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春風(fēng)得意的李世逡，穆霜白從包房隔壁的洗手間里把偷聽的喬亦梁揪了出來。橋梁心知不妙，先發(fā)制人：“我就知道你跟我是一路人！”

        “哪跟你是一路人了？！”穆霜白差點被他氣笑了。

        “錢財面前，六親不認(rèn)！”

        “我那是為了……”他猛地剎住了話頭。

        “為了啥？”

        “為了……”穆霜白卡了半晌，很蹩腳地轉(zhuǎn)移了話題，“我還沒找你算賬呢，你倒數(shù)落起我來了！”他用力拎起喬亦梁的領(lǐng)子，把他推到墻邊，“你今兒必須說清楚，為什么把我賣了？！”

        喬亦梁兩手一攤：“都說過了，我只認(rèn)銀票。”

        穆霜白冷哼一聲：“放屁！我可不再信你的鬼話了。說吧，你背后又是哪路神仙？”

        “我的背后是財路。”

        “小日本，國民黨，紅黨，你選一個吧。”穆霜白不買賬。

        “你說的順序已經(jīng)出賣了你的心思。”喬亦梁鄙視地看著他。

        “選！”穆霜白低喝道，手指已扣上了對方的咽喉。

        “我喬亦梁無黨！”被逼到這個份上，喬亦梁忽地爆發(fā)出一股凜然的氣勢，“我答應(yīng)做你的橋梁，給你你想要的東西，可我從來沒答應(yīng)不做他人的橋梁！人為財死，鳥為食亡！”

        穆霜白手上的力道不自覺地松了。

        喬亦梁趁機(jī)掙脫出來，站在三丈遠(yuǎn)的地方?jīng)_穆霜白笑道：“而且說不定當(dāng)你知道真相以后，你會對我感激涕零。”

        “什么真相？”要想勾他的好奇心，還真是一勾一個準(zhǔn)。

        喬亦梁又伸出三個手指頭搓了搓，然后趕在穆霜白摸出槍照著他的臉來上一梭子前，飛快地轉(zhuǎn)身跑出了茶樓。

        給老顧他們掛了個電話之后，穆霜白皺著眉頭回了家。他的心里其實早認(rèn)同了李世逡的說法，可一想到中統(tǒng)的同僚，想到那些守土抗日的志士，他就怎么都過不去這個坎。

        穆霜白倚在床頭呆呆地望著窗外，一直望到夜幕深沉，星斗滿天。

        大門似乎響了一聲，穆霜白走到客廳，凝神細(xì)看。房間里漆黑一片，借著外面微弱的燈光，他看見自己的書桌后有一個人影微微晃動。

        “你的警惕性已經(jīng)低到連鎖門都不會了嗎？”那人先開了口，低沉的嗓音里透著一股恨鐵不成鋼的意味。

        “老師。”穆霜白拉亮了燈，“我見過李世逡了，知道您會來。”

        靠在椅背上的季昀青一下坐直了身體：“所以你答應(yīng)了嗎？”

        “我怎么可能答應(yīng)！就算在上海混不下去，大不了歸隱田園和大哥過逍遙日子去，我才不樂意當(dāng)日本人的走狗。”穆霜白說得憤憤。

        青幫幫主盯了他半晌，從桌上抽出了一紙書信。穆霜白想攔，可季昀青已經(jīng)讀了出來：“望兄奮起反抗，勿再逃避，盡微薄之力，以全忠名。吾等誓以全力相助。”

        他舉著那張紙嘆氣：“看看你寫的東西。我早跟李世逡說過，他看錯了你一點，至關(guān)重要的一點。你有你的信仰，你愛這片千瘡百孔的土地。”

        穆霜白默認(rèn)。

        “那，如果我用我對你的恩情相要挾，你又怎么說？”季昀青的目光灼灼。

        “我答應(yīng)您。”對方答得爽快。

        “然后接著暗中替中統(tǒng)做事？”季昀青一眼看穿。

        穆霜白接著默認(rèn)。

        “江漢自當(dāng)朝宗于海，這便是如今形勢，你難道認(rèn)不清？”季昀青嘆氣，“從來沒有什么時勢造人，時勢只會變?nèi)耍∫稽c一點地，磨平了你的熱忱，磨滅了你的大義！李世逡不介意你中統(tǒng)的身份，你與他共事，他便把特工總部空著的行動處處長的位置給你。權(quán)、利、勢，你一樣不少。”

        明顯沒聽進(jìn)去的穆霜白悄悄翻了個白眼。

        “更何況中統(tǒng)是你的殺父仇人！”越說越激動的季昀青脫口而出。

        房間里瞬間是死一般的寂靜。

        穆霜白難以置信地看著自己有名無實的老師，聲音冰冷：“我是個孤兒。”

        “在你的生身父母死前，你不是。”季昀青搖了搖頭，“小高養(yǎng)了你二十年，竟從來不曾告訴你真相。我不該說的。”

        穆霜白低下了頭，以他對季幫主的了解，這圓滑世故的老狐貍肯定是故意說出來的。

        見他沉默，季昀青趁熱打鐵：“難道你還要替不共戴天的仇人賣命嗎？不如借日本人的手，報此大仇。”

        “我爹娘是誰？”穆霜白猛地抬起頭，黑色眼眸閃出光芒。這恐怕就是喬亦梁所謂的真相了，他必須弄個明白。

        仿佛看到了希望的季昀青像背書一般滔滔不絕起來：“你爹穆微云，字英士，一代豪俠，名滿天下。二十多年前他是上海討袁軍總司令，百折不回，最后被袁總統(tǒng)派人暗殺。你娘……”

        “先別提我娘。”穆霜白打斷了他，“那時候連黨調(diào)科都沒有，中統(tǒng)如何殺我父親？”

        “接了袁總統(tǒng)暗殺指令的人是戴立，結(jié)果他把這棘手的事扔給了徐恩曾。最后直接對你爹娘動手的人，是你之前的上司吳科長。”

        穆霜白緊盯著季昀青，后者一臉真誠地望著他。

        他終是松了口：“為什么是我？”

        季昀青就等著他問：“你有能力，又有人脈，還與國民黨有深仇，除了你，還有誰能勝任？”

        “那老師您呢？”穆霜白自動忽略他話里的恭維。

        “我在你們后方坐鎮(zhèn)。”季昀青狡猾一笑，“有什么搞不定的我都會幫忙。”

        “好。”穆霜白干脆地應(yīng)了下來，“但情報費嘛，我要的可不會少。”

        季昀青心情舒暢地站起身來，大手一揮：“放心，日本人有的是銀票，你隨便坑。你也可以先潛伏在中統(tǒng)里，倒騰倒騰情報，大賺一筆。”臨出門前，他想起什么似的回身道，“還有你手下那幾個小朋友，你看看怎么辦，能用就用，不能的話，賣給日本人可值不少錢。”說完大笑著走了。

        穆霜白在他背后磨牙——你當(dāng)我是人販子么？！我的兄弟自然得跟著我，一個都不會少！

        【作者題外話】：大家端午節(jié)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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