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修杰一直站在旁邊低著頭，仿若一個做錯了事的孩子，他臉上虔誠的表情，又像一個極為真誠的信徒。
  唐舒柔都覺得自己再多說一句話，都是在褻瀆神明。
  這個男人實在是太可怕了，唐舒柔越來越覺得這個男人的可怕。他居然可以毫無障礙地隨意切換他的表情和情緒。
  在外人面前一個樣子，在她面前又一個樣子。
  她若是不走，不就被吃的死死的了？
  可，她是個面情很薄的人，經不住別人的禮遇。他人待我三分禮，我得還人七分情。
  在師父師娘的保證下，唐舒柔還是暫時放棄了直接跟呂修杰一戰到底的想法。
  當天晚上，唐舒柔才剛睡著，就感覺有人進來了。
  雖然還是看不清那白色身影的面容，但是，單那熟悉的感覺，她就知道，是唐明愛。
  “爹……”
  “舒柔，這個孩子，你得要。她很重要。”
  “爹，你知道了？我……我不想跟他過了，孩子我也不能要……我得走，我不想在這兒……爹，我活得太苦了……”
  唐舒柔說著說著，就開始哇哇大哭。
  “舒柔，這個孩子很重要。她很重要，你得保住她�！�
  “為什么？”唐舒柔滿眼淚光地追問。
  “你以后就會知道了。她是我們家的下一代走靈人�！�
  “什么？”唐舒柔驚訝地大叫著。下一秒，她就驚醒了。
  猛地坐起來，發現自己臉上都是淚水。
  屋內黑漆漆地，但唐舒柔似乎感覺到了一種熟悉的安全感。
  “大姐……咋了？你做噩夢了？”唐秀云被吵醒了，坐起來抱住了唐舒柔的胳膊。
  唐舒柔對著黑漆漆的門邊哭喊道：
  “爹，你來啦。你在的對不對？我知道你在的……爹，你跟我說說話吧……我好想你……”
  這一哭，把唐秀云也帶著哭了。
  “大姐……你別哭了……你做夢了，是做夢……大姐，別哭了……”
  說著二人抱在了一起，嗚嗚地哭著。
  唐秀云摸著唐舒柔的臉，幫她捋著頭發。
  “大姐，別哭了……有什么事，你跟我說說。我幫你想想……好不好？”
  唐舒柔漸漸平靜下來。她低沉地說道：
  “誰也幫不了我……沒有人能幫我……”
  “大姐，你別這樣。你心里難受，就說出來，說出來就好了。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我什么都懂，你就跟我說吧。我是你妹妹啊，我能幫你……”
  唐舒柔有些絕望地說道：
  “我……有孩子了……”
  “��？真的嗎？大姐，這是喜事啊~那很好啊~”
  唐秀云的聲音里都是驚喜。
  但唐舒柔并不高興，她想到她的現在和以后，就覺絕望。、
  “有什么好，我還要走呢�，F在，我走不了了……”
  “大姐……”
  “我不想要這個孩子……”
  “大姐……孩子……很可愛啊……”
  “我不想要……可是……”
  “大姐，我看之前家里那些姐姐，她們結婚以后，都有孩子呀，有孩子很好啊，好玩，可愛。你不用怕，我會幫你帶的……我放學回來就幫你�！�
  唐舒柔也想起了老家那些結了婚的姑娘，一個個帶個小孩子，很可愛的樣子……她頓時又有些不舍了。
  “我……我想走……”
  “去哪兒��？”
  “離開呂修杰�！�
  “為什么啊，你要跟姐夫離婚嗎？村里人好像說是不可以離婚的……會……會遭報應的……”唐秀云小心翼翼地說。
  唐舒柔忽然明白了，不能這樣在唐秀云面前說話，她改口了。
  “沒事，睡吧，明天你還要上學呢。睡吧�！�
  第二天，唐舒柔也沒有再去店鋪里。
  第三天，呂修杰就把店里的爐子和東西，用隔壁小賣鋪老板的三輪車拉回來了。
  唐舒柔正躺在床上。這兩天她身上的傷沒那么疼了。但是頭暈的厲害。
  “你，就這么躺著��？”呂修杰站在床邊看了一會兒，慢慢說道。
  唐舒柔不打算搭理他。
  “你起來走走啊，這么躺著會病的�！�
  呂修杰還在繼續試圖和她溝通。
  難道醫生沒告訴他，她懷孕了？
  不，醫生說的時候，他就在病房，還沒走呢。
  連小賣鋪的老板娘都知道了，他怎么會不知道呢？他只是在假裝不知道罷了。
  見唐舒柔沒動靜。
  呂修杰又出門了。直到晚上，他都沒有再出現。唐舒柔才確信，他是早就回店鋪去了。
  晚上，唐秀云放學回來，她才起床給她做飯。
  唐秀云很乖巧地一起幫忙做。
  日子就這樣一天天過去了，呂修杰偶爾回來一次，看看唐舒柔，想要撲上床，做一些不軌之事。
  唐舒柔都拒絕了，就這樣，他回來的更少了。
  這天突然下了大雪。一天一夜之后，推開門，積雪都到小腿那么深。
  唐秀云為了去上學，把兩個塑料袋套在鞋子和腿上。

  “你這樣行嗎？”唐舒柔擔心地問。
  “我可以的，不用擔心我，大姐，沒事的。我慢點走�！碧菩阍菩α诵�，毫不抱怨。
  “好，慢慢的啊……”
  唐舒柔知道唐秀云愛學習，她不能阻攔。只能看著唐秀云扶著墻，慢慢往前走。
  她才進屋沒坐一會兒，忽然，屋頂坍塌了。
  原本就破爛不堪的屋頂，雖然被呂修杰拿塑料布蓋住了，可以擋擋雨，但擔不住厚厚的積雪。一下子就塌了。
  還好沒砸到唐舒柔身上。
  只是半張床上全是雪，她那取暖的被窩里現在蓋上了雪……
  唐舒柔抬頭，從破洞的地方看看外面灰白的天，還在飄著小雪……
  她一下子沒忍住，又蹲下來，抱頭痛哭起來。
  就要過年了，在這個風餐露宿的破地方，她已經撐不下去了。這二十多年，她都沒試過這樣困苦。
  現在，她真的撐不下去了。
  身上的錢早就用完了，呂修杰偶爾過來看她，給她丟下幾毛錢。有時候，就不給。
  她可以忍著，但還有唐秀云要吃飯。
  有時候，唐舒柔真懷疑，她是沾了秀云的光。
  如果沒有秀云，呂修杰怕是不會給她錢的。
  有幾毛錢，她就去買點米，留著給秀云煮飯吃。
  她學會了跟隔壁的大姐那樣，在屋里用塑料盆、塑料瓶種菜。
  這樣好歹有幾片葉子吃。
  餓不死，就得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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