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修杰不見了，人呢？
  月光下的牛棚里昏暗的陰影一大片一大片的，唐舒柔怕是自己沒看清，又往之前呂修杰睡的位置走了兩步，確認那一團稻草垛上光禿禿的，什么也沒有。
  人呢？
  難不成是嫌外面冷，跑進屋里去睡了？哼，男人，果真是自私的動物，只會顧著自己。
  還有這一家人，也都是夠夠的。哪有讓客人睡在牛棚的道理？屋里就是打個地鋪也好過寒冬臘月的睡外面吧？看來人家根本不待見她。
  以后再也不會來第二次了，明天，天一亮，她就走。唐舒柔暗暗下決心。
  雞叫的時候，唐舒柔還在做夢。不得不說，稻草堆確實很暖和，除了偶爾翻身時有點扎脖子。她可能是干瞪眼瞪了一夜，清晨雞叫的這會兒，特別困。
  身邊窸窸窣窣開始有一些聲音了，唐舒柔還是沒能睜開眼睛。
  突然，一陣鞭炮聲炸開了空氣。也炸開了唐舒柔的耳膜。她一下子從草堆里跳了起來。
  等她站定了，才發現是門口在放炮。
  今天是什么日子，過年還有些日子吧，這就開始放炮了？唐舒在心里回想，才剛剛臘月初幾……
  她就那樣站在牛棚里，聽著那一大盤炮竹噼里啪啦地炸完了。沒一會兒，門外開始有人聲。嘰哩哇啦的方言，她聽得不是特別清楚。
  大意好像是老三家有喜事。
  喜事？什么喜事？再聽聽。
  三嫂的嗓門大，唐舒柔聽到了一些，是說什么新媳婦……是在說她嗎？
  村里人聽到放炮的聲音，都尋著聲來了。老三家很快聚集了一堆人。老大媳婦和老二媳婦也都來了。
  不斷地有人來問。
  “這是咋了這是？”
  三嫂精亮的眼睛往院里瞥了一眼，說道：
  “老四，帶個媳婦回來了。來，請大家吃點花生……里面瞧瞧去吧。”
  “哦呦，老四那小子這么厲害呢？還能帶個媳婦回來？那小子是出去混了些名堂嘛？”
  “可不是說，帶個黃花閨女還漂亮的很，說是大小姐呢……”二嫂一邊抖著手里的簸箕，一邊說道：“來，這喜糖，拿倆來……嘗嘗喜氣。”
  這可是上個月去吃喜酒帶回來的，就這么一小把了，她又特意去隔壁家討借了一點，才湊了這一小簸箕的喜糖。
  昨晚老二回家，就把他們的計劃說了，給老四就簡單的把事辦了，老三放個炮仗，老二家出喜糖花生，老大家做一桌飯，這個婚事，就算是辦齊了。
  辦完以后，就讓他們出去謀生，誰也不愿意攬這個破攤子，更沒人愿意給他分點房還是地的……
  討論的結果就是，趕緊讓他走，走了，大家就都安生了。大嫂、二嫂、三嫂都表示同意，只要不讓她們往外拿東西，能打發的就趕緊打發了。
  唐舒柔還不明所以，只站在那兒發愣，左思右想覺得不對，這家人，這是打算就這樣把她給辦了？開什么玩笑？
  彩禮還沒商量呢，媒人也沒找呢，三書六聘都沒整呢，就想放一串炮仗把她給辦了？
  正想著，已經有人陸陸續續進來了。那些人一邊嗑著瓜子花生，一邊笑意盈盈地看著牛棚里傻站著的唐舒柔，口中還小聲議論紛紛。
  “哎呦，這是不丑，這媳婦漂亮的呢……”
  “可不是說，老四這是傻人有傻福啊……找個媳婦賽天仙呢……”
  “人還是啥大小姐呢，你看老四還是有本事吧……哈哈哈……那小子能得很呢……”
  “我就說這事你得趕緊吧？他三娘，你家這媳婦，我看不太好搞，你們得把她拴上一陣，可別跑了……”
  “跑不了，昨晚個，都已經睡過了，都不是小姑娘了，往哪兒跑去……”大嫂不懷好意地笑著道。
  眾人一聽，全都露出了猥瑣的笑容。
  “哎呀，真是聰明，老四干的對，就得這樣，那既然生米煮熟了，那就跑不了……”
  “可不說傻老四會辦事呢~哈哈哈……”
  “哈哈哈……哎呀真是傻老四有傻福呢……”
  眾人看猴子一樣的眼神，再加上他們口中的竊竊私語，和臉上不懷好意的笑容，讓唐舒柔覺得氣憤。她丟下手中的被子，準備硬著頭皮離開這里。
  走到門口時，眾人都往上圍了圍，攔住了她的去路。
  “小媳婦，往哪兒去啊，屋子在那邊呢。”一個大媽指著屋子的方向笑著說道。
  唐舒柔往旁邊走，想穿過去，可那群人又往旁邊堵了堵。有人笑著道：
  “新媳婦，迷路了，怕是沒睡醒呢……哈哈哈……”
  唐舒柔生氣了，這些人明擺著是不讓她走了。故意擋在這里的。
  “讓一讓，你們干什么？！”
  “老四媳婦，早飯做好了，進去吃吧。”三嫂站出來，準備拉唐舒柔的胳膊。
  卻被唐舒柔躲開了，她知道這里不對勁，不能久留了。
  “我不吃了，我得走了。”
  “誒，走哪兒去？走，你得跟老四一起啊……”三嫂見狀，上前就挽住了唐舒柔的右臂。
  說話間，二嫂也上來了，挽住了唐舒柔的左臂，二人這么一夾，剛好把唐舒柔控制住了。
  唐舒柔急了，使勁想掙脫，可她哪里有這兩個做農活的勞動婦女有力氣，根本動不了。
  氣得她叫道：
  “你們干什么呀？！放開！你們這是想拐賣人口嗎？！這是犯法的！放開我！！！”
  大嫂眼神中透露著不屑，不高興地瞇縫著眼睛看著唐舒柔，說道：
  “你就別在整多余的一出了，你跟老四回來不就是想家里給你們辦事嗎？我們該辦的就給你們辦了，你也看出來了吧？家里就這條件，多余的啥也沒有，你就別多想了。這覺也睡了，炮也放了，糖也發了，這事兒就算是成了，你走哪兒去，你也是老四的女人了。”
  唐舒柔吃驚地看著眼前這群可怕的無知婦女，就像她們可怕的一生一樣，她們覺得別人也應該和她們一樣。
  “你胡扯什么呢？！去你們的吧！快放開我！！！結婚證沒有，婚禮沒有，誰就是你們家的人的，我認識你們是鬼啊？！放開我！不然我報J了！！！”
  然而，人群中除了哄笑聲，并沒有一絲緊張感，這樣的新媳婦，他們村里見得多的去了。
  突然有人問道：
  “老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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