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朵兒一走，兩個伺候顧廷之的下人自動隱身出去，便留下顧廷之和攝政王褚榮四目相對。
看得出，顧廷之已經在外面待了太久，身體支撐不住了，褚榮很自然的過去就要抱著他回屋。
顧廷之只是稍微掙扎了幾下，便沒有再動。
褚榮抱著瘦的只剩下一把骨頭的他，心里很不是滋味，他的命原本幾年前就已經差點沒了，是他用了一些特殊的法子，加上一些補藥，才讓他繼續活著，留在她身邊。
這些年她也一直在想辦法救他，只是卻沒什么效果。
顧廷之任由她抱著放到床上，任由她一臉關切的給他蓋好被子，又端來所謂的補藥給他喝。
認命的喝下，又認命的由著她伺候。
她想他活著，可是卻從未問過他想不想活。
如此活著，還不如死了。
真不知道這人是怎么想的。
若是以前，他會以為她是貪戀他那副殘軀，可現在，他這副殘軀只怕是只剩下讓人家倒胃口了。
看他這般死氣沉沉，她終究還是忍不住開口。
“你別灰心，我讓人去北疆請那里的有名的大夫了，聽說那里的醫術跟這里的不同，說不定會有辦法的。”
“如此，我倒是只能對王爺說一聲謝了。”
“你不必，我知道你怨我，可我就是想自私的留下你在身邊，哪怕只能看著你，只要活著，就好。”
顧廷之苦笑一聲，沒有說話。
想起剛剛跟他劍拔弩張，還差點讓他動氣出手的小丫頭，他忍不住問道。
“王爺，那小丫頭的爹？”
攝政王褚榮眉心一緊，下意識的看了顧廷之一眼，又快速的移開。
她還不能告訴他真相。
她知道他心中始終還有仇恨，若是讓他知道朵兒的真實身份，她害怕他會對朵兒動手。
雖然她心中愛慕他，可她也有責任和愧疚。
當年不得已她才會答應讓褚寧的孩子繼承大統，可是也成了不忠不義之徒，所以無論如何她都必須保住那個孩子，也保住先皇的血脈。
“朵兒的爹是我意外撞見的，跟你很像，那次我醉酒，之后便有了朵兒，只是他是個性子倔強的，知道我只是把他當成你的一個影子，便在生下孩子之后離開了。”
她只好用蹩腳的借口去敷衍他。
“原來如此，倒是讓我誆對了，唉，原先還覺得那丫頭囂張的讓人討厭，還差點想著解決了她，沒想到那丫頭倒是個可憐的。”
他在她跟前毫不避諱一切，因為他寧愿她生氣殺了他。
只是這次還是失望了。
她臉上雖然閃過一些惱火，可最后還是不見了。
轉而一臉無奈，甚至是有些祈求的看著他。
“朵兒的確身世可憐，而且她原本就是為了你才出生在這個世界上的，我知道的，你一直都對自己無法有孩子耿耿于懷，其實，只要是你愿意，我大可以告訴朵兒，你就是她的親生父親，朵兒那孩子雖然頑劣，可是骨子里還是個孝順的孩子，你覺得如何？”
“王爺可真的是折煞我了，我一介妖人，如何能孕育孩子，只怕王爺自己都不信吧？”
“你？你怎么能這么想？你？算了，你什么時候想通，就托人告訴我一聲，其實這樣做也不只是為了你，你知道的，朵兒大了，心里也脆弱敏感，看到別人有爹爹，自己卻沒有，她心里一直都很難受。
我知道，其實你并不討厭朵兒，不然朵兒不會活著走出去的。”
“王爺想多了，她終究是你的血脈，我受王爺照拂多年，這點面子還是要給的。”
“是嗎？你當真心里有我？”
攝政王褚榮卻像是看到什么希望，一雙素來冰冷的眸子突然多了一些希冀，激動地看向顧廷之。
“咳咳，我累了，王爺，想來您還有很多公務要處理，我就不留王爺了。”他拉下臉來下逐客令。
褚榮淡定點頭，囑咐小廝一定要照顧好，便離開了。
而顧廷之自己也沒想到在后來的日子里，他會一次次的為那個小丫頭出頭，還為她出謀劃策去對付那些欺負她的孩子，更是會在見不到她的時候，期盼著見到她，見到她儼然成為了他活下去的動力。
……
翌日天才微微亮，就有信鴿飛來落在了鹿家的屋檐上。
趙晚寧起的大早，正巧看見，便取下信函交給了褚青梅。
能養這種信鴿的，大概也只有京城的幾大世家了。
而這褚家信鴿又是格外的不同，所以她便猜到是京城那邊有事，要褚青梅回去。
褚青梅看過信之后，便行色匆匆的讓茍誕給準備好了行囊，要立即趕回。
只是茍誕昨晚跟鹿鳴醉酒，這會兒就跟那沒有骨頭的蟲子一樣，根本喊不醒。
沒有法子，褚青梅只好自己動手收拾。
彼時昨晚醉酒的周曉萌還沒有醒來，他也不便喊醒，便讓茍誕留下陪著趙晚寧再多待幾天，不忘讓給帶上她親手釀的酒拿回去。
囑咐：“等人醒來，給我說一聲。”
“是這家的主人，還是您的小廝呢？”
“都是，對了，告訴茍誕，讓她離開的時候給我帶幾壇子她親手釀的青梅酒。”
說著，褚青梅也不等趙晚寧說話，便匆匆的駕駛著馬車離開了。
看來還真的是挺急的。
趙晚寧感慨道。
可這些又管她什么事呢？
她迷迷糊糊的去茅房小解，又迷迷糊糊的爬到床上補覺。
接下來的幾天，她跟著周曉萌會去書店，也會在山林里竄來竄去，還會在家自己動手做各種美味，釀酒，還有做一些其他的事情。
她還發現了周曉萌的另外一層身份。
“原來風靡京城的話本大家濛濛子竟然就是你。”
周曉萌倒是也沒有遮掩，大方承認。
“做話本大家是我的一個夢想，當初在清水郡的時候，我就自己寫話本，那時候還是跟史家合作。”
提到舊人，她沒有繼續說下去，只是帶著趙晚寧去了自己的書店。
這些日子她一直留戀跟舊友相逢，還有吃喝玩樂，書店去的次數都少了。
可是少賺了不少的銀子。
不過呢，想起自己剛得了趙晚寧的兩萬兩，又覺得也沒有虧很多。
趙晚寧忍不住嘖嘖，還想著要不把這話本的發授權也拿過來，當聽到這話本她已經跟京城的一座叫“無心書局”的合作之后，就沒有再說什么。
不過她覺得周曉萌似乎還不知道這無心書局的背后東家的真實身份。
唉。
這人的緣分真的是說不清道不明。
都已經躲到這里來了，還是能有牽扯。
而奇怪的是，按理說那史可爽該有所察覺才對，畢竟他以前跟她可是合作過的，不過史可爽現在忙著經營自己的妓院，只怕也沒有心思再靜下心來作畫了。
可她怎么還聽說史可爽在自己的后院收攏了很多的美嬌娘，每一個都長得很像是某人，而且還每天都作畫呢？
不過她趙晚寧可不是一個八卦的人，這些事情可不會隨便亂說的。
畢竟是道聽途說的，也未必說得準的。
“你怎么了？”
周曉萌沒有聽到她說下去，以為是因為她早就把出版發行的交給了別人，而不高興。
“沒事，就是覺得有時候緣分真奇妙，我一直以為你早就不在了，可是沒想到你竟然還活著，而且以前如雷貫耳的名字就是你。”
“那個，別這么說，你這么說，我會當做你夸贊我，我會驕傲的。”
趙晚寧看她不要臉的勁兒又來了，更是懶得再說了。
而且以她的經驗，發現只是早晚的事情，而且說不定她還可以推波助瀾一下。
她可聽說了，史家有意把重心都轉移到京城來。
那兩個孩子可是史紅玉和史珍香的心頭肉，是肯定不會留在清水郡的，孩子來了，史可爽，還有那兩個孩子的保姆云溪和清寧只怕也會來。
再用不了多久，周曉萌就要去京城參加科考了，到時候不知道會不會在大街上偶遇呢？
好友相聚的日子過得很好，趙晚寧也是忙里偷閑，回去等著的還不知道多少積攢的事情呢。
她再三催促茍誕，可茍誕一副不想走的樣子。
想著來的時候，這茍誕還取笑人家鹿鳴，現在巴巴的抱著人家鹿鳴不想走，不過是貪戀這里的高薪酬，又被那些好看的話本子給吸引住了。
沒辦法，趙晚寧只好讓周曉萌給茍誕把每一本話本子包了一本，可沒想到這幾年，周曉萌寫了這么多，竟然放了大半個馬車。
這直接導致周曉萌給她準備的那些東西，和給她主子準備的東西沒地兒放了。
最后她和茍誕被擠在角落里，兩個人的身上還抱著酒壇子，才在周曉萌的揮手下離開。
茍誕走的時候涕淚橫流，還差點擦在她身上。
唉。
來的時候可是多兢兢業業的小廝，怎么才在這里待了幾天，就這樣沒規矩了。
不過別說人家了，她也不過是才來了沒幾天，就胖了一圈，還是一大圈。
突然馬車停下。
那些擺放整齊的話本子東倒西歪，把她和茍誕擠的都沒地方了。
倆人手里的酒壇子都差點撞在一起碎了。
氣得她正要對著外面趕車的車夫訓話，茍誕倒是搶了先。
“怎么趕車的，看看，把人家趙老板給嚇的。”
你媽。
你哪只眼睛看到本老板害怕了？
趙晚寧恨不得用眼睛殺死這個廢話真多的小廝。
不過看在這個小廝是人家褚青梅身邊的，忍了，忍不住，再忍，才忍下。
“老板，有人攔路。”
“誰？”
“馬車里的可是京城來的話本大家濛濛子啊？在下是雙華書店的掌柜的，在下姓吳，特地在這恭候大駕，想跟濛濛子先生說幾句話？”
“什么？”
趙晚寧有些懵。
對方的聲音又傳進來。
“在下知道先生一直都跟我們對面無雙居的鹿老板合作，可是請聽在下一言，那無雙居的鹿老板在本鎮開書店日子還短，根基不足，我們雙花書店就不同了，可是百年老店，而且酬勞方面，也好說。”
“什么亂七八糟的，你給我聽好了，管你是什么百年的，還是千年的，我就只跟無雙書店合作，識相的，給我滾，不識相，壓過去。”
茍誕聽明白了，不等趙晚寧說什么，就探出頭對著車夫指揮道。
“別廢話，趕路要緊，壓死了，也沒關系。”
聞言，那吳老板還想著說什么，可是眼瞅著，馬車就要來了，趕緊躲閃。
可是還是被馬車濺起的揚塵嗆了一嘴。
氣得她對著馬車破口大罵。
轉而眼睛露出一道兇光，決定一不做二不休，你不跟我合作，我還沒法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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