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顧云凰第二次急言厲色。

　　第一次是寧婉柔中毒的時候。

　　念玉拿冰袋給她敷著臉，顧云凰站在窗前，眼望著院中那一片木棉花，神色如冰似煞。許久，她回頭，看著縱是有冰袋敷著，青玉依舊紅腫的臉頰。她叫來莫恣歡，“你去景王府找景世子，找他要兩瓶百花露。”

　　“小姐，奴婢不……”

　　“怎么不用？不用白不用。”莫恣歡說道，出門往景王府去了。稍許回來，她手中多了兩個白色的，拇指大的小瓷瓶。將瓷瓶打開，將里面的凝露倒出來抹到青玉紅腫的臉上，不消片刻，腫便漸漸消了下去。

　　顧云凰見此，坐回椅子中，看向她。

　　青玉便將事情經過詳細的說了出來。

　　她拿著靈芝片到如意院時，恰遇到孫嬤嬤。因為沒有給她見禮，被孫嬤嬤叫住，奪去她手中的靈芝片，說是顧老夫人最近身子不舒服，正是需要這些的時候，給強搶去了。她不肯，便攔著要孫嬤嬤還回來。孫嬤嬤身邊還跟著兩個婢女，那兩個婢女攔著她，孫嬤嬤則帶著靈芝走了。她氣不過，卻也不想生事。到屋中看過牛嬤嬤，確定牛嬤嬤沒事后，就準備回來。哪曉得才走出如意院，就被周嬤嬤、余嬤嬤兩個帶人將她押去了樂壽院。以撞沖孫嬤嬤為由，說要‘教導’規矩。

　　說完后，青玉便站著沒有吭聲。

　　念玉也站著沒有吭聲。

　　莫恣歡想吭聲，但看著顧云凰冷著的臉，她乖乖的擠站到青玉和念玉中間，跟著不吭聲。

　　許久后，她終于開口，“從陳廣屋中拿回來的那些夾竹桃和麝香呢？”

　　念玉趕緊到里屋拿了出來。

　　“拿去給佟嬤嬤，明天我要聽到孫嬤嬤謀害祖母，被祖母責罰的事。”顧云凰淡聲道。

　　念玉打了個寒顫，“是。”

　　晚些時候，寧婉柔得知顧云凰的安排，她沉默了稍許，輕嘆一口氣后，什么也沒有說。清福閣中，從莫恣歡嘴里聽到這消息的寧嬤嬤一笑，夸贊道，“青玉是個有福氣的孩子。”

　　第二天，顧云凰才吃完早飯，樂壽院那邊就鬧了起來。一個多時辰后，孫嬤嬤因為用夾竹桃和麝香謀害顧老夫人，被顧老夫人給亂棍打死的事，就傳遍了整個丞相府。

　　三天前，陳廣才死。

　　三天后，孫嬤嬤又死了。

　　丞相府上下，人人自危。

　　下午。

　　消息傳出府外，謝燕和秦妤嬈一道來到丞相府。

　　在花廳中坐下，兩人齊齊看著顧云凰。顧云凰給她們倒茶，神色淡然。謝燕等不及的拍她肩膀一巴掌，“趕緊說，怎么回事？”

　　“不說那么回事？”顧云凰道，“就算燕姐姐你不常在京城，但府邸后宅間的那一些隱晦事總是知曉一二的。”

　　“鬼才信你的話。”謝燕道，“昨天青玉才因孫嬤嬤被顧老夫人給打了，今天孫嬤嬤就因謀害顧老夫人被打死了。你若沒有出手，歡歡都不相信。”

　　眼珠一轉，她看向念玉，“念玉，說說，到底怎么回事？”

　　念玉屈膝一禮，“老夫人最近一月總是不舒服，原本以為是身體原因。結果今天早上在換洗床上的被子、枕頭時，大約孫嬤嬤自個也忘了她在里面放有夾竹桃和麝香……”

　　“行了，說重點。”謝燕道。

　　“重點就是，夾竹桃和麝香露出來，老夫人當即就大發雷霆，認為是夫人害的她。將夫人叫到樂壽院中質問。夫人請周大夫到府中給她檢查后，才知曉，她伴著夾竹桃和麝香已有差不多一月。怪不到夫人頭上，老夫人大概是想起了陳管事的死，便讓人在幾個能進出里屋的嬤嬤屋中去搜。就在孫嬤嬤的屋中搜了出來。然后，老夫人大怒之下，就讓人打死了孫嬤嬤。”念玉心有余悸的說道。

　　“行呀，念玉。”謝燕呵呵笑道，“你跟在我身邊差不多五年了，跟著凰兒才半月不到，這么快就忘了我這個舊主。你說說，我是該夸你忘恩呢，還是該夸你負義呢？”

　　“奴婢不敢。”念玉跪到地上，“是當初小姐將奴婢調遣到小姐身邊時，告訴奴婢，以后奴婢生是小姐的人，死是小姐的鬼。”

　　看著謝燕吃癟的樣子，顧云凰和秦妤嬈同時一笑。

　　秦妤嬈道，“好了，別逗念玉了。反正這事，不管凰兒有沒有動手，在外人看來，都是她動的手。這幾日丞相府發生的事，凰兒可說是風頭很甚了。不只是街頭百姓在議論，各府的公子小姐也在議論。”

　　“議論什么，是不是也跟我一樣了，惡名昭彰？”謝燕幸災樂禍的問道。

　　當年她第一次進宮參加宮宴，在御花園中玩耍時，因只顧東看西看，撞到了某個府邸中的一個貴公子。因著兩人都不認識對方，拉扯中，謝燕將對方給揍了。對方不服，轉身叫來十余為伴要教訓她，結果她毫不怯場的將所有人都給揍了。

　　從此一戰成名。

　　四年前，她回京，當年那十余貴公子不服氣，在京城外某段偏僻的路段埋伏，想要一雪前恥。結果又被她給狠揍了一頓，讓她，再次一戰成名。

　　偏她不以為恥，反以為榮。

　　“差不多吧。”秦妤嬈道。一個是靠武力，一個是靠心計，雖然落在外人嘴里，一個是粗野蠻狠，是一個是心狠手辣，殊途同歸，也差不了多少。

　　謝燕大笑，端起茶杯與顧云凰對碰了一下，“吾道不孤了。”

　　秦妤嬈沒好氣的瞪了她們兩個一眼，“你就少幸災樂禍了。本來因為一個陳氏、因為一個姜月瑤，丞相府的名聲便有些掛不住。這事過后，丞相府可說是聲名狼藉了。”

　　“聲名狼藉就聲名狼藉吧，總歸，我們又不靠這個活著。”謝燕看一眼顧云凰，確認她是真的不在意后，說道。

　　“你不靠這個活著，那寧國公府呢？”秦妤嬈問，雙眼尖銳的看著顧云凰，“普通百姓不過看一個熱鬧。但你我都不是普通百姓，先是梨山書院所有官員一起彈劾你父親，再來陳廣之死、孫嬤嬤之死，你會如何想？”

　　“沒、沒那么嚴重吧？”謝燕不確定的問道。

　　“有那么嚴重。”顧云凰道。在謝燕疑問的目光中，她笑了，“寧國公府低調了近一百年，也沒有洗去皇上的猜忌。既如此，何必要再低調？”

　　秦妤嬈猛的站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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