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景銘的臉色霎時沉了下來。

        章冉感覺頭皮發(fā)緊，舔了舔唇，繼續(xù)說道：“這個項(xiàng)目前期的人員架構(gòu)搭建以及項(xiàng)目的土地規(guī)劃手續(xù)問題都是我擅長的，而且襄市也是我的家鄉(xiāng)，王副局長又是我同學(xué)，政府那邊打交道沒人比我更合適……”

        聽她說完，王海面上一喜，“對呀，你要也能調(diào)回來再好不過了。”

        與會的其它幾個高層則是暗暗驚訝，想不通章冉怎會主動請纓到地方項(xiàng)目來受苦，呆在總部輕松自在不好么。

        空調(diào)‘咝咝’地往冒著冷氣，會議室的氣氛不知何時沉寂了下來。

        杜凡清咳一聲，扯了扯章冉的袖子，低聲嘀咕：“你瘋了，想干啥呀，他怎么可能同意你調(diào)過來？”

        章冉充耳不聞，抬頭著直視著羅景銘，等著他答復(fù)。

        許久，羅景銘終于開了口，嗓子像被軋過一樣，沉得不像話：“章總監(jiān)為什么突然想調(diào)回襄市了？”

        “也沒什么特別的原因，”章冉答，“我媽生病住院了，我調(diào)過來剛好也能照顧她。”

        “是嗎？”這真是一個無懈可擊的理由，羅景銘語氣有點(diǎn)冷，“那你集團(tuán)的工作準(zhǔn)備怎么辦？”

        章冉不卑不亢，“集團(tuán)的工作我還能兼任一部分，其它交給羅昊天就行，他完全能勝任。”

        雖說這兩人語氣還算平和，但其他人都感覺到了他們之間劍拔弩張的氣氛，因而個個都屏聲靜氣地不敢發(fā)出一點(diǎn)聲響，會議室靜得能聽見針落。

        “看來你已經(jīng)想得很清楚了？”羅景銘瞇著眼睛，拿起桌上的打火機(jī)，點(diǎn)燃了一支香煙。

        “我也是想為公司的發(fā)展盡一點(diǎn)微薄之力。”章冉語氣平靜。

        “行，我知道了。”羅景銘語氣森冷，“下一個議題。”

        “……”

        會議結(jié)束其他人都去了二樓進(jìn)餐，獨(dú)有兩人坐著沒動。

        杜凡走前悄悄跟章冉說：“有話好說，不行就哄一下，他那人吃軟不吃硬。”

        章冉扯了扯嘴角，“我不會哄人。”

        杜凡戳她腦袋，恨鐵不成鋼地出去了。

        史洋最后一個出去，還貼心地把門關(guān)上了。

        這時候，章冉的心突然忐忑起來。她甚至認(rèn)真考慮了杜凡剛剛的提議，萬一老板怎么都不同意，是不是要哄一下他？

        可是怎么哄呢？

        章冉悄悄抬眸看了老板一眼，發(fā)現(xiàn)他正眸光沉沉地盯著自己，她頓時有點(diǎn)窘，喉頭緊了緊，“羅總……”

        “過來。”羅景銘打斷她。

        章冉猶豫了一下，站起來朝他走過去，快到近前時，停下來。這是一個本份下屬該與上司保持的安全距離。

        羅景銘轉(zhuǎn)動椅子，朝她伸出了手，臉上緩和，語氣溫柔，“過來。”

        章冉?jīng)]動，“羅總，這里是公司。”

        羅景銘眉頭一皺，冷臉倏地伸手將她扯坐到自己腿上，“小白眼狼，翻臉不認(rèn)人是吧？”

        章冉脊背驀地一僵，幾乎立刻想彈跳起來，但奈何腰被他雙手箍得緊緊的，她驚惶地望著會議室的大門，瞪著他咬牙切齒道：“羅景銘。”

        “放心，沒人敢進(jìn)來。”

        章冉深吸一口氣，強(qiáng)自鎮(zhèn)定下來，“你別這樣，有事說事好嗎？”

        “為什么？”羅景銘頭擱在她肩膀上，語氣萬分溫柔地問。

        章冉閉了閉眼，盡量讓自己的語氣柔和：“理由我剛才在會上已經(jīng)說過了。”

        “真是只是因?yàn)椴�母？”羅景銘抬眸看她，“不是為了躲我？”

        章冉下意識扭頭躲閃著他的灼灼眼神，“不是，“她低聲笑了下，“如果真要躲你，我辭職不就好了？”

        羅景銘沉默了一瞬，眼睛漸漸迷起，“你這是威脅我？”

        章冉低下頭，“不敢。”

        羅景銘冷笑地刮了下她的鼻子，“你什么不敢。”

        章冉嘴緊抿著，扭臉看著窗外，不再說話。

        沉默良久。

        最終羅景銘還是妥協(xié)了，“我可以同意把你調(diào)過來，但這只是暫時的——”

        “謝謝老板，”章冉搶斷他的話，沖著他展現(xiàn)笑顏，“走吧，我們快去吃飯吧，我餓了。”

        “……”

        周三上午，章冉飛去b市。

        自周一會后羅景銘對她申調(diào)任的事松口后，她生怕他變卦，回到醫(yī)院立刻就幫母親請了個臨時護(hù)工，著急返回總部辦交接，并督促總經(jīng)辦出調(diào)令。

        羅昊天去機(jī)場接機(jī)，一見面就開始喋喋不休地控訴，質(zhì)問章冉為什么要撇下他們，把行政部的攤子全丟給他。

        章冉耐心解釋：“我這不是情況特殊嘛，再說只是暫時的，而且這邊工作你完全可以獨(dú)擋一面，我推薦你升一級，老板已經(jīng)批了。”

        “你少來，”羅昊天一臉不屑，“我會在乎那點(diǎn)虛名？你知道我最不喜歡處理集團(tuán)那些錯綜復(fù)雜的人際關(guān)系，你走了那些事都落我身上了，我自己的事都夠忙的……”

        章冉又哄他：“我只是暫時調(diào)過去一段時間，這邊事也不是完全不管，你就當(dāng)幫我忙唄，克服一下。”

        “真不知道我哥為什么會同意你調(diào)過去，匪夷所思!”羅昊天一臉不解，“這事明明很好解決嘛，你把伯母接過來照顧不就行了。”

        章冉不想跟他深討這個問題，“好了，中午我請你吃大餐。”

        “恐怕沒這個機(jī)會讓你破費(fèi)了，”羅昊天瞅她一眼，“史洋剛給我發(fā)了信息，中午在老地方，讓我們直接過去。”

        章冉瞪他一眼，無語了。

        這個大嘴巴。

        銘悅酒店的玫瑰廳。

        章冉他們到的時候，里面三人正在斗地主。羅景銘姿態(tài)閑適，面前一沓紅鈔，史洋的心情也還不錯，只有杜凡像是輸紅了眼，見著章冉嗷嗷直叫，說自己已經(jīng)連輸了五局，讓她無論如何要幫忙玩一局，轉(zhuǎn)轉(zhuǎn)運(yùn)。

        許是馬上要調(diào)走了，章冉心情不錯，欣然同意幫他打一局。

        杜凡猜得不錯，章冉的運(yùn)氣就是那么好，抱著一手爛牌的小地主竟然逆風(fēng)翻盤，奇跡般地贏了，而且這局有四個炸，籌碼要翻十六番，瞬間就幫他把前面輸?shù)膿苹貋硪淮蟀搿?

        章冉笑得嘴都歪了，喜滋滋地伸手舉拳：“哈哈，承讓了！”

        史洋望著自己手里頂好的順子牌面，一臉狐疑地望著羅景銘：“老大，你手里真沒對子嗎，一對三都要不起？”

        一旁圍觀的羅昊天看著羅景銘手里的對十和對k，同情地看了一眼史洋，這個憨憨怎么能想到他老板為了哄女人開心，放起水來會這么沒底線。

        羅景銘余光瞟了眼對面眉開眼笑的女人，默默把手里的牌倒扣在桌面上，“沒有，都是單張。”

        杜凡敲桌子催促，“愿賭服輸啊，給錢給錢。”

        拿到錢，他笑得狐貍般，豪爽地抽出五張拍給章冉：“給，提成。”

        章冉也不客氣，接過錢親了一口，“謝杜大爺。”

        羅景銘看了眼女人眉開眼笑的模樣，忍不住勾起了唇角。

        這點(diǎn)錢開心成那樣，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是個小財(cái)迷。可只有他清楚，這個看似小財(cái)迷的人曾經(jīng)數(shù)次拒收他給的金卡。

        賺到小費(fèi)的章冉今天全程吃飯都是笑嘻嘻的，舉著果汁當(dāng)酒站起敬大家，說的話也酸不溜秋的：“唉，想到以后不能經(jīng)常跟你們在一起吃飯了，還有點(diǎn)傷心，來我們大家干一杯。”

        眾人：“……”

        沒人理她。好冷場。

        尷尬……

        章冉笑著自己圓場，“別這樣呀，知道你們舍不得我，我會時常回來看你們滴。”

        一片沉寂中，杜凡抬起頭來。

        章冉心中一喜，這人算有良心，知道她調(diào)去襄市給他幫了大忙。

        杜凡望了眼章冉，在她滿懷期冀的目光中，清了清嗓子，而后突然扭頭，若無其事地跟羅昊天說：“今天這魚不錯啊，是不是換廚師了？”

        羅昊天一本正經(jīng)地點(diǎn)頭附和：“我也覺得像是換廚師了，史洋你覺得呢？”

        史洋憋著笑：“嗯，新來了一位四川的大廚。”

        章冉見這幾位一唱一喝故意無視她，氣嘟嘟地坐下，“不喝拉倒。”

        杜凡跟羅昊天對視一秒，悶著頭笑出聲，史洋也跟著笑起來。

        “你們——”章冉不滿地冷哼，“有意思吧？”

        羅景銘倒是沒有笑，只是沉默地給章冉盛了一碗湯，“快吃吧。”

        章冉喝著湯還不忘數(shù)落那些人：“真幼稚！”

        “瞧把你自作多情的，我們可沒舍不得你，”杜凡閑散地往后一靠，長臂一伸搭在椅背上，挑著眉：“在座只有一位舍不得你，要不你猜猜……是誰？”

        章冉下意識瞟了羅景銘一眼，惱羞成怒道：“無不無聊你，愛誰誰。”

        羅景銘悄無聲息地?fù)P了唇。

        下午回公司，章冉督促總經(jīng)辦把她的調(diào)令與羅昊天升職的通知同時出了，然后把部門工作規(guī)整一下跟羅昊天做了交接。

        晚上章冉請全部門出去聚餐，大家都舍不得她，只有小黃挺高興，拉著她悄悄說：“章總，你回b市，唐哥肯定很高興吧，我覺得你倆特配，希望能聽到你們的好消息哦。”

        章冉哭笑不得。

        晚上回到公寓，看到干凈整潔的家感覺有些不對頭，半響才想起來應(yīng)該是章一楊走之前收拾的，這小子前兩天給她打電話告別，說假期結(jié)束要回去上學(xué)了。

        沒想到這小子還挺勤快，把她家里那些凌亂的物品歸置的整整齊齊，走之前還把床單被罩都洗了。

        真是一個貼心又懂事的大男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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