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心傳來的觸感冰涼，柔軟，濕潤，像是下雨后的地皮菜。

她從善如流輕輕一捏，手里軟乎乎的東西像個熟透的漿果，爆裂。

汁液擠出滴入眼中，眼中清涼一片，就像是把眼珠子摘下來泡進了風油精罐子里。

姜尤再次感嘆這里的神奇。

用力眨了幾下眼睛之后，眼前的一切逐漸清晰了。

光線仍舊黑暗。

可是姜尤卻能夠看清楚周圍的一切，視線毫無阻礙。

姜尤掃向四周，他們現(xiàn)在所處的位置是一片巨大的洞穴。

這洞穴一眼望不到盡頭，冗長而寬闊.

一個個渾身赤裸的身體，貼在周圍的石壁上或者地面上，慢吞吞的蠕動著。

看見這些怪物，姜尤眼角一抽，“你們這里的怪物都不穿衣服嗎？”

這些東西就外形而言和人一模一樣，只是皮膚有著一股難以形容的細膩。

這種細膩像是水里無鱗魚，皮膚上面還流淌著粘液。

爬過的地方留下濕漉漉的粘液，滴滴答答地掛在石壁上，而那些粘液沾染的地方迅速生長出一種綠色半透明的蕨類植物。

這些人沒有頭發(fā)，渾身濕滑，甚至……甚至沒有明顯的男女特征，無性別的怪物……

他們緊緊挨在一起。

看起來像是夏天公園里葉片上的一條條人形蛞蝓。

剛才姜尤所聽見的那種類似肉類擠壓發(fā)出的氣泡聲，就是這些人爬行當中發(fā)出來的。

“這……這就是源生之地……”

姜尤不可置信的看向陳美玉，可是一轉(zhuǎn)頭，卻看見陳美玉那雙黑白分明的剪水一般的眸子當中……也是一片瘆人的白色。

陳美玉嘴角掛著微笑。

明明是一副十分溫柔的長相，可是配上那雙沒有絲毫黑眼人的瞳孔，這笑容就怎么看怎么覺得詭異。

“這就是源生之地，真正的源生之地。而眼前這些就是大家口中的怪物，準確來說，應該叫他們?yōu)橄忍熘�民�?br />
你現(xiàn)在見到的，是你真正意義上第一批人類。

所有人都想得到他們，可是他們又做錯了什么呢？

還是說，擁有本身也是一種罪過�！�

那些怪物嘴里發(fā)出冗長且復雜的音節(jié)，像是某種獸類的低吼聲，又像是某種動物在黑夜里發(fā)出的長鳴。

一雙雙沒有黑眼仁的眼睛直直的盯著自己和陳美玉的方向。

因為這些人沒有瞳孔，所以姜尤無法分辨他們是在看自己，還是在看陳美玉。

但是很快她就知道了。

因為陳美玉也在用同樣的聲音去回應他們。

她張開嘴，嘴里發(fā)出一種古怪的低吟。

這種類似的聲音姜尤在紅眼那里聽見過——搬陳家村的時候……

姜尤悄悄試過模仿。

她十分擅長去學習一個人的聲音，可是這種詭異的聲音根本就不是人類能夠發(fā)出來的！

她舌頭卷得快抽筋了也發(fā)不出來。

根本就聽不懂這些人在講什么。

不知道陳美玉說了什么，這些人全都圍了上來。

他們圍著陳家村的一眾人，好奇的爬來爬去，像是在打量公園里的猴子。

時不時地交頭接耳。

陳美玉轉(zhuǎn)過頭來，那雙沒有黑眼r仁的瞳孔姜尤至今無法習慣，太滲人了。

“這些都是我的同族。對于人類而言，白天是常態(tài)，所以你們的眼睛能在白日里看清一切。

可是我們不同，我們一開始就生活在黑暗之中，我們的眼睛，屬于黑暗�！�

“我知道你一直想弄清楚體內(nèi)的東西的來源。我可以帶你去見一個人�！�

陳美玉朝姜尤伸出手，“如果你有膽子跟我繼續(xù)前進的話�！�

“現(xiàn)在已經(jīng)別無選擇了，不是嗎？”

姜尤輕輕扶上自己的胸口，“從紅眼在我身體里種入荊棘的那一刻開始。我就已經(jīng)沒有退路了。”

她反手將大壯放到自己的肩膀上，另一只手毫不猶豫的牽上了陳美玉的手。

這時候姜尤才注意到，平時一向和陳美玉形影不離的陳楠，居然在進入這源生之地后沒有再發(fā)出任何聲音。

她好奇的回頭看去。

在一群擁擠著觀賞的怪物之中，不管是陳楠還是陳家村眾人，都像是丟了魂似的，呆呆的站在原地。

陳美玉解釋道，“阿楠他們沒有關(guān)于深淵的記憶。有些事情還是別讓他們太早知道為好�！�

姜尤點頭，和自己無關(guān)的事，她向來不會插手。

陳美玉拉著她一路穿過這冗長的隧道，一路上，兩旁的石壁上和地上到處都趴著這種人形怪物。

也有人隨著他們的靠近而站起來，不過這些人站立的姿勢十分不協(xié)調(diào)，讓他們看起來像是狐鼬一般。

那些怪物蒼白的眼睛注視著兩人，腦袋隨著他們的前進，而緩緩移動著。

低語聲此起彼伏。

到處都是那種冗長的聲音。

而陳美玉也一路都十分有耐心的回應著。

姜尤知道這是他們的語言，怪物之間的語言。

陳美玉問她，“你不好奇我們在說什么嗎？”

姜尤搖頭，“有時候我的好奇心也并沒有那么重�！�

她覺得這些怪物說的不像是什么好話。

陳美玉笑了笑，“其實我很感激你。”

“感激我什么？”

“我知道紅眼肯定教過你什么辦法。可以讓他通過你，或者你身上攜帶的某種東西。

讓你在進入深淵之后幫助他直接潛入這里。

所以在剛才你進入源生之地的瞬間，其實我的心里很害怕。

因為我并不確定我?guī)Щ貋淼�，是希望還是毀滅一切的災難。

也不確定這杯水究竟會流入大海，還是會被直接打破，被土壤爭搶著吸收……

可是現(xiàn)在我知道了，姜尤，謝謝你�！�

陳美玉的聲音很溫和，眼中帶著真摯的笑意。

姜尤，“我這人優(yōu)點并不算多，但信守承諾是其中一個。”

說來也奇怪。

眼前明明還是黑洞洞的，可是眼睛里滴入了那東西之后，她就能夠清楚的看見周圍的一切，就像是突然有了夜視的功能一樣。

她也看清楚陳美玉給自己的是什么。

那是一種附著在石壁上的隨處可見的一種真菌，薄薄的半透明的皮里面包裹著滿滿當當?shù)闹θ~汁液，輕輕一擠就爆了開來。

一路上，姜尤看見有不少怪物在摘石壁上的這種真菌送進嘴里咀嚼。

那些真菌前腳被摘下，幾乎在眨眼之間就能夠在原地生長出第二株來，源源不斷

很快姜尤就見到了陳美玉口中那個可以為她解答一切難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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