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方留給她回答的時間肯定不多，因為對方在步步緊逼問話的時候，一雙深不可測的眼睛一直死死盯著俞微恬的臉，觀察著她臉上細微的任何變化。

　　俞微恬茫然地看著他，道：“我為什么要知道？”

　　也是，她一個女學生罷了，和張子豪最多就是師生間的關系，之前補習也是四個女生一起。再親密一點，無非她是英語課代表，還是張子豪欽點的，除此之外，她當然不應該知道張子豪的近況了。

　　對方仔細看著俞微恬的臉，似乎想從她臉上看進心里，見俞微恬表現和反應都正常，便又使出一計殺手锏，道：

　　“我手里有幾張照片，是張子豪和一名女子一起的，你看一下。”

　　對方估計想嚇唬俞微恬，但是卻讓俞微恬知道，他并沒有真正掌握自己和張偉良往來的證據。

　　要不然，有所謂的照片，他就直接把自己帶走了，還在這里磨磨嘰嘰做什么？

　　方才的言行，不過是敲山震虎罷了。

　　俞微恬心中大定，依舊不疾不徐地道：

　　“對不起，張老師的私事，我不太關注。我和他也就幾天師生緣分，你如果要問張老師的事，應該找他的家人和朋友打聽更清楚吧？”

　　對方已經從風衣口袋里掏出相片了，聽到俞微恬這么說，便笑了笑道：

　　“俞小姐說的也是，那打擾您了。”

　　說完，對方的眼神又直直地盯在俞微恬臉上，那眼神粘乎乎的章魚吸盤，讓她很不舒服。

　　但是到現在為止，這一次的凝望，和前幾次相比，算是輕量級的了，俞微恬點點頭，道：

　　“沒關系。”

　　電車“叮叮”地行駛過來。

　　俞微恬上了車，電車開動時，俞微恬轉頭看了下候車亭，那里已經沒有人了。

　　黑衣人消失得和來的時候一樣突然。

　　回到家里，屋里一股濃重的藥味彌漫。

　　俞勤壽想必是又讓吳媽熬藥湯洗澡消毒了。

　　現在用藥湯洗澡已經成了俞勤壽每天的必修課。

　　“老爺，為什么要大辦？三姨太、四姨太進門時都沒有大辦，你現在要再娶個姨太太，咱們自己多炒幾個菜，喝點小酒就算是了，你這么做，會讓三姨太、四姨太心里不舒服吧？”

　　施美鳳正在客廳里和俞勤壽“講道理”。

　　施美鳳放軟了身段，放柔了聲音，但是語氣里滿是不服。

　　“你懂什么？五姨太是當紅的花旦，從禮節上不能太虧待了人家。我說大辦就大辦，這事就這么定了。”

　　俞勤壽一甩袖子，轉身上樓了。

　　俞微恬暗自好笑，知道俞勤壽要大辦喜宴的目的，還不是為了向同僚證明自己沒有龍陽之好。

　　當然，大辦喜宴也有一個好處，就是可以收禮金。

　　只是身為警察署副署長，娶姨太太大辦喜宴，收了禮金也難免被人在背后罵。

　　不過，和這種罵聲相比，龍陽之好的帽子扣在頭上似乎更嚴重一些。

　　俞勤壽雖然很貪財，但也注重名聲，要不然，前幾任姨太太他就沒有大辦，為的就是免得讓屬下送禮金遭罵。

　　他想要斂財，門路有的是。不必摳索屬下那點可憐的月薪。

　　俞勤壽這個人在屬下眼里還是有優點的，雖然奉迎拍馬，但也不勒索下屬，所以在警察局里官聲比較好。

　　俞勤壽志存高遠，又是窮家小戶出身，他比誰都明白那些屬下的吝嗇的心理。

　　這些人，只要給他們一點小甜頭，他們就會認為他是忠肝義膽的好人，他又何必為了一年區區幾十塊錢的獻禮，去敗壞了自己的名聲呢？

　　但是這一次不行了，如果他不大辦喜宴，扣在頭上那頂好男色的帽子是去不掉了。

　　俞勤壽能明顯感覺到警察局里那些同僚對他躲躲閃閃的樣子，就好象他會突然對他們的褲襠下手似的。

　　讓俞勤壽痛下決心的是，今天下午他去衛生間，遇到一個屬下在放水，俞勤壽在掏出自己家伙時，習慣性地看了對方那個部位一眼。

　　沒想到那個家伙水放到一半，也顧不得會濕了褲子，竟然直接不尿了，把家伙塞進褲子里轉身拔腿就跑。

　　俞勤壽氣得臉色鐵青，一泡尿差點全灑在自己的褲子上……

　　回到家里，他馬上向施美鳳宣布了自己的決定。

　　家里要抬人進來，自是當家主母一手操持，這點在俞勤壽心里是毫無疑問的。

　　沒想到，施美鳳還和他爭辯。能讓俞勤壽能不惱火嗎？

　　三姨太和四姨太一屁股坐在沙發上，滿臉幽怨，對施美鳳哭訴道：“太太，你說那五姨太還沒進門，排場就弄得比我們要大，若是真進了門，那還了得？”

　　施美鳳也正煩著呢，手一揮道：“別吵我。我也和老爺說過了，他不聽我的有什么辦法？”

　　三姨太和四姨太面面相覷，但是看到施美鳳也一臉無奈，三個女人在這個家里，倒是第一次同仇敵愾，把目標對準了還沒進門的五姨太。

　　俞微恬知道矛盾的種子已經種下。

　　后面自然會扎根發芽，她只不過撒下一把酵母，這些人就會在作死的道路上越走越遠，這些酵母的營養，就是這些人的私欲：貪婪、愚蠢、嫉妒……

　　雷雨過后就是晴天。

　　黛山下，樵夫和獵人不時往來。

　　這一天，有位獵戶追著一只野兔，到了黛山觀下方的懸崖。

　　野兔沒逮著，入目卻是一片焦黑的汽車殘骸……

　　這個消息很快傳到張家人的耳朵里。

　　黑衣人循蹤而至。

　　汽車和尸骨的殘骸經過大雨的沖涮，已經沒有什么參考價值了，一目了然，應該是從山上滑墜下來的。

　　眼鏡框雖然被燒變形了，但是鏡片依然完好，是張少爺慣戴的圓形無邊眼鏡；戒指是金的，因此沒有燒化，戒圈內側里還刻著字母z，是張少爺姓名的首字母……

　　風流一世的張少爺，最后只剩下了這點東西。

　　黑衣人圍著車和人的殘骸，轉了一圈又一圈，沒有更多的發現。

　　地面上沖撞的形狀，足以證明車子的確是從懸崖上墜落的……

　　看來，應該是張少爺到黛山游玩，失足滑墜。

　　難怪沒有人知道他的消息。

　　黑衣人正要走，草叢中有什么亮閃的光線刺入他的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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