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歸來
姜尤消失了。
從太陽出來的那一刻開始,她就消失在人們的眼中。
如果不是窿山之巔的食人樹還依舊挺拔,張淑慧甚至會懷疑姜尤是不是死了。
聽說紅眼一直抱著的那棵萬年青是世界樹的種子,教主大人用自己的血太歲之力去喚醒世界樹,想必也要付出很大的代價吧。
這段時間,張淑慧總是回想起玄息和她說過的那句話。
他說,可以送自己回家。
真是可笑,他知道自己的家在哪兒嗎?
若只是離家千里,還能辨別家在哪個方向。
可她是在另一個世界,一個完全不同的世界,就連家在哪個方向她都無法分辨。
可如果當時自己答應他,會不會, 現(xiàn)在已經(jīng)回家了呢?
這里很好,教主大人,厭遲和大壯,還有小灰灰,煤球,阿青,每個人都很好,可是這里不是家啊……
她想自己的爸爸媽媽,想吃媽媽做的世界上最好吃的蛋炒飯,在這個世界,她嘗試了很多次,用了所有能想到的辦法, 可都炒不出來那碗蛋炒飯的味道。
張淑慧不敢去想自己錯過了什么。
每當想起玄息那句話的時候,只能紅著眼睛不斷告誡自己那是個騙子,他不可能知道自己的家在哪里。
好像只有不斷的這樣欺騙自己,才能讓她好受一些。
雨停之后,水開始退了。
半個月后,地面上的水已經(jīng)完全褪去,露出一片黝黑的大地。
所有人都以為這些黑色物質(zhì)會影響地面,可是沒想到,這被黑海浸泡過的黑土,竟然有著驚人的生命力。
不到幾天的時間已經(jīng)有無數(shù)蕨類植物從光禿禿的泥土中生長,那些已經(jīng)枯死的舊木枯木逢春。
枯死的枝丫里迸發(fā)出一點點綠色,那些綠色越來越多,越來越多。
說來也是可笑,喪尸王在黑炎之獄當中被水泡了那么久,竟然還活著。
厭遲將他分配到了農(nóng)業(yè)部,專門負責求雨。
幾個月后,地面的植被甚至比之前還要蔥蘢,十萬大山已經(jīng)被蔥蔥郁郁的綠色鋪滿。
因為深淵和十萬大山融合太深,山里的動植物基因相互影響交融,那些新長出來的植物雖然一個個總是朝著不可思議的方向生長,但看習慣了,還是勉強能接受的。
只是有些時候處理食材,還是讓人有些為難。
長著人臉輪廓的螃蟹,肚子下面吊著八個乳頭的魚,渾身長滿了樹莓的雞……
說來也奇怪,她喜歡樹莓,也喜歡雞。
但是樹莓長在雞身上,看起來就很惡心了。
那些樹莓輕輕一捏就破了,流淌出濃郁的汁液,跟特么膿包似的!
還有叫聲像嬰兒啼哭的青魚。
每次扒皮的時候,張淑慧都想當個素食主義者。
可素食主義者也不是那么好當?shù)模L滿了“棒槌”的樹。
大腸一樣纏繞在一起的山藥棍子。
跟猴子腦袋一模一樣的猴頭菇,甚至切開里面的紋路都跟猴腦一樣白里透著紅,這猴頭菇,才他大爺?shù)挠匈Y格叫猴!頭!菇!
還有奶娃娃一樣的山藥蛋子,臉蛋子還是粉粉的,根本下不去手,有種吃人的罪惡感!
這些東西長成這樣,吃素都感覺自己罪大惡極!
無序的基因融合之下,你永遠也想不出大自然能造出什么樣的東西來。
有些東西還算是正常,有些東西簡直是挑戰(zhàn)人類生理極限。
有一回,一個山民埋進去沒兩天墳頭長出來一個身形和他一模一樣的人,大家還以為死而復生,結果最后發(fā)現(xiàn)這是下葬的地方長了一顆葛根,那葛根復制了尸體的DNA!
就這么水靈靈的長出來了,從里到外,從腸子到腦子到骨頭,這不親自咬一口,誰能分得出來這是葛根還是人啊!!
還有些山民進山采蘑菇,偶爾能看到長得跟自己死去的親人朋友一樣的蘑菇。
細細的桿子頂著一顆能以假亂真的人頭,就那么水靈靈的盯著你,你能摘下來吃?!
說起來,還是山民的接受能力強。
有些山民甚至把自己認識的人頭蘑菇摘回去養(yǎng)在花盆里,天天澆水。
廚子是最崩潰的,可是這些崩潰沒人訴說。
這段時間,厭遲和徐日照都很忙。
姜尤消失了,但是他們還要維持聽風城的正常運轉,百廢待興,每個人都忙得腳不沾地,每天回來都深夜了。
張淑慧也不忍心去占用他為數(shù)不多的休息時間。
那些在戰(zhàn)斗中戰(zhàn)死的山民骸骨被收斂起來,有的森白,有的泡在水里,被黑海浸透的木炭一樣的顏色。
山里沒有入土為安的說法。
新鮮的尸體埋入土里,當只剩下骸骨的時候就會被挖掘出來,掛在親人的門口,路邊的行道樹上,就像是還活著一樣,仍舊在城中占據(jù)一席之地。
聽風城少了很多人,多了很多白骨風鈴。
起大風的時候,到處都是嘩啦啦的聲音。
精神四人組沒了,地洞已經(jīng)長滿了雜草,成了老鼠窩。
張淑慧每次打開櫥柜的時候,都下意識去看看放糖的糖罐子,可惜的是,那些糖果就那么擺在那里,沒有人來偷。
那個喜歡吃烤芋頭的小道士也不見了,聽說他的尸體長成了一棵樹。
可是山下的樹太多了,也認不出哪一個是他。
陳記酒鋪在幾個月后又重新開張,張淑慧滿懷希望的跑過去看,門口的不見妖嬈的老板娘,新老板一個陌生的老人。
后來她才知道,那是陳家村的怪物重開的酒鋪,原來釀酒是用的深淵怪物的一種特殊材料,只要是怪物,都能釀出那樣的酒。
陳家村還在,只是換了一撥村民。
陳記酒鋪也還在,只是酒的味道有些不一樣了。
張淑慧買了一些回去,比九月那時候的酒更加好喝,但總覺得少了些什么。
具體是什么,又說不出來。
半年轉眼過去,姜尤還沒有出現(xiàn)。
張淑慧幾次詢問厭遲,他也只是搖頭,不說話。
他很忙,姜尤離開之后,他就成了聽風城的主心骨,有時候回來了,也是吃完飯就上閣樓去。
白銀異能正在升級,這段時間也一直都待在屋子里,很少出現(xiàn)。
屋子里安靜的不得了,張淑慧有些懷念那時候人多的時候。
直到那一天,大半夜的,她睡得正熟,忽然間聽見一聲凄厲的貓叫聲。
是大壯的聲音!
它很少在夜里這樣叫。
她連忙從床上爬起來,沖到外面,卻見變異貍花貓大象似的身形如利劍一般沖出去,一雙爪子快揮舞出殘影。
“喵嗚!!!!!”
“嗚嗚嗚嗷嗚!!!”
背時婆娘,還以為死外面了!!!
它呲牙咧嘴,顯得那張兇惡的貓臉更加兇殘了。
可是當姜尤落地的那一瞬間,它又收起了鋒利的爪子,只是用金色豎瞳兇狠的盯著她。
“喵嗚!!!!”
姜尤抬手摸摸大壯的腦袋,“才幾個月而已,怎么又長大了?”
貍花貓傲嬌的豎著尾巴掉頭。
看見來人,張淑慧激動得眼睛發(fā)紅。
“教教教……教主大人!!!!”
她穿著睡衣就撒丫子沖出去,一把抱住姜尤的腰。
【不是做夢!】
【嗚嗚嗚嗚,教主大人果然沒死,我還以為她為這個世界奉獻了,嗚嗚嗚,我就知道教主大人怎么可能舍己為人,果然還活著!】
【媽媽,我靠山回來了,嗚嗚嗚這段時間都無助害怕死了!】
她緊緊箍著姜尤的腰,明明她的年紀是三人之中最大的,但有些時候,總是忍不住在兩人面前哭泣。
【嗚嗚!果然是教主大人,腰還是這么瘦,這么勁!】
正準備安慰她的姜尤,“……”
眼見張淑慧的心聲沒完沒了,耳根子安靜了好幾個月,姜尤還有些不習慣那咋咋呼呼的心聲。
于是拍了拍張淑慧的腦袋。
“好了,我有點餓了,有什么吃的嗎?”
“有!我馬上去做!!”
果然,一聽她餓了,張淑慧撒手就往廚房跑去。
耳根子清凈了。
姜尤抬頭看去,樹屋閣樓的陽臺上,赤色長發(fā)在晚風中飄動著像是一團燃燒的和火焰,厭遲平靜的和她打招呼,可抓著欄桿的指節(jié)卻用力到發(fā)白。
“我回來了。”
“嗯。”他點頭。
姜尤仰頭,笑著看他,“快下來吃宵夜,張淑慧正在準備宵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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