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遠打量她片刻，含笑念了聲佛號，“常聞師妹提及謝小姐，今日一見，果如烈火紅蓮，奪目耀眼。”

　　謝燕看一眼顧云凰，淺淺一笑，“烈火紅蓮，我喜歡這個比喻。”

　　她是烈火紅蓮，他是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蓮，一紅一白，多么的般配。軍中兒女，沒有那么多的彎彎繞繞，她看著他，心中的歡愉毫不加掩飾。

　　顧云凰并未察覺到謝燕異常，掃一眼周圍后，她問道：“師兄什么時候到的？”

　　“收到你的信，便來了。”謝燕的目光灼熱，念遠被她眨也不眨的看著，心境依舊平靜不起一絲波動。人之七情六欲，或起于權(quán)利野心，或起于皮肉色相。無論哪一個在他看來，都是鏡中花，水中月，當不得真。

　　今日來此，全不過顧云凰一求。

　　他這個師妹，早在三個多月前，他夜觀天相，便已明了她是誰。也明了，他這一生的因果，皆在她的身上。因此，才逆天而行滾入這紅塵。

　　“那有查出什么嗎？”顧云凰邊問邊朝村中走去。

　　念遠跟上她的腳步，“村里的匪寇們都已經(jīng)走了，并沒有留下什么痕跡。”

　　景鈺緊隨其后，目光四顧，看到的都是殘痕斷壁。這個村落，還未燒毀前，他便已經(jīng)暗中來過，因此，他錯開幾人，朝著村中心走去。顧云凰瞧見，緊跟著過去。村中心的房子最大，燒毀得也更嚴重。站在此處，顧云凰剎時便憶起上次她來，被這里的匪寇盯上，正要離開之時，那一簇突然竄出的大火。

　　偏頭朝他看去，他也正好看過來。四目相對一刻，顧云凰若無其事的收回目光。

　　“這里有什么特別的嗎？”念遠問。

　　景鈺答，“沒有。”

　　念遠略顯驚詫的看他一眼，忽的笑道，“沒有痕跡已經(jīng)是最大的痕跡了。等閑的普通匪徒，且不說布置在林中的那些絲線，便是想逃，也不會逃得這般干干凈凈，絲毫線索也不留。”

　　謝燕故意走在最后面，目光不離念遠。看著他一言一行，嘴角不知不覺便往上翹起來。她自問不是一個以貌取人的人，可念遠讓她明白，這世上就是有一種人，你只看他一眼，便從此萬丈深淵，甘愿淪陷。

　　“就是不知道這群匪寇逃去了哪里？”顧云凰問道。

　　繞村走一圈，依舊沒有找到半點線索后，幾人一道出了村子，尋了個開闊的地方，一同商議接下來的行程。

　　“看來君山的匪寇之所以橫行霸道，都是有人在背后指使所致。”念遠眼中有厲色一閃而逝，看著若有所思的顧云凰，現(xiàn)在才想起來問道，“你是如何突然要對君山出手？”

　　“不是你自小就在給我灌輸，要慈悲為懷嗎？”顧云凰反問。

　　念遠輕笑，“朽木終于開了竅。”

　　顧云凰嗤了他一聲，透過樹葉間隙，看向遠處的山。君山太大了，若是要一一查清，再一一拔除這些毒瘤，沒有一年兩年，恐難成行。凝眉細思片刻，亦想不出有什么好辦法，顧云凰將目光投向景鈺。景鈺與念遠蹲在地上，以樹枝作筆，勾勒出君山大概樣貌后，在他們此時所在的位置畫了一個圈。沿著這個圈，又在其附近畫了五個大小不一的圈。停了片刻，沿其五個圈往外擴散著，畫下數(shù)十個圈。畫完后，景鈺看向念遠。

　　念遠撿起一根枯枝，稍做思考，在君山的另一頭，亦如他這般，連畫下近四十個圈。他畫完，抬眼看向謝燕，“不知謝小姐可還有補充？”

　　謝燕奪過他手中的樹枝，在他身邊蹲下，聞著他身上清新寡淡的檀木香，不知怎的，心情突然就變得愉悅起來。是那種想要放聲高歌，或是想要快馬暢跑一場的愉悅。沿著他所畫的圓圈，手不停，一路畫下去，畫了近百個后，速度才漸漸慢下來。一百一十三個后，徹底停下來。

　　看著滿目的圓圈，莫恣歡對眼看一眼，搖搖頭，退到一邊找野果子去了。顧云凰蹲到謝燕身邊緊挨著景鈺，景鈺抬頭看她一眼，嘴角含了一抹笑。

　　君山是很大，聽景鈺分析過后，顧云凰也知道匪寇很多。但這樣赤裸裸的以圓圈擺到明面上，且這些圓圈還只占了所勾勒出的君山不足十分之一后，心情還是漸漸變得沉重起來。

　　想起外祖父和舅舅們上一世的死，想起那個暗中蠱惑外祖父走外邊那一條路的人，顧云凰微微抿住唇，抬眼看向沉思中的三人，“這些匪窩中，有多少可以確定是皇上的人？”

　　“都不確定。”謝燕也皺了眉，“都知道皇上是個猜疑心極重的人，四皇子為人謹慎，朝中各官各員明面上都未曾站隊，但暗地里如何，誰也不知。是以，這些匪窩哪些是皇上的人，哪些是四皇子的人又或者哪里是朝中那些權(quán)貴們的人，一時還真難以查清。你昨天夜里想的那個法子想要用，恐怕有些困難。”

　　“什么法子？”念遠問道。

　　謝燕將之說了一遍。

　　念遠聽完，細細琢磨了一遍后，看向景鈺。景鈺看著地面上的所有圓圈，“用倒是可以用，不過得改變一下。”

　　他這樣一提點，謝燕立即反應(yīng)過來，點頭道，“倒的確是可以一用，不過就是承擔的風險大了些。”

　　顧云凰掃一眼三人，片刻后，也明白過來他們話中意思。沉吟片刻后，她提道，“有沒有可能，我們除掉一批匪寇后，皇上大怒之下，再派我們到君山來？”

　　“不可能。”謝燕答道，見顧云凰不明白，她解釋道，“皇上猜疑心的確是很重，我們此舉也的確會惹得他生氣。但他后面就算要派人來，也絕不會是我們。”話落，她看一眼景鈺，“不過，倒是有可能會派你來。”

　　景鈺錢多，派他來這里，為剿匪的大軍提供糧草，一來，可以消耗景王府的實力，二來，亦可慢慢的排除異己。

　　“那我們再想個別的法子。”顧云凰道。

　　“不用再想別的法子。”景鈺用樹枝將他畫的那十余個圈用一個大圈圈起來，之后，扔了樹枝，偏頭看向她，眸中含著明媚的笑，“皇上之所以在君山養(yǎng)匪寇，最初的目的不過是為了防備大長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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