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浪掀起一片又一片巨浪，一排排浪花簇擁著沖過來，將簡易的木筏沖得搖搖晃晃。

        江曄察覺到了海下突如其來的變化，目光凌冽起來，慢慢將綁在腿上的軍刀抽出來。

        造成木筏不正常搖晃的兇手終于浮出海面，那是幾只鯊魚。

        頭部高高隆起，兩腮向兩邊凸起，灰黑色的雙鰭猛烈地拍打波浪，眼睛突出直勾勾地看著江曄，明顯盯上了他。

        翻身時會張開四排白白的尖牙，在陽光下泛著寒光。

        它們幾只盯上了江曄這個從未見過的獵物，圍著小小的木筏不肯離開。

        忽然，有一只鯊魚沉入海底用身體猛烈地撞擊起木筏，其他幾只鯊魚虎視眈眈，眼睛里寫著躍躍欲試。

        江曄不得已一手抓穩木筏，一手攥緊了匕首。

        和鯊魚動手是不得已的做法，血液的味道會在大海里快速傳播，會有更多兇猛的海洋生物被吸引過來的。

        但是現在，如果不反擊的話，木筏不一會兒就會被撞翻了，他的游泳技術不太好，在海中同幾只鯊魚搏斗取得勝利的概率渺茫。

        就在這時，一只鯊魚以為時機到了，猛地越出海面，張著它的血盆大口朝江曄襲來。

        嘩啦——！

        一片漂亮的魚尾越出海面，藍紫色的鱗片在陽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輝。

        是小人魚。

        江曄的心臟猛地提起來，內心是前所未有的慌亂。

        小人魚如此柔弱，怎么能逞強去和鯊魚搏斗呢？

        這個想法剛剛浮出腦海，江曄就眼睜睜地看著那條夢幻璀璨的魚尾撩起一陣陣水花，“啪——”地一聲打向了那只鯊魚，鯊魚推起一陣陣波濤飛出去了，白白的肚皮朝著天，它暈死過去了。

        其他幾只鯊魚瞬間安靜下來，不敢再動。

        江曄：“……”

        他心目中單純柔軟弱容易被欺負的小人魚撩起魚尾，在那幾只鯊魚頭上拍了兩下，白皙精致的臉上凝結了冰霜，嘰里呱啦地說了一堆。

        江曄竟然能看出為首的鯊魚顯露討好的神色，嘰嘰咕咕又說了一大堆。

        江曄一陣恍惚，原來他家小人魚這么厲害，原來鯊魚也能說話。

        幾番交談之后，幾只鯊魚悻悻離場，小人魚大獲全勝。

        季久久浮在海面上，瞪著濕漉漉的藍眼睛看著他，“你要，走？”

        果然人類都是愛撒謊的生物，明明說的是過兩天走，沒想到趁著她去補水的時間就想要一個人離開！

        竟然還被幾只蠢蠢的鯊魚圍攻了！

        “我不走，我來看看周圍的情況。”為了證明他真的不是要走，江曄大大方方地展示身上的東西，“你看，我什么也沒帶，不會走的。”

        季久久的視線迅速打量了他的木筏一番，勉為其難地相信了。

        她決定安撫一下受到驚嚇的人類，“你別怕，有我在。”

        向來殺伐果斷性情暴戾的江曄第一次聽到有人讓他別怕，心中升起一股異樣的感覺，暖洋洋地充斥整個心房。

        漆黑如墨的眸子深邃，江曄輕聲道，“你真厲害。”

        小人魚被夸獎之后洋洋得意，小尾巴都不由自主地擺了幾下。

        “你放心，他們不會再來找你了，我，我也不會喜歡，他。”

        江曄的耳朵一動。

        不會喜歡他？

        其中竟然還有隱情？

        這幾只鯊魚確實不是無緣無故來攻擊江曄的，為首的那只大鯊魚愛慕季久久，向她表明心意多次，后者也拒絕多次。

        某次他聽小水母說季久久救了一個人類，對他百般照顧，就連最心愛的大珍珠都送給了他。

        大鯊魚生氣極了，叫上幾個小弟就要去給那個人類一點顏色看看。

        小人魚磕磕絆絆地講完事情經過，江曄心中五味陳雜。

        “原來海洋生物都喜歡跨越物種戀愛嗎？”

        他看著小人魚姣好精致的臉頰，心中警鈴大響，“對你表明心意的，就只有大鯊魚一個魚吧？”

        季久久搖搖頭，扳著手指開始數，“海豚，海蛇，金槍魚，海龜，鰻魚……”

        江曄的太陽穴又突突地跳起來，前所未有的危機感降臨。

        末了，季久久還天真地揚起下巴，“小章魚說，我好看，大家，都會喜歡我的。”

        容貌絕色昳麗，五官精致無暇，如同上好的羊脂玉精心雕刻出來的似的。

        她確實有資格說出大家都喜歡她這句話。

        江曄滑動船槳，木筏在海面上朝著海島慢慢移動，小人魚就乖乖巧巧地坐在木筏上，尾巴時不時撩動海水給木筏助力。

        直到回到岸上，江曄還在惦記小人魚很受歡迎的事情。

        他問道，“那你喜歡誰？”

        小人魚正在啃野果子，抹了一把嘴，含糊不清地開始數，“小章魚，粉水母，海豚，……”

        即使早就猜到了結果，聽到她親口說出來，江曄還是一陣郁悶。

        小人魚頓了頓，“還有江曄。”

        被烏云籠罩的心情忽然陽光明媚，江曄的嘴角不受控制地勾起一點兒笑意，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腦袋，“我也喜歡你。”

        江曄心中的不舍越來越大，他甚至有一種永遠留在這里，不切實際，瘋狂的念頭。

        他握緊了拳頭，“小人魚，真的不跟我一起走嗎？”

        季久久的心情也格外悲愴，像是有一朵烏云黑壓壓地沉下來似的。

        良久，她盯著自己的尾巴，夢幻璀璨的尾巴散發著迷人的光澤，但是和江曄的雙腿相比顯得格格不入。

        她忽地伸出手，從尾巴上扯下一片亮晶晶的鱗片。

        江曄沒有反應過來，看到小人魚微紅的眼眶和尾巴滲透出來的血漬不由得薄怒，“你做什么？”季久久倒吸了一口冷氣，低垂下眼簾，悶悶道，“我不能離開大海，你帶著我的鱗片走吧。”

        亮晶晶的藍紫色鱗片被放在了江曄手中，他攥緊了手，鱗片鋒利的邊角硌得他手心生疼。

        江曄深吸一口氣，喉頭有些澀意，“你知道嗎，我想帶走的不是鱗片，是長著鱗片的小人魚。”

        但是小人魚不能舍棄她的大海，他也無法放棄正常的人類生活。

        二人注定是無法在一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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