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冉把號碼報給李軍，兩人互存號碼后分開。

        正午高峰時段，的士相當緊俏，她走了很遠也沒攔到車，索性放棄了。

        她沿著街道向前漫無目的地走著，腦海中一直回想著剛才李軍說的話。他說唐新永畢業回來接手了父親的酒行生意……

        她有些想不通，唐新永b大計算機系的高材生，曾經夢想畢業后成為一牛b閃閃的軟件工程師，怎么最后會選擇回來賣酒？

        “對不起，姐姐。”

        路燈轉綠，一名著急過馬路的中學生不小心撞了章冉一下，道完歉匆匆走了。

        章冉恍然回過神來，慌忙隨著人流過了馬路。

        迎面一陣風吹來，頃刻間，原本艷陽高照的天氣瞬間陰沉下來，暴風雨要來的節奏。

        章冉想著干脆坐公交車回酒店，往前走了兩步，一抬頭諾大的‘唐氏酒行’四字招牌映入眼簾，就在這個十字路口的黃金端頭位，格外醒目。

        章冉愣了下，原地頓足良久，不自覺地往里望，手指緊緊地攥著包帶。

        這是個三層樓的超大店鋪，透過玻璃窗，章冉看到一樓內有零星兩個客人以及幾個穿著紅色統一制服的店員。

        不知不覺，章冉就走到了酒行的外面，這時離門口最近的一位店員迎出來跟她打招呼。

        那小姑娘一笑露出兩個小酒窩，讓章冉一瞬間失了神。她想起這家店的老板笑起來也是那樣，酒窩淺淺，特別的陽光。

        章冉禁不住就跟著那酒窩店員進到了店鋪里面，小酒窩熱情地向她介紹店鋪的各種酒及優惠活動。

        章冉心不在焉地聽著，眼睛不時瞟向店鋪最里面那個半人高的弧開柜臺，思緒有些游離。

        其實剛在外面，她就看到柜臺里坐著兩個店員，這會兒進來后再次看清了，里面并無別人。

        好像松了一口氣，又好像心底涌起一股淡淡的失落。

        那酒窩姑娘滔滔不絕地推銷著，章冉全沒聽進去，逛了兩圈，最后隨便指著一款紅酒說買兩瓶。小姑娘見她選的酒，歡喜的表情掩都掩不住，一聲聲‘姐’叫得愈發親熱。

        章冉刷卡買完單，小姑娘拎著酒盒送她出門，一邊夸贊著她的裙子包包漂亮，一邊塞給她一張名片說自己叫小朵，以后買酒請還找她。

        章冉點頭微笑。

        兩人快走到門口，這時后面突然傳來一道男聲，在喊小朵的名字。

        章冉愣了下，驀地回過頭。

        收銀臺后方旋轉樓梯傳來‘咚咚’的腳步聲，一雙大長腿率先出鏡。

        章冉的心突然怦怦亂跳起來，在那道修長身影即將露出真容的前一秒倏地收回視線。

        小朵回頭應了一聲，把東西遞給章冉，笑道：“姐，我老板叫我，您慢走，歡迎下次光臨哦。”

        章冉慌亂地點點頭，轉身往外走。她的步伐快而凌亂，像被人追趕著。

        唐新永剛下樓就見小朵一臉春風滿面迎上來，周圍人一臉羨慕，不時還望向門口。

        他向門口瞟了一眼，“怎么，開大單了？”

        “可不是，剛才那個美女買了兩瓶上萬的紅酒。”柜臺內的店員搶先答道。

        “哎呀，我運氣好，碰見壕氣的小姐姐。”小朵笑得謙虛。

        “是啊是啊，那個小姐姐好漂亮好有氣質啊，你看她穿的裙子背的包都是香奈兒最新款呢。”其他店員也圍過來七嘴八舌，無不羨慕。

        “哦？有多漂亮？”唐新永倚著柜臺，漫不經心地又朝外望了一眼，“身材看起來是不錯，腿挺長的，勉強算個背影殺手吧。”

        “嘁，你是沒看見正臉，”小朵不屑地撇撇嘴，“小姐姐又美又有氣質，比你以前交往的那些徒有其表的鶯鶯燕燕不知強了多少。”

        小朵是唐新永的表妹，兄妹倆感情不錯，她一向心直口快，想到什么就說什么。

        “是嗎？”唐新永挑著眉又往外看了一眼。

        這時，章冉攔了一輛出租車正準備走，轉身關門的時候回頭望了一眼。

        就是這一眼，讓唐新永愣在了當場。

        只是一閃而過的瞬間，而且兩人距離有點遠了，中間還有道玻璃門阻隔著，面容其實是很模糊的，但唐新永就是確定是她。

        小朵見表哥突然不吭聲了，順著他的視線望過去，只看到一輛計程車絕塵而去。

        “行了，我的唐大老板，別一看到美女眼睛就直了，人家已經走了。”小朵在唐新永的眼前揮揮手，“對了，你剛才喊我干什么？”

        唐新永回過神來，不管反問：“剛才那位客人，你有沒有留下她的姓名電話？”

        “問過了，人家不愿意留。”小朵說。

        “哦，沒留算了。”唐新永愣愣地轉身往樓上走。

        “喂，你剛才喊我干嗎？”小朵又問。

        唐新永擺擺手，徑直上樓了。

        小朵有些疑惑，在心里悄悄回憶了一下那位小姐姐的身材面貌，是很優秀沒錯，也不至于驚艷到讓他如此失魂落魄吧。

        “美女，你到哪兒？”

        章冉有些恍惚，下意識答：“到黃桃鎮。”

        司機有些為為難，再次確認：“美女，那地兒有點遠啊，離這還有三十公里，你確定要去嗎？確定的話那我得先去加個油。”

        章冉怔了一下，改口道：“不，到漢江苑。”

        半小時后，出租車停在了漢江苑小區門口，章冉拖著疲累的身體走進小區。

        她兩年前回來在這個小區買了一套房子，精裝修的樣板間，家具家電齊全，直接可以拎包入住。她當時就看中它省事，看房簽合同付款拿鑰匙總共就花了半天時間，幫章女士也就是她母親搬家花了半天，搞完當晚就飛回了b市。

        兩年沒回來，她尋著之前的模糊記憶，來到單元樓下，跟著一戶歸家的業主后面進了門禁電梯。

        在電梯里還想了半天在幾層，最終摸索到門口時，還是吃了個閉門羹，章女士不在家。如果不是門口走廊處擺著章女士最愛的兩盆綠植，她會懷疑自己記錯了門。

        她在門口躑躅了一小會兒，胃隱隱疼起來，昨晚到現在什么沒吃，胃在強烈抗議，頭也昏昏沉沉的，全身乏力。

        她掏出手機給章女士打電話，沒人接。

        算了，她想，不是她不愿回來。

        至少這一刻她是真的很想進去睡一覺的。

        章冉強打起精神往外走，這時天更陰沉了，烏云密布，雷聲轟轟，狂風亂起，緊接著一道閃電劃破開際，暴雨傾盆而至。眨眼功夫，她的頭發衣服就被淋透，她滿身狼狽地奔至門口保安廳檐下，強撐著發軟的身子拿出手機叫車。

        雨勢太大，路過的出租車全是滿的，手機軟件叫的車也遲遲未來。章冉緊緊靠墻站著，胃開始一陣陣的抽疼，身體冷得只打寒顫。

        宛如過了一個世紀那么久，叫的車終于到了，司機抱歉地說雨太大，到處都堵。章冉蜷著身體擺擺手，直接報了酒店名字。

        司機見章冉臉色蒼白，體貼地升起車窗。

        章冉虛弱地說謝謝。

        四十分鐘的車程愣是走了一個多小時，章冉強撐著發昏的腦袋才沒讓自己睡過去。回到酒店，她連身上的濕衣服都沒脫，直接掀開被子倒了下去。

        中午吃罷飯，王海等人就帶著羅景銘在市區四處轉，參觀襄市的重要規劃和地標。轉到江邊時，突然下起了暴雨。本計劃沿著江邊走一趟，參觀江對面長長的護城墻的，無奈暴雨之下，江上起了很大的水霧，迷迷蒙蒙的，看不太清。于時改道另一個本市著名的景區，還安排一場本地特色的劇場演出，結束時差不多四點。

        本來晚上王海還安排的有節目，被羅景銘婉拒，說晚上有私人行程。

        王海沒再堅持，安排商務車送他們回酒店。

        一下車，羅景銘就問史洋：“晚上都安排好了嗎”

        史洋點頭，把行程發給他。

        史洋費了好大的力氣才幫老板訂到鳳凰山莊里環境最好的那間溫泉木屋，為此多花了兩倍的價錢，頗費了一番周折，才把已經預訂出的票轉買了回來。

        羅景銘滿意地頷首，闊步往電梯走去。

        下午發信息沒回，猜測那女人肯定午睡過頭了。他打開套房門，差點以為自己走錯了。入口門廊處一片狼藉，高跟鞋踢翻了，東倒一只西歪一只，包包、帽子也被扔在地上，帽子還是濕的，看樣子是淋雨了。

        鞋柜上倒是整整齊齊放著一個酒盒禮袋，他看了下，里面有兩瓶紅酒，目光掃過禮袋右下角，一個形似太陽的logo后面跟著‘唐氏酒行’四個字。

        羅景銘一邊扯著領帶，一邊往里面走，臥房大床上的被子拱起一個大包。果然還在睡覺，他不滿地敲了敲門，床上的人絲毫沒反應。

        他解下袖扣放在床頭，掀開被子發現不對勁，床上的小人眉頭緊蹙著，頭發濕而凌亂地貼著額頭，臉色紅得不正常。

        他伸手觸了觸她的額頭，很燙。

        羅景銘有點慌，立刻給史洋打了個電話，然后找了個毯子將床上的人完全裹住，剛抱起她，人就驚醒了。

        “干嗎？”章冉嗓聲干啞，有氣無力地問。

        “送你去醫院，”羅景銘說，“你發燒了。”

        一聽到醫院，章冉瞬間清醒，一下子從他身上掙脫下來，躲到床的另一邊。

        “不要，咳咳——”她急促地咳了兩聲，睜大眼睛虛弱地喘氣，“吃退燒藥一樣的。”

        “你燒得很厲害。”羅景銘肅著一張臉，繞過床尾向她走過來。

        “我不要去醫院。”章冉再次重申，臉上神色如臨前受刑。

        “……”

        兩人無聲的對峙著，感覺像是敵我雙方正在進行一場生死的較量。

        良久。

        看著章冉一幅要上刑場的驚恐模樣，羅景銘心先軟了。他彎腰扯過被子狠狠地蓋章冉身上，順便連她腦袋也蒙住了，冷著臉道：“既然那么怕打針，怎么不知道愛惜自己，我放你假是讓你出去淋雨的嗎？”

        章冉扯下被子，露出著一雙楚楚可憐的大眼，“求你了。”

        羅景銘無奈地嘆了口氣：“那如果吃了藥還是不管用的話，就要去醫院的。”

        章冉小雞啄米似的點頭。

        羅景銘又打電話讓史洋立刻送藥過來，完了給章冉端來一杯熱水。

        章冉接過水杯，羅景銘順勢在床邊坐下，側著身，手指撫過她的額頭的碎發，“怎么淋雨了？”

        章冉垂下眼簾，“呃，我回去了一趟……家里沒人，出時就遇到暴雨，淋了一點點。”

        “嗯，”羅景銘卷起她的一綹發絲在指間把玩，“怎么不給我打電話？”

        “你在忙嘛。”

        “你倒是挺體貼，”羅景銘扯了扯嘴角，“怎么突然想回家了，你不是兩年都沒回去了么。”

        章冉含糊地‘嗯’了聲，低頭喝水。她不太想跟羅景銘聊這種過于私人的話題。

        羅景銘目不轉睛地盯著她，話鋒一轉：“所以那紅酒也是準備提回家的？”

        章冉怔了下，“……嗯。”

        “伯母喜歡紅酒？”

        “呃，怎么？”

        “沒什么，”羅景銘接過她手里的水杯，將剩下的半杯水一飲而盡，“只是有點詫異……”

        “詫異什么？”

        “……”

        羅景銘手里把玩著杯子，目光平平地看著她，臉上沒什么表情。他想章冉應該知道他詫異什么。他詫異的是，一向跟母親關系不睦的她，怎么會突然投其所好地給她買禮物。

        他沒再追問，是因為知道章冉不太愿意跟他談論這些，即便說了，可能也是隨便敷衍的，沒幾句真話。

        而羅景銘沒有說，章冉也就沒再追問，她才不關心他在詫異什么，她只想結束這個話題。

        氣氛莫名地凝滯下來。

        “我想泡個澡。”章冉扯了扯羅景銘的衣角說。

        下午回來沒換衣服，身上的裙子早被捂干，擰成一團貼在身上很難受，厚重的頭發半濕半干地垂在肩膀上，墜的她腦袋疼。

        羅景銘定定地看了她兩秒，把杯子擱床頭柜上，倏地站起來，轉身往浴室走去。

        “我去放水。”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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