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鐘頭后，趙小舟洗好了正在擦頭發(fā)，聽到兩聲不太重的敲門聲：“衣服我放在門口。”

        “好。”

        她在浴室蒸騰的熱氣里揚聲答應(yīng)。

        收拾停當(dāng)，趙小舟將衛(wèi)生間的門開了一條縫，她探著腦袋出去悄悄看，沒有人。

        一件純白色t恤，一條淺灰色運動短褲，被疊得整整齊齊放在門口的架子上。

        她彎彎唇，伸手拿起來再度合上了門。

        頭發(fā)吹得半干，松散地散下來，對著鏡子照了照，已經(jīng)快長到腰。

        再出去的時候，時堯已經(jīng)在客廳的茶幾上鋪了半桌子的參考資料和筆記。

        趙小舟走過去，在茶幾前面的地毯上坐下來。

        客廳沒有開頂燈，全靠一盞臺燈照亮。

        若有若無的洗發(fā)水香氛味道鉆進來，時堯停了停手里的動作，抬眼去看她。

        被他看了半刻，趙小舟有些不自在，眼睛轉(zhuǎn)了轉(zhuǎn)，試探性開口問：“怎么，我臉沒洗干凈？”

        她連忙拿起手機開了前置攝像頭來查看。

        剛剛洗過澡，白凈透亮的臉上還泛著絲絲紅暈，未加修飾過的臉上呈現(xiàn)出一種很自然的美感。

        這個狀態(tài)，還是挺滿意的。

        “不是。”時堯失笑，食指劃過下巴，“看你穿我的衣服還挺合適的。”

        趙小舟的肩比較寬，所以能很好地把衣服撐起來，即使兩人身形不同，衣服穿在她的身上也不會顯得太垮，反而倒多了一絲慵懶風(fēng)格。

        她低頭看看：“我也這么覺得。”

        “喝什么？”

        時堯起身去倒水。

        趙小舟卷了一縷頭發(fā)繞在指縫間把玩，隨口說：“都行，我不挑的。”

        卻沒想到他再回來的時候，手里竟然端了兩杯奶茶過來。

        “剛沖好的，有點燙。”

        他遞過來，擱在她面前的茶幾上，玻璃杯觸碰桌面，發(fā)出清脆的一聲響。

        趙小舟疑惑地看他：“你怎么知道我愛喝奶茶？”

        “那天你來籃球場，我看到了。”

        “視力蠻好的嘛。”

        她表示了由衷的夸獎。

        時堯揚起唇：“還好。”

        房間里開了暖風(fēng)，時堯還在梳理稿子，趙小舟百無聊賴靠著落地窗朝外面看。

        雨霧朦朦，窗子上起了哈氣，外面城市的街景已經(jīng)虛化，看著不真切了。

        食指輕輕敲著玻璃表層，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仿佛凝滯了下來。

        適才周身的冷意已經(jīng)全部消褪，取而代之的是被源源不斷的熱氣微微烘烤著的感覺。

        很柔軟，很暖和。

        “小舟。”

        她回過神：“什么？”

        舌尖輕輕抵著上顎，他在叫她的名字。

        她從來沒覺得，這個名字聽起來的感受會這么特別。

        或許，只是因為透過他的聲線，才顯得特別。

        “你覺得，亨伯特是真的愛洛麗塔嗎？”

        古往今來，對此的界定莫衷一是。

        對于這道問題的答案，所有人給出的都只是自己的見解。

        趙小舟抿了抿唇，思考了片刻，回答堅定：“如果要我來說，那一定是愛，他確實愛她。”

        她看著手邊那幾篇長篇大論的文獻資料，無一不是在控訴著亨伯特強烈的占有欲，再多的濃情背后無一不是無可奈何的一次次冰冷的交易。

        她咬了咬吸管，語氣沉下來：“如果不是愛，為什么會有最后那一段，她可以褪色，可以枯萎，我不在乎。我只要看她一眼，萬般柔情，涌上心頭。”

        “那時候的洛已經(jīng)不再是少女，她已經(jīng)變得庸俗，失色，可亨伯特看她的眼神卻從始至終沒有任何改變。”

        默聲片刻。

        再度抬眸，她換了副表情，聳了聳肩：“也許只是男主角演得太深情了吧。”

        “我只是一貫喜歡美化愛情。”

        她接著說。

        趙小舟把電腦拿過來，敲了兩行字之后，又還給時堯：“你覺得呢？”

        時堯向后靠了靠，雙臂舒展，而后雙手交握墊在腦后，點了點頭：“其實我也這么想。”

        他歪頭看她：“我還有最后一個問題。”

        趙小舟揚揚下巴，示意他問。

        他端正了坐姿，離她近了一些，似乎是在整理語言。

        過了會兒，他緩緩問出口：“你和韓驍塵，在談戀愛嗎？”

        其實問出口之后，時堯就覺得有點后悔了，或許過于唐突，還是什么別的。

        但這個問題自從那個下午就反反復(fù)復(fù)縈繞在他的心里。

        老張的隨口一句，攪得他這幾天都不太能專注地上課。

        于是，最終還是沒有忍住地問了出來。

        他觀察著她的反應(yīng)。

        趙小舟卻笑了。

        她嚼一顆水果糖，橙子味的，酸酸澀澀。

        舌頭卷弄著，左右來回倒。

        目光靜靜地打量著他，她的眼神饒有興味。

        時堯拿不定主意，見她悄悄湊過來，在他耳邊放低聲音：“對我的事情這么感興趣？”

        熱熱的氣息，輕輕淺淺，噴灑在他耳廓。

        時堯的視線無意中掃過她寬松的領(lǐng)口，眼睛微微瞇起，目光只在她胸前停留了一秒轉(zhuǎn)瞬離開，眉心一蹙隨即又展開。

        喉結(jié)不自覺地滾了滾。

        她沒有穿胸衣，單薄寬大的米白色短袖罩在她的身上，什么也擋不住。

        他給不出反應(yīng)，耳尖不正常地紅了。

        趙小舟在心底無聲笑起來。

        她別了別頭發(fā)，重新坐回去：“陪我看完那場電影再告訴你。”

        午夜之前的時間里，烏云大團大團地散不開，夾雜著轟隆隆的沉悶雷聲，不斷降下龐大雨幕。

        越來越多的雨水，歪歪扭扭地順著透明玻璃窗淌下來，模糊了視線。

        眼前只剩下一片光暈似的霓虹，交替閃爍。

        室內(nèi)安靜異常，似乎任何聲音都被放大了無數(shù)倍。

        晚飯趙小舟沒有吃多少，現(xiàn)下有點被餓醒。

        她伸手揉了揉肚子，起身穿好拖鞋，擰開臥室門把輕手輕腳地走了出去。

        “還沒睡？”

        黑暗里傳來他的聲音。

        她隨便找了個借口：“去倒點水。”

        “我?guī)湍恪！?

        時堯翻身從沙發(fā)上坐起，接過她的杯子握在手里，替她開了廚房的頂燈。

        燈光昏暗，該換新的燈泡。

        但因為他大部分的時間都在學(xué)校食堂吃飯，因此時堯總是忘記。

        昏昏沉沉的光暈，是陳舊的光影，發(fā)黯淡的琉璃色。

        水聲緩緩，兩個人都沒有說話。

        趙小舟仿佛能在周遭安靜的空氣里清晰地聽見自己有力的心跳。

        “是沙發(fā)睡得不習(xí)慣嗎？要不要……”

        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說什么。

        雨勢太大，她只好選擇留宿，他的家只有一間臥室，所以讓她睡床。

        順理成章，無可指摘。

        在她想東想西的時候，時堯倏然笑了：“你想聽什么答案？”

        老舊小區(qū)的房子，冬天露風(fēng)夏天潲雨，隔音就更不用說。

        他的輾轉(zhuǎn)反側(cè)，她又不是聽不到。

        “時堯。”

        她的聲音很小，猶猶豫豫的。

        “嗯。”他懶懶地應(yīng)一聲，“我在聽。”

        “我們沒有在戀愛。”

        再清楚不過的答案。

        時堯眼底的笑意在加深。

        他低下頭，抬手揉了揉她的頭發(fā)，手指穿進發(fā)絲的瞬間，意料之中的柔順。

        一股淡淡的香氛味道在空氣中彌散，好像在若有似無地纏上他的呼吸。

        趙小舟呼口氣，胸腔微微起伏，她試探著抬眸，對上他的視線。

        有點曖昧，有點灼熱。

        她連忙躲閃開來。

        “好。”他低聲回應(yīng)，“我知道了。”

        把水杯交還給她，他輕聲說：“去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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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單曲“closetoyou”由carpenters演唱，發(fā)行于1973年。

        這首歌真的超級適合下雨天聽，所以選到了本章作為bg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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