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景銘這一天過得跌宕起伏。

        杜聶兩人的戀情曝光，可謂他策劃并慫恿聶雨涵配合而出的，剛好聶雨涵不想跟杜凡偷偷摸摸，而他也不用費盡口舌跟章冉解釋那個子虛烏有的訂婚，雙贏的局面。

        新聞出來后，他內心焦灼又雀躍，捏著手機美滋滋地想，章冉什么時候能看到，看到后會不會立馬打電話給他。

        因而和杜凡聊工作兩人都是心不在焉，當杜凡的手機鈴聲響起，而且來電顯示是章冉時，他還有點不爽，不過在聽到她向杜凡求證新聞的真實性時，他偷偷笑了。

        看來她已經看到新聞了。

        杜凡走后，他捏著手機在辦公室踱來踱去，本想給章冉打個電話，最后硬是忍住了，想著她既然看到新聞，知道誤會了他，怎么著也會主動找他一次吧。

        結果還沒等到章冉的主動，史洋就進來匯報說最新的熱搜章冉又被罵了。

        他打開那條微博翻了翻，氣得差點把電腦砸了，當即安排史洋立刻去處理。

        不到一個小時，那條熱搜被撤下去，所有討論章冉相關的帖子也都銷聲匿跡。

        但他還是不放心，想來想去最后還是拿起手機撥了那個常熟于心的號碼。

        結果電話響了很久也沒人接，然后喊史洋進來拿他的手機撥過去也是一樣不接。

        他便有些不淡定了，著急得恨不能立刻飛去某人身邊。

        讓史洋去訂機票，史洋一臉為難地提醒：“老板，你晚上約了開發總行的王行長。”

        羅景銘愣了下，這是個很重要的應酬，關系到銘智地產項目下一季度的貸款額度，不能推的。他回到座位頹然坐下，沖著史洋擺擺手，“知道了。”

        史洋像是生怕老板改變主意似的，拿起手機趕緊溜了出去。

        章冉從洗手間回來，看到手機上有兩個未接來電。

        她猶豫了一會兒，選擇給其中一個回了過去，“史洋，什么事？”

        “冉姐，也沒啥事。”史洋想著章冉可能已經給羅景銘回過電話了，便又說：“網上的那個帖子你看到了吧，不要放在心上啊，我已經找人處理好了。”

        章冉怔了下，才反應過來史洋說的什么，打開網頁一看，微博熱搜果然再沒有‘討論羅景銘真愛’的那一條，就連聶雨涵杜凡戀愛的新聞也跌出了熱搜榜，心下松一口氣，“呃……看到了，其實也沒啥，不用管就行，別人愛說就讓他說去，我沒放在心上，不過還是謝了。”

        “不謝，”史洋笑嘻嘻道，“要謝就謝羅總，我也是照他的吩咐辦事，你不知道他看到你又被人議論多緊張，剛才打不通你電話就要讓我訂機票飛深圳，不過被我阻止了，他晚上有個重要應酬實在是不能推……”

        史洋后面這句話像錘子一般敲在章冉的心上，敲得她很凌亂，原本下定決心要跟羅景銘劃清界限的，卻莫名再次陷入了糾結。

        不能再聽他說下去，章冉打斷他：“史洋，我有電話進來，先不跟你說了。”

        “哦，好的，再見。”史洋掛了電話。

        章冉拿著手機，腦中一片茫然。

        也不知發呆多久，直到周蒙來敲門。

        她醒悟過來，看了眼手表，趕緊關了電腦，拿著包跑出去。

        這周趕上清明節，她和周蒙約好了一起回襄市，兩小時后的航班。

        “看到網上的新聞了？”去機場的路上周蒙問。

        章冉瞟了眼前面的司機，不是很想談這個話題，“嗯。”

        “你這個狀態不對勁啊，蔫不拉幾的，”周蒙拿眼睨她，“高興傻了？”

        “你才傻，”章冉白他一眼，“有什么可高興的。”

        “奇怪欸你，為什么不高興？”周蒙不是很理解她，“你之前擔心人家訂婚，事實證明那是子虛烏有的事，現在顧慮解除了，你可以放心大膽地撲入人家的懷抱了，還郁悶個屁呀。”

        “可是……”章冉也不知道該怎么說，她心里其實也一直在拉扯糾結，不知道到底該怎么辦才好。

        “可是什么呀可是，”周蒙鄙視地看著她，“知道這年頭能碰見一個你喜歡同時又喜歡你的人有多難嗎，顧慮那么多干嘛，大膽去愛就好啦，現在不愛難道等到以后后悔嗎？”

        “可……如果這段戀情可預知的結果不是我想要的，我情愿不要開始。”

        周蒙噗呲一笑，“拜托，你開始都還沒開始，怎么就知道結果不是你想要的呢？”

        章冉瞪著他：“你知道我在說什么嗎？”

        “怎么不知道，你不就是擔心他那樣的家庭不會接受你，擔心他以后不會娶你嗎？”

        章冉嘆口氣，“娶不娶我倒是其次，婚姻只是形式，只要能一直在一起又何必在乎那張紙。但這不現實，我特別怕的是將來的某一天，在我深深陷進去后，他迫于壓力要去跟別人結婚，那我可能會痛不欲生。與其這樣，何不如不要開始好了。”

        “你呀，也想太多了，”周蒙無語地翻白眼，“未來的事誰說得好，你這人在感情上怎么畏畏縮縮的，跟工作上的行事作風完全不一樣欸，這么前怕狼后怕虎的，就跟現在放棄你就不疼似的？”

        “……”

        “我看呀，你這么苦苦糾結的本身就說明你對這個人已經無法自撥了，”周蒙嘆口氣，“何必這么折磨自己，先愛了再說，就算將來有一天兩人分手，至少在一起快樂過，至少努力過不后悔，總比你現在明明愛著卻要硬生生地克制自己要強吧。”

        章冉陷入了沉默，周蒙的話似是一下子戳穿了她內心深處一直以來不愿承認的事實，那就是她其實已經愛那個人很深了，不然不會在他找過來后的這一周，過得這么恍惚。

        她的心已經交出去了，現在擱這兒自我糾結掙扎有什么用。可能羅景銘一找上門，她自設的所有壁壘就不攻自破了，她招架不住他的。

        “再說，你怎么就知道人家父母就不會接受你呢，不要老是用世俗現實的眼光去作預測，很多事情也許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樣，我覺得那個羅景銘不像你想的那么不成熟，你先別急著否定，與其在這里杞人憂天，何不如把問題拋給他，都是成年人，又到這個年齡了，他要誠心想跟你在一起的話，這些事情肯定都會想到的，等他再來找你，你可以開誠布公地說出你的顧慮，要是他態度不定，你再做決定也不遲啊。”

        “……你說得有道理，”章冉嘆了口氣，“我自己糾結沒用，不想這事了，順其自然吧。”

        “嗯嗯，孺子可教也。”

        “……”

        這一晚，羅景銘和王行長應酬完畢，喝了不少酒，上車后就拿出手機查看。

        沒一條回電與短信。

        他眉頭緊緊，臉沉沉的，再次撥通電話打過去。

        “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此時章冉正在飛往襄市的飛機上。

        羅景銘氣得大喊一聲，“史洋。”

        副駕的史洋嚇一跳，回過頭來，“老板？”

        “給我訂去深圳的機票。”

        史洋詫異，“現在？”

        “嗯。”

        史洋快速查看著手機上的航班信息，小心翼翼地提醒，“老板，最早的航班飛過去也是凌晨兩點了，你晚上喝了不少酒，要不明天一早再去？”

        “不，”羅景銘捏著眉心，“她不回電，手機還關機了。”

        史洋知道老板擔心章冉，想也沒想便說：“呃，老板，其實今天下午冉姐有給我回電，她沒事。”

        羅景銘猛地抬起頭，目光如電般射向史洋，“她說什么了？”

        “也沒說什么。”史洋心底忍不住瑟縮了一下，硬著頭皮把下午與章冉的通話內容一字不漏地告訴了他。

        羅景銘聽完眉頭蹙得更緊了，冷聲道：“給我訂機票，立刻，馬上。”

        他想不通怎么章冉看到新聞后還是這樣避著他，什么意思？

        史洋：“……好的。”

        章冉是晚上十點多鐘到的家，沒提前跟母親說，怕她熬夜等著。

        開門的時候已經盡量輕手輕腳了，沒想到還是吵醒了她。

        章道梅從臥室出來，激動得揉著眼睛差點以為自己做夢，聽到章冉喊媽才反應過來，沖到門口接過女兒的包，嗔怪道：“怎么不也提前說一下，晚上吃了嗎，要不要我去給你弄點宵夜吃？”說著就要上廚房去。

        章冉趕緊拉住她，“媽，別忙，我在飛機上吃過了。”

        “飛機上能吃到什么呀，冰箱有現成的餃子，我給你煮一碗，”母親推著她往臥室去，“你先去洗澡，完了出來吃。”

        章冉抵不住母親的熱情，只得拿了睡衣去洗澡。

        洗完澡出來，熱騰騰的餃子已經擺上了餐桌，母親就在帝邊坐等著，餐廳暖黃的燈光在她身上踱了一層金色，看得章冉心中一暖，差點紅了眼。

        還是家里好啊。

        此刻的她，甚至有些后悔那些年的任性，怎么沒有早一點對母親敞開心扉，不然就可以早些享受如此這般的溫暖了。

        吃完餃子，母女倆又坐著聊了一會兒天，方才去睡覺。

        離家一個多月，回到溫馨的家，感受到切實的溫暖，章冉心情松弛了不少，也沒再去想那些亂七八糟的事，頭一沾上枕頭就睡了過去。

        可能是這一個星期沒好好睡過了，也可能是家里的床和枕頭太舒服了，她睡得很香很沉。

        凌晨三點，手機在床頭大震。

        一直震過三輪，章冉才從夢中驚醒，拿起手機迷糊地看了一眼，然后睜大眼睛又看一眼，清醒了。

        帶著被吵醒的躁郁，她嘆口氣，接通電話。

        耳邊傳來一聲沉似一聲的敲擊聲以及羅景銘含糊粗重的低吼聲：“開門。”

        章冉愣了下，趕緊跳下床打開臥室門，側耳聽了下，外面沒什么動靜。她怕吵醒母親，便又輕輕關了門，低聲質問：“大半夜你發什么神經？”

        “開門。”羅景銘不理會她的問詢，仍舊一下接一下的拍著門。

        章冉走向窗邊，望著外面黑沉沉的天空，突然腦門一閃，脫口問：“你在深圳？”

        敲門聲戛然而止，“你在哪兒？”

        聽著他聲音有些不對勁，章冉問：“你喝酒了？”

        羅景銘不答反問，聲音突然高亢起來：“你在哪兒？”

        “我……”章冉猶豫了一下，“我今天回襄市了。”

        那邊沉默了。

        “真的，”章冉說，“你回去吧。”

        “我去找你”

        “不要，你別來……”

        “為什么？”

        “不為什么。”

        “我沒有跟聶雨涵訂過婚。”

        “……我知道。”

        “你真的一點都不愛我？”

        “我……”章冉猶豫了許久，再說不出一個字來。

        “好的，知道了。”羅景銘把電話掛了。

        章冉愣愣地看著手機，悵然地走回床邊，頹然倒在床上。

        五分鐘后，她在床上抓狂得打了個滾。

        心全亂了，沒辦法靜下來，更沒辦法再續剛才的好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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