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云凰站起來，圍著亭子走了幾圈。越走，越是嘆氣。走了數(shù)十圈后，她停下來，“現(xiàn)在所有人都知道秦家是四皇子的人了，連四皇子也是這么認為的。縱觀秦永之投靠四皇子之事曝光以來，秦家看似狼狽，卻依舊對四皇子不離不棄，明面上沒有什么，暗地里，必然是得了許多人稱贊的。四皇子是儲君之位最大的人選，有秦家相助，想要除掉一個三皇子并不艱難。可三皇子卻一直好好的，甚至還與四皇子針鋒相對，不落下風。為何？無非是秦家在拖延時間罷了。”

　　“四皇子并不傻，只是單單拖延時間的話，四皇子也能看出來的吧？”顧明珠問道。

　　“是我忽略了。”顧云凰再次嘆了口氣，“三皇子野心是不錯，但也知曉，憑他自己的本事，無法與四皇子抗衡，所以一向低調。京陽學院課試作弊，慈恩寺下‘英雄救美’……恐怕這些事，并不只是秦妤霜在他身邊提點之故。秦家、秦家，好一個秦家！”

　　顧明珠并不笨，經(jīng)她這般一提，立即道，“姐姐是說，秦家在暗中同時‘投靠’了三皇子和四皇子。除了讓他們互相制忖之外，還用他們來肅清像寧國公府一樣的‘敵人’，就為了給他們真正的主子鋪路？”

　　“是呀。這才是秦家真正的目的。”顧云凰道，“我讓傅元章彈劾秦家，不僅沒有給秦永之添一點麻煩，反而還幫了他呢。”

　　秦家一向以中正立足于朝堂，以前行事，還有諸多的顧忌。現(xiàn)在，他們已經(jīng)‘投靠’了晏君修，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行事自然不用再像以往那般受約束。

　　晏君修的母妃是蘇貴妃，蘇貴妃的父親是蘇國公。蘇國公手中雖沒有實權，其盤根錯節(jié)的實力亦是不容小覷。秦家行事不受約束后，只要給晏君修謀得更多的利益，就能取得蘇國公府的信任。而這信任，將來必是秦家顛覆四皇子的籌碼。

　　而追根究底，她就是這一場顛覆的推手之一。

　　想到這些，顧云凰心中便難免生出幾分抑郁來。任誰盤算一場，最終卻是給人作了嫁衣，恐怕都會抑郁。

　　坐回搖椅中，顧云凰忍住拿書敲額頭的沖動，自我寬慰道，“能即時發(fā)現(xiàn)錯誤，倒也不算晚。”

　　顧明珠輕聲一笑，給顧云凰倒過來一杯金銀花茶，“我覺得姐姐其實是想得復雜了。姐姐怎么就知道，秦家不是因為傅元章的彈劾，才被迫改變了原本的計劃？姐姐說，秦家以前在暗中行事受約束，在我看來，卻是恰恰相反。以前在暗中雖受約束，但同時，卻更加自由。如今換到明面上，雖不受約束了，卻要得皇上，得滿朝文武明里暗里的監(jiān)視。換成姐姐，姐姐愿意選擇哪個？”

　　顧云凰喝茶的動作一頓，抬眼看向她。看了許久許久后，她笑道，“二妹，我很幸運。”

　　幸運她們是姐妹，是朋友，而不是敵人。

　　顧明珠羽睫顫動了兩下，跟著笑了，“姐姐，我也很幸運。”

　　幸運她們不是敵人。

　　“以后這些茶點，我會讓莫恣歡給你送去。當然，若是你不嫌麻煩，也可以直接到清芷院來。”顧云凰說道。

　　“還是讓恣歡送去吧。”顧明珠道。

　　“也好。”

　　又坐了小半個時辰后，顧明珠便走了。走出清芷院時，看到姜月瑤，她的腳步又頓了頓，輕輕搖搖頭，什么也沒有說的走了。

　　“小姐。”聽蘭朝后看一眼，看到姜月瑤在太陽底下?lián)u搖欲墜的身子，欲言又止。

　　“不會。”顧明珠什么也沒有問的堅定道。

　　聽蘭將傘往她那邊傾了傾，“奴婢知道大小姐不會，只是、只是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

　　顧明珠笑了笑，“你覺得姐姐人如何？不用怕，實話實說就是。”

　　“奴婢覺得、覺得大小姐好是好，就是、就是……”聽蘭左右看一眼，小聲道，“就是太過翻臉無情了些。”

　　想到陳廣被亂棍打死那日，顧云凰全程站在一邊看著的畫面，聽蘭便有些不寒而栗。且，在她看來，姜月瑤或許有錯，但好歹在清芷院中伺候過她那么些時日，適當?shù)膽土P懲罰就行了，半分情面不講，也太過無情了。

　　顧明珠沒有評價她說得對不對，而是直接問道，“如果你是她，你會如何做？”

　　聽蘭認真的將自個代入到顧云凰的身份當中，努力的想象著自己是寧國公府唯一的嫡外孫女，丞相府唯一的嫡小姐……笑嘻嘻道，“如果奴婢是大小姐，奴婢就什么也不管，每天只管吃吃喝喝。”

　　“姐姐剛從江南回來的時候，就是什么都沒有管，每天只管著吃吃喝喝。”顧明珠提醒道。

　　“對哦。”聽蘭吐吐舌頭，回想起顧云凰剛從寧國公府回來的那幾個月過的日子，她抖抖肩膀，說道，“是奴婢想得太過簡單了。”

　　“所以她才會是姐姐。”顧明珠嘴角揚了揚，看著前方出現(xiàn)的那一片芙蕖花，笑問，“你知道徐霖去哪里了嗎？”

　　與來時抑郁的心情不同，此刻，顧明珠的心情極好。好得想要與人分享她的快樂，她的滿足。而聽蘭這個從小陪著她長大的婢女，無疑是個絕好的選擇。

　　聽蘭搖頭，先前她們說話時，她離得遠，連子字半言都未曾聽到，就是想猜，也無從猜起。

　　顧明珠道，“他去君山了。”

　　聽蘭驚呼一聲，而后立即捂著嘴，抬眼看向顧明珠。顧明珠嘴角的笑意更明燦了些，她道，“徐霖和姐姐非親非故，她讓徐霖去君山，說是要讓徐霖得償所愿，其實我知道，她是讓徐霖去博一個未來，一個屬于……未來。”

　　“屬于什么？”聽蘭沒有聽清楚。

　　“沒什么。”顧明珠輕笑出聲，腳步輕快。

　　“小姐等等奴婢。”

　　顧明珠心情極好，好得嘴角的笑意一直未曾斂下去。聽到聽蘭的高呼，她稍稍頓頓腳，待她追上來后，看一眼她額頭的汗，直言讓她以后要少吃些，多鍛煉身體。聽蘭抗議，她明明吃的并不多。顧明珠戳戳她圓嘟嘟的臉頰，“吃得不多，這些肉是哪里來的？”

　　聽蘭扁嘴。

　　顧明珠輕聲一笑，道了句逗她玩，才將她給哄好。兩人有說有笑，走到大花園中，看到顧稹后，兩人的笑鬧之聲才停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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