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季久久換好衣裙走出內(nèi)室，院子中的石桌前站了一個熟悉的人影，是楚暮。

        風(fēng)過樹梢，院子前的粉紅花樹被微微搖曳，一片花瓣被席卷至空中，楚暮站在花瓣風(fēng)里，黑發(fā)和寬大的黑袍也被吹起來，對著她微微一下，“師尊。”

        季久久的心跳快了幾分，總覺得仿佛回到了凌云宗忘川閣的那些時日。

        他走到季久久身邊，用修長的手指勾起她披在肩上的長發(fā)，“弟子來為師尊梳妝打扮。”

        后者剛剛起床，腦子還暈乎乎的，就這樣被楚暮半推著走到梳妝臺前，任由他擺弄。

        今日楚暮給她束的發(fā)型和昨天似乎也不太一樣，應(yīng)當(dāng)是按著她今日的衣裙來配的。

        束發(fā)，描眉，涂胭脂，抹口脂，一套操作下來行云流水，絲毫不見磕磕絆絆。

        “要是楚暮去了人間，憑借這手藝都能成為天下第一造型師。”季久久跟小精靈嘮嗑，“你說是吧？”

        小精靈沒有感情，“是是是。”

        “楚暮真是又暖又貼心。”

        “是是是。”

        “除了黑化了，心思敏|感一些沒什么不好的。”

        “是是是。”

        “那我這個世界任務(wù)失敗的懲罰是不是可以免了？”

        “是——才怪！”小精靈斬釘截鐵，“休想套路我，而且這個懲罰也不是我能決定的，放心，肯定不會很難的，畢竟你是……”

        說到這里，他忽然止住了話題。

        季久久好奇追問，“我是什么？”

        小精靈腦子轉(zhuǎn)的飛快，鎮(zhèn)定自若，“畢竟你是我們系統(tǒng)的第一個用戶，有特殊照顧。”

        梳妝打扮好，楚暮帶著季久久走到院子里。

        石桌上已然擺好了熱氣騰騰的膳食，那一籠蝦餃，半透明的薄皮，透出內(nèi)里淡粉色的蝦肉，筷子戳上去微微一顫，十足動人。

        精致的小碗里，面皮半透明的餛飩沉浮金色湯汁的包裹中。幾片青菜乖巧地匍匐在餛飩上，香菇顆粒也被煮透，浸入了雞湯的鮮美。

        季久久咽了咽口水，她剛剛坐下，楚暮就用公筷夾了一個蝦餃喂到她嘴邊，后者下意識地張嘴，咀嚼，剛剛吞下口里的食物，一勺餛飩又接踵而至。

        “統(tǒng)子！楚暮太可惡了！我已經(jīng)看出了他險惡的心思了！”季久久義憤填膺。

        小精靈懵懵懂懂，“他又怎么了？哪里險惡了？”

        季久久哀怨道，“你沒看到嗎？早上起來他幫我梳妝打扮，給我做早膳，就連食物都是他喂進(jìn)我嘴巴里的。”

        她得出結(jié)論，“楚暮一定是想把我養(yǎng)廢，這樣我就離不開他了，狼子野心，昭然若揭，嘖嘖嘖。”

        小精靈頓默，“你才發(fā)現(xiàn)嗎？你不是早就被他養(yǎng)廢了？”

        楚暮這幾年除了包攬她的一日三餐之外，還主動幫她處理忘川閣公務(wù)，就連有幾次閣主會議都是楚暮去的，他和扶蘇二人加起來，幾乎把忘川閣閣主應(yīng)該做的事情做完了。

        所以當(dāng)他走后，季久久的工作量也陡然增加，那段時間扶蘇和輕苓又在熱戀期，季久久總不好把正在談情說愛的小年輕抓回來幫忙，只能自己慢吞吞的，不甚熟練地處理那些東西。

        一勺雞湯喂進(jìn)了季久久嘴里，楚暮問，“師尊在想什么？”

        季久久咽下雞湯，熱乎乎的雞湯帶著雞肉特有的鮮美，整個胃都跟著暖和了，“我在想，你都把我養(yǎng)廢了。”

        楚暮掏出手帕擦了擦她嘴角的湯漬，嗓音越發(fā)溫柔，“弟子只是想照顧師尊而已，師尊不喜歡嗎？”

        季久久搖頭，“當(dāng)然不——”不會了。

        話還沒說完，楚暮，重重地放在勺子，小碗的剩下的雞湯濺出來少許。

        放在石桌上的那只手緊緊捏著，力道之大，以至于手背上的青色筋管清晰可見。

        聲音也忽然低沉下去，楚暮悶悶道，“師尊竟然如此討厭我嗎？連一句謊話也不愿意說。”

        說罷，他猛地抬頭，眸子里已然彌漫上隱約的赤紅，臉上也皆是壓抑凄慘，楚暮忽地露出一個笑容，此情此景，這笑容配上偏執(zhí)的表情，顯得凄涼又詭異。

        “我忘了，師尊風(fēng)光霽月，向來不屑于做這些事情的。”

        季久久忍無可忍，一巴掌打在他的腦袋上，后者猝不及防地挨了一下，表情怔忡。

        “什么毛病？每次話都不讓人說完，我說的是當(dāng)然不會，不會！！不是不喜歡！”季久久倏地站起身來，朝內(nèi)室走去，“你自己吃吧，我氣飽了。”

        楚暮也跟著站起來，先是花費(fèi)了一兩秒鐘仔仔細(xì)細(xì)分析了師尊的話，然后忽地欣喜若狂，“真的嗎？師尊，您真的喜歡？當(dāng)真愿意？”

        季久久頭也不回，步子邁得更大了，“不知道，不喜歡，不愿意。”

        楚暮拔腿追上去，他身形比季久久高大許多，步子也大，三兩步就追上了她，“師尊師尊，弟子知錯，你打罵弟子吧。”

        季久久回頭，“楚暮，我們好好聊聊。”

        師尊難得有這么嚴(yán)肅的時候，楚暮也正色，“好。”

        季久久心中理了理話，“當(dāng)初在秘境里，你師伯讓你走，你為何不走？”

        楚暮至今不覺得自己有錯，“師尊趕我走，我自然不會走。”

        季久久伸手按了按太陽穴，“你對凌云宗，對我就如此不信任嗎？我們力爭保你，你卻認(rèn)為我們要與你劃清界限。楚暮，你覺得凌云宗容不下你，我不接納你，其實(shí)不然，這一切都是對我們的猜忌。你說我不喜歡你，不信任你，楚暮，你又何嘗信任過我？”

        楚暮茫然又無措地站在那里，神情呆滯，似乎被季久久劈頭蓋臉的一番話震懾住了，配上他高大的體型和陰郁的氣質(zhì)，這一份茫然顯得有些怪異得可笑。

        他下意識地去抓季久久的手，“師尊，我沒有……”

        后者毫不留情地?fù)]開他的手，斬釘截鐵，“你有！”

        “但凡你對我有一絲一毫的信任，你就不會把修魔瞞著我！”

        說罷，她推開楚暮，自顧自地走回內(nèi)室。

        門無情地關(guān)上，外面分明陽光明媚，楚暮的臉上卻布滿陰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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