸手抓住他的手腕，扶著背將他從地上拉起來。

她驚訝的看了一眼大祭司，這個陰險鬼的手腕細(xì)得一手就能輕松圈住，完全沒有肉，體重也比白銀重不了多少。

要知道，白銀還是個孩子。

她輕松的將大祭司扶到椅子上，只當(dāng)做沒注意到這些細(xì)節(jié)。

等大祭司坐下，她從空間里拿了一杯熱奶茶，“熱乎的，喝一點吧。”

大祭司也沒推辭。

等他恢復(fù)了一會兒之后，姜尤問道，“怎么樣？看見了什么？”

“和我之前看到的差不多……”

“之前看到的……什么？”

“我告訴過你，我將聞?wù)Z留在阿月的幻境當(dāng)中，是因為我看見的未來。

可是在我看見的未來之中，不僅僅只有將他留下的碎片。

我還看見了其它……”

“什么？別賣關(guān)子了，快說。還藏著掖著，準(zhǔn)備帶進棺材里嗎？”

大祭司沉吟片刻，說道，“我曾經(jīng)看過我們所有人的未來，都是一片黑暗，那就證明，所有人都會死……

只有朱雀，在關(guān)于她的未來碎片里，她坐在滿是狗尾巴草和向日葵的山坡上，小小的身子被野草包裹著，只剩下她……”

“之前我一直不知道，為什么在我看見的未來里，所有人的結(jié)局會是死亡。”

姜尤，“無一幸免？或許是你的結(jié)果不準(zhǔn)確……”

“不會錯，未來是不會錯的。就像河流無論如何蜿蜒曲折，最終都會流向大海……”

他看著姜尤，臉上的溝壑流淌的黑炎幾乎將他整張臉都包裹起來，可仍舊能看見那雙眼睛里，仍舊一派平和。

好像最壞的結(jié)果也早就在他的預(yù)料之中。

“鑰匙是窿山，開啟窿山祭臺，就能開啟深淵入口。我們需要一場祭祀。”

“又是祭祀。”

姜尤皺眉，“可既然是祭祀，就會有祭品，祭品是什么？”

說到這，姜尤突然想到大祭司剛才說的那些話，猛地看他，“你說……你曾經(jīng)看見……”

大祭司緩緩閉上眼睛，平靜開口，“我們就是祭品，阿月曾經(jīng)親手種下的種子，就是祭祀的關(guān)鍵……

她將我們帶入幻境，從來就不是因為心生憐憫，農(nóng)夫想要在秋天獲得豐收，就需要提前將種子種進土壤。

種子的根系，會自動往下探尋，去尋找水源。

就像我們，無論走怎樣曲著的路，最終都會到達(dá)深淵……

從阿月幻境中活下來的我們，就是最好的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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