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老二家的院子更加破舊了，奶奶住的柴房有些濕冷。木頭的縫隙很大，透著風。
  他們幾人在門口喊著：
  “奶奶……”
  “奶奶，我們來了。”
  “奶奶！”
  唐奶奶聽沒聽見唐舒柔不知道，但唐老二的房里傳出了一聲大吼：“閉嘴！吵吵……”
  幾人這才安靜了，秀云輕輕去推開門。
  屋內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見。
  只聽見一些響動，不一會兒，油燈點上了。燈火中，唐奶奶那一頭銀發有些發紅，她干瘦的臉上，一雙大眼睛依舊水潤，炯炯有神。
  “你們，你們怎么都來啦？”
  唐奶奶開心地咧著嘴笑了，唐舒柔這才發現，奶奶少了一顆下牙。
  “奶奶，你怎么掉了一顆牙？上次見你還好好的呢。”
  “啊，人老啦，總會掉的，不礙事，還能吃飯。嘿嘿……不礙事。”
  唐奶奶高興地一個挨著一個地摸了摸幾個孫子孫女的頭和臉，拉著他們坐在她那張單人木板床上。
  床上的墊被很薄，唐舒柔有些難過，奶奶的生活水平逐漸降低，再這樣下去，怕是溫飽都不能保證了。
  奶奶又在床頭的一個木頭箱子里翻啊翻。最后拿出來一個小布包，打開來，是幾塊糖果。
  怕是過年的時候留下的吧，她舍不得吃，留給他們。
  “給，糖果好吃，給你們嘗嘗。”
  秀云接過糖果，說了句：“謝謝奶奶。”
  唐舒柔心里越來越難受，她覺得自己必須做點什么了。不能任由奶奶在這里受罪，雖然跟著她也好不到哪里去……
  但，總比在這活受罪的強。于是，開口道：
  “奶奶，等舒耀結完婚，你跟我走吧。去我家住。我帶你在萬北市玩一玩，外面的世界可好了……”
  秀云也一個勁地點頭：“嗯嗯，奶奶，外面現在都有電燈啦，晚上也跟白天似的，可亮了。”
  秀麗沒有說話，她只是有些擔憂地看著唐舒柔。
  “啊，好啊，那很好啊……等我忙完了，我就去你那，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唐奶奶說到這兒，眼眶有些濕了。
  “什么忙完了？你忙什么？”
  唐奶奶一邊折著小布包，一邊慢條斯理地說道：“舒平，不是還沒結婚嘛，我說了，給他幫忙做酒的……等他結了婚，我也就忙好啦……”
  秀云嚼著糖果，有些不滿道：
  “奶奶，我都覺得您偏心了，在二叔在待了這些年，您就只想著唐舒平他們幾個，都忘了我們了……”
  “哎呀，你們一樣，對奶奶來說，你們都一樣……都是奶奶的孩子……”說到這兒，唐奶奶轉頭看了看唐舒柔，看到她隆起的肚子，頓時又笑彎了眼睛，
  “哎呦，我這，馬上都能見到重孫子了……奶奶可真是高興啊……”
  唐舒柔其實還是有些不好意思，她一直都穿著寬松的衣服，遮擋著孕肚，以至于她總不記得自己是個孕婦這件事。
  現在月份大了，肚子也遮不住了，她就覺得各種難為情。人家提起她的肚子，她都想鉆進地縫里。
  “奶奶，你別說這個，我說帶你去我家，你以后就跟我住，不行嗎？”
  唐奶奶滿眼笑意，卻掩不住那一絲傷感，道：“去看看，就回來。奶奶年紀大了，一輩子都住在這兒，臨了，還是想待在這兒，這兒是我一輩子的家啊……”
  老年人安土重遷，講究落葉歸根，他們不愿意舍棄一輩子的回憶去一個陌生的地方。
  唐舒柔覺得奶奶說得也對，就說道：“那行，我帶你去玩一玩，再送你回來。”
  “好，好……”唐奶奶這才高興擦了擦眼角的淚珠。
  幾人又說了會兒話，唐舒鵬催促道：
  “不早了，讓奶奶休息吧。明兒白天再來看她。”
  “好，我們走了。”
  說話間唐舒耀伸手一開門，就見門口立著一個人，眾人嚇了一跳。
  門外的正是唐老二，他趴在門上，偷聽他們說話呢。被抓了個正著，絲毫不覺得尷尬，大搖大擺地往門口走，喊道：
  “快一點，我要鎖門！”
  當晚，三姐妹睡在一起，訴說著小時候的事情，唐舒柔卻在想，昨晚奶奶的眼睛里，像是有事，但又不好說，明天得去河邊找她，沒人的時候，問問清楚。
  誰知第二天一早，就來了一個他們怎么也想不到的人。
  穿得人五人六的唐舒平，提著兩張餅來了。
  唐舒柔一看就知道，那是奶奶烙的餅。只是，這里四個人，他就帶了兩張餅，真是唐老二的作風。
  舒耀還是很熱情地跟唐舒平打招呼，讓他進屋坐。
  唐舒平一看見唐舒柔，就笑嘻嘻地喊道：“大姐，我給你送餅吃啦。我早上聽說你回來了，就趕緊過來看看你了。”
  這份熱情的程度，不正常。如果不是見過了他最丑陋的一面，唐舒柔還真有可能被騙。但現在，不會了。
  他這個樣子，跟他爹太像了，必然是有所求。
  并且，求不到一定會翻臉的那種。
  “嗯，我回來看看，舒耀要結婚了，給他幫幫忙。”
  “哦……是啊，我這個哥哥也替舒耀高興，嘿嘿，說起來，我這個哥哥沒結婚，他倒是先結婚了，哈哈，打我的臉啦……”
  他不提這事兒還好，他一提，唐舒柔就有話說了。
  “你怎么會沒結婚呢？你那是帶著媳婦和老娘去我們家要的彩禮和東西啊。家里被你們搬了一空，你忘啦？就是你上次結婚的時候……不過，你媳婦呢？”
  唐舒平的臉色從白變紅又變黑，最后又恢復了平靜，呵呵笑道：
  “哎呀哈哈哈……大姐你真是喜歡開玩笑，哪有的事啊……你別開我的玩笑啦，我知道，我不如舒耀，找個好媳婦，有福氣啊……”
  這人都這樣了還不發火，肯定是還沒有達到他的目的。他想要什么？
  唐舒柔直截了當地問道：
  “你還有事嗎？沒事我們就要出去了，很多事要籌備呢。”
  唐舒平討好的面孔真的是很惡心。
  “啊……我那個，我……我跟你們一起去吧？我就是來給你們幫幫忙的……”
  “不用了。”
  “別這么說嘛，大姐，再咋滴，咱們還是一家人啊……從小到大，你都帶著我的……”
  這又開始提從前，找情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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