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人飛機的鐵片在在爆炸的轟鳴聲中碎成幾片，熊熊火焰中飛機上的零件剝落，他能清晰地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在疾速下墜，冷冽的空氣如同颶風一樣灌進他的口鼻，讓他無法呼吸。

        意識也漸漸模糊。

        “撲通——！”

        他掉落進了深海中。身體不斷下沉，冰冷咸腥的海水爭先恐后地涌入口鼻。肺部的空氣越來越稀薄，整個人幾乎要被溺死在深海里了。

        海水讓他睜不開眼睛，也模糊了僅有的視線。

        在朦朧中，江曄看到了一雙深邃夢幻的眼睛。

        有人拖住了他的身體，他得救了。

        帶著大海獨特咸腥味道的海風幽幽吹拂，江曄睜開了眼睛。

        腦子里面亂糟糟的一團，似乎有東西在腦子里不斷擴大，下一秒就要沖破頭骨一樣。

        胸腔里也有一股莫名其妙憤怒的情緒在奔騰，是沒有來由的，在身體里橫沖直撞。

        剛才夢境中墜機時的場景還格外清晰，因為過于真實，讓江曄忍不住想要嘔吐。

        他知道，這是自己狂躁癥發作的前兆。

        江曄有中度的狂躁癥，平時的行事作風就暴戾陰冷，也因為這個，他坐穩了江家家主的位置，讓江曄兩個字在蓉京家喻戶曉。

        旁人也不敢輕易惹怒他，要是幸運的話，挨頓打就是了，要是正好撞上這位爺在狂躁癥發作的時候，能被折磨得生不如死。

        江曄平時很難睡著，即使睡著了也是噩夢連天，昨晚也不例外。、

        他盡量放平穩呼吸，手中緊緊捏著那把鋒利的瑞士軍刀，因為太過用力，手背的線條緊緊繃著，手腕上的血管清晰可見。

        “呼——”

        渾濁粗重的濁氣被吐出去，江曄的眸子越發赤紅，臉上痛楚壓抑的神情也更加明顯。

        就在這時，一道朦朦朧朧的歌聲傳進了他的耳朵。

        這陣聲音嬌柔中帶著空靈，像是天上的神明在輕聲吟唱，如同涓涓溪水撞擊鵝卵石叮當作響，又似黃鶯出谷，鳶啼鳳鳴，清脆婉轉，聲聲入耳。

        江曄狂躁的心情忽然被安撫下去了，如同三月春風輕柔地吹拂楊柳一般溫和悅耳，讓人欲罷不能。

        江曄眼眶的赤紅色漸漸褪去，腦海中也慢慢恢復清明。

        他站起來，發現昨日里還涌流鮮血的小腿竟然已經感覺不到疼痛了。

        敷在上面的海草已經干了，江曄拿開它，發現傷的表面已經凝結了一條淡粉色的疤痕。

        小人魚給的草藥效果竟然這么好？

        江曄一邊驚訝，一邊循著悅耳的歌聲走去。

        只見小人魚坐在一塊礁石上，藍紫色的魚尾時不時地撩動海水，激起幾片水花，金色的陽光照在她身上，白皙的肌膚顯得幾乎透明。

        銀色長發還在淅淅瀝瀝地滴水，如同絲綢一般鋪灑在背上。

        聽到有人過來，小人魚的歌聲戛然而止，驚疑不定地回過頭來，眸子空濛撩人。

        江曄笑道，“你的歌聲很好聽。”

        季久久聽懂了這句話，一抹緋色的煙云順著白皙修長的脖頸爬上了臉頰，就連耳垂都透著一抹淡淡的粉色，像是淡粉色的珍珠一般圓潤可愛。

        鬼神神差的，江曄上前一步捏住了她的耳垂。

        柔軟滑嫩的觸感，像是在摸一塊嫩豆腐似的。

        江曄甚至還惡趣味地捏了捏，激起小人魚一片輕微的戰栗。

        “早上好，小人魚。”

        雖然耳朵被觸碰得癢癢的，但是小人魚還是乖乖巧巧地任由他碰。

        季久久誤以為這是人類打招呼的方式。

        她也學著江曄的樣子，伸手捏捏他的耳垂，學著他的話，“早上好，人類。”

        后者啞然失笑，糾正道，“我不叫人類，我叫江曄。”

        這兩個字對于還沒有完全進入成年期的小人魚來說有些拗口，但她還是學著他的音調艱難地重復，“江、曄。”

        明明是不太標準的話，從小人魚嘴里說出來卻帶著異樣的感覺，那一聲叫得江曄通體舒暢，殘留在身體里的最后一絲暴躁情緒也被成功拂去了。

        他常年處于上位者的位置，不由自主地流露出了幾分命令人的語氣和態度，“再叫一聲。”

        小人魚格外乖巧聽話，“江曄。”

        第二遍明顯又更加流暢了一些。

        江曄更加滿意了，想著之后讓小人魚多叫幾次。

        要是等到手下趕來，也可以把小人魚的歌聲錄進去，等到狂躁癥發作的時候聽，應該會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江曄看著小人魚的姣好的容顏，忽然心下一動。

        他似乎想到了更好的主意。

        或許是要打探消息，江曄不由自主地放輕了聲音，“小人魚，你想到別的地方去看看嗎？”

        小人魚先是怔忪片刻，然后慢慢搖搖頭，“我、不能離，離開大海。”

        人魚終究是要生活在海里的，就像鳥兒得在天空飛翔。

        得到答案的那一瞬間，江曄明顯地感受到自己陡然失落的情緒。

        他希望小人魚跟他一起走。

        以他的地位權勢，大可以把自己家的別墅打造出一片供人魚活動的區域出來，讓人每天空運海水過來保持小人魚的生活環境。

        烤魚，煮魚，蒸魚，生魚片……只要小人魚想吃，他可以無條件提供。

        但是現在，小人魚不愿意跟他離開。

        如果按照往常江曄的性子，只要他想要的東西，不擇手段也要拿到手，他本來就不是什么好人。

        但是這次不知怎的，他竟然生出里許多顧慮。

        小人魚憑什么離開熟悉的環境跟著一個認識不到兩天的男人走？

        她被強行帶走一定會恨他。

        ……

        許多之間不曾有過的顧慮暫時打消了他的念頭。

        注意到眼前人類的情緒莫名低沉，小人魚沉吟片刻一頭扎進了大海里。

        等到她再浮出海面時，懷中抱著一堆海鮮。

        小魚，牡蠣，鮑魚，海參……

        她將那些東西豪氣地往沙灘上一扔，“吃，烤。”

        這是還要讓他烤著吃的意思？

        江曄注意到那些東西都是雙人份的，所以看樣子其中還有她的一份。

        江曄一邊烤一邊暗自后悔自己的廚藝為什么不能再好一點。

        那樣就可以把貪吃的小人魚拐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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