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有六分是真四分是假吧。”這兩日，顧云凰也聽過那些傳言。傳言說得比徐子年的還要狠一些，她倒不以為意，倒是將表玉幾個給氣得整日里跺腳。

　　徐子年沒料到她如此坦然，想起那次花會，她偷摘蘭花之事，又有些釋然了。憐憫的掃一眼景鈺被罩霜的臉，徐子年繼續問道，“既如此，顧小姐與四皇子的傳言，亦是六分真四分假了？”

　　顧云凰揶揄的看著他。徐子年坦然的任她看著。許久后，顧云凰答道，“景鈺的妄聽妄言，莫非是跟你學的？”

　　景鈺？

　　徐子年似笑非笑的看著他們兩個。

　　景鈺眼底的那些冷意，因著她這兩個字，像是潮水般散去。嘴角又揚起了笑，似乎先前的寒意，只是人的錯覺。

　　唯邊上的妙音，臉色微微發白。

　　顧云凰微微勾唇，看著墨影與墨霖提著幾個食盒踏水而來。將點心以及吃食擺好后，她接過景鈺遞來的筷子，慢慢的吃起來。對于徐子年的戲謔以及妙音的幽怨，避而不見。不過心中對自己的行為，到底是感到澀然。

　　她必須得承認，她就是故意的。

　　故意說給妙音聽。

　　至于景鈺臉上的歡喜……顧云凰嘴角勾起的弧度大了兩分，吃了兩筷子后，沒見他動，她便抬頭看向他。景鈺無聲一笑，也拿起筷子吃了起來。習慣性的吃了兩口素菜后，動作稍許一頓，他夾了塊清蒸的雞肉。

　　徐子年高高的挑起眉梢，稀奇的看著他將肉吃進嘴里后，抬頭左右張望了幾眼，嘖嘖贊嘆了幾句，問妙音道，“快告訴我，今日的太陽是哪邊升起來的？”

　　妙音掩唇輕笑，“依舊是從東邊升起來的。”

　　“既是從東邊升起來的，一向滴肉不沾的景世子緣何突然換了性子？”徐子年看著景鈺，眼角的余光卻若有所思的看向了顧云凰。

　　“他太弱不驚風了，得多吃些肉補補身子。”顧云凰道。

　　徐子年捂著臉頰，“我牙疼。”

　　顧云凰從發髻上取下一支釵子，從釵子中抽出一根細長的銀針，“要不要我給你扎扎？”

　　“顧小姐還懂醫？”徐子年問。

　　顧云凰搖頭，“雖然不懂，但想來應該扎不死人。”

　　徐子年將椅子搬得離桌子遠一些，叫妙音道，“去給小爺另搬張桌子來。小爺得另他們遠些，免得明日長針眼。”

　　妙音瞧一眼景鈺，景鈺夾了菜放到顧云凰碗中，眉宇是她從來沒有見過的溫柔。她斂下眸，轉身下了樓。稍許，帶著兩個婢女抬了張小幾上來。夜風習習，吹起碧波漣漣。妙音同徐子年獨坐一處，陪著他小酌。許久，待景鈺、顧云凰吃好。她又才起身，喚來婢女將桌上碗筷收下去后，開始沏茶。

　　顧云凰吃完飯，有走一走的習慣。如今身上船坊，兩岸桃林夭夭，她更是不會錯過。在船坊中走了兩圈后，她上了坊外的甲板上。漫天星斗，銀河倒掛。船順水而行，風吹起她的衣袂和發絲飛舞。某一刻，身旁一暗，她偏頭，看向景鈺。

　　景鈺手中端著兩杯茶，遞一杯給她后，問道，“大皇子妃的茶話會后，你要去慈恩寺？”

　　“嗯，再有一月就是燕姐姐母親的祭日，她要去慈恩寺為她母親祈福。”顧云凰點頭。

　　“再過幾日，待君山匪亂結束，我要到寧九城去安撫百姓。你要不要一起？”景鈺問。

　　顧云凰意動。

　　景鈺喝一口茶，繼續道，“君山匪寇雖被剿滅大半，但星星之火還可燎原。大長公主這次沒有出兵，皇上想要抓的把柄沒有抓到，他必是不會死心的。原本我打算將墨霖安排到君山中，讓他隱姓埋名，慢慢的將君山清肅、編整。如今有徐霖在，倒也省事了。”

　　“徐霖的父母是……”

　　“是。”景鈺說道，“徐霖的父親是我父王麾下的一個副將。當年隨同我父王戰死沙場后，他母親帶著他和妹妹到沙場尋他父親的尸首，在途中遭到難民襲擊，他母親為護他而死，他妹妹也因此而失散。后來，我打聽到他妹妹被人帶往京城，他也一路追來。不過你也知道，景王府當時的情況不容樂觀，連同他，也是不容樂觀的。因此，他便斷了和我的聯系，機緣巧合之下，進了丞相府中。”

　　“他的妹妹是恣歡？”顧云凰問。

　　景鈺再次點頭。

　　“若只有燕姐姐一個，我就隨你去寧九城了。但秦姐姐也要隨行，想要瞞過她，幾乎不可能，所以算了。”顧云凰將話題轉回來。

　　景鈺空著的手握住甲板上的木欄，看了眼波光粼粼的湖面后，偏頭看向她，“你若想去，總是能去。”

　　這話說得真是奇妙。

　　顧云凰反身靠在欄桿上，交叉了腿，看了眼空蕩蕩的船坊。徐子年不知何時已經離去，連同妙音也下到了一樓。整個船坊二樓，如今只有他們兩個人在。茶杯在掌心打了個轉，顧云凰沒有再接他的話。一杯茶喝完，她走回去，又倒了杯茶后，再走回來。靠著船坊，抬頭看著皎潔的月色，她抿一口茶，“景鈺，徐子年是靈族人吧？”

　　景鈺點頭。

　　“他既是靈族人，又與你是好友，為何不替你解毒？”顧云凰雙眼銳利的看著他。

　　“他靈力低微。”景鈺道，嗓音淡若無聲，“靈族被滅之時，所有的典籍便隨之下落不明。他那一脈能活下來已屬不易，還保有一絲靈力，更是艱難。”

　　顧云凰想起那夜，她也是傾盡所有，奮力一博才救回他一命。先前與徐子年同坐一桌之時，雖察覺到了徐子年身上靈力飄浮的情況，卻也的確是極弱。若不是她上次救景鈺，突破困頓許久的瓶頸，恐怕也察覺不出來。

　　“云凰為可會有靈力？云凰也是靈族人？”景鈺問。

　　顧云凰斜睨著眼，似笑非笑的看著他。景鈺面色平靜，嘴角含著一絲淺笑，任由她看著。

　　許久后，景鈺開口，嗓音低沉暗啞，“云凰，不要用這樣的眼光看著我，我怕我會控制不住自己。”

　　顧云凰臉頰一紅，暗瞪了他一眼后，不動聲色的離他遠了兩步。景鈺低笑出聲，笑聲隨著麟麟的波光傳出去極遠極遠。顧云凰翻了個白眼，回了坊廳中。景鈺轉過身，靠在木欄上，鳳眸緊鎖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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