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暖不知道，她甚至不知道現在的想法究竟是這個身體發出的，還是真的來自于她的腦海。

        可是那些來自于未來的經驗、知識卻又不是假的，難道是因為她和江暖在同化嗎？

        慢慢地她會成為這個時代的江暖，卻又和以前不同，因為她有來自于后世的經歷。

        這樣究竟算不算好呢，能讓她快速的融入這個時代，她能保證自己不變嗎？

        可是變了又如何呢？那不是還是江暖嗎？只要她信奉的信仰不改變就好了，不是嗎？

        想通此處的江暖遙遙看著鏡子里面綺麗的面容，面無表情的臉緩緩綻開了一個驚艷到讓人無法拒絕的笑容。

        “以后你就是我，我就是你了，沒有人能質疑。”

        “小姐，姥爺知道你回來了，讓你去一下他的書房。”

        “知道了。”

        遠遠走來，幽靜的長廊下只有江暖和余沁霜一主一仆兩個人的足音，看著身旁低眉順眼的丫鬟，江暖漫不經心的提點著：“霜兒啊，你以后還是要強硬起來，你性格太軟，不僅我這個主子恐怕就連那些不如你的也會爬到你上面去。”

        “小姐，姜嬸嬸總有一天會成為我的母親，我不能不重母親。”

        “可現在還不是，不是嗎？還沒有成為既定事實的事情，你去擔憂什么？說不定永遠都不會是呢。”

        江暖自然知道現在這個時代，一個孝字大過天，不敬父母是會被戳脊梁骨的，但是她不覺得余家的情況就沒有轉圜的余地，甚至在她看來余沁霜比姜嬸子重要多了。

        “霜兒，你才是余管家的孩子，和他有血緣關系的那個人，更何況你的主子是我，姜嬸嬸不過是一個普通的采買嬤嬤，和余管家認識也不過才幾載，怎么能和你相比？”

        “小姐……”

        “好了，書房到了，你下去吧，自己好好想想。”

        江暖打斷了余沁霜的欲言又止，在敲響房門提醒了屋內的江父后，推門而進。

        “來了，坐。”

        “爹爹。”

        江翰佚去下掛在鼻翼上的西洋眼鏡，細細的看著眼前的女兒，“我好久都沒有仔細看過你了，這次回來我才發現暖暖真的變了好多。”

        “那您覺得是好是壞。”

        江翰佚沉悶的嘆了一口，不可否認現在的女兒確實成長了許多，“自然是好的。”

        “可就是因為這樣我才無法釋懷，我希望你知道現在這個時代的惡劣，卻又怕真的讓你看到，我始終希望你還是小時候那個無憂無慮的孩子。”

        看著眼前鬢邊已經開始生出白發的男人，江暖也惆悵的嘆著氣，下一秒卻又撐起毫無陰霾的笑容，“是好的改變不就行了，在爹爹面前我還是那個會在你懷里撒嬌的小女孩。”

        “爹爹，沒有人是一成不變了，如果經歷了這么多的事，我還是以前那個樣子，你也會對我失望的吧。”

        “我是江翰佚的女兒，這就注定了我不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小女孩。”

        “可爹爹還是心疼，如果當初我不答應這場荒唐的婚約的話，這幾年你也不用經受磋磨了。”

        “倒不必說是磋磨，除了景可曼，景父景母對我倒是不錯。”

        雖然這個不錯是建立在江暖是讓他們滿意的媳婦的基礎上的，不過這也是她的真實感受。

        “我們不談這個了，”一說到景家，說道曾經的好友江翰佚就感覺自己的怒火往上涌，可偏偏他還無法對著自己的女兒發出來，只能僵硬的轉移話題：“今天去和夏家丫頭說了什么，不用看爹爹的面子，如果不喜歡夏家，我大不了不來往就是。”

        “爹爹可不能說這樣的話。”

        江暖笑容里略帶一絲溫暖，她是第一次感受到這樣無條件支持自己的感情。

        “夏小姐很好，我覺得自己能和她成為朋友，她除了看男人的眼神不行，其他都很好。”

        當然，曾經的江暖也是，可現在的江暖不這樣了。

        “我已經和夏小姐說好了，去雅禮上學，爹爹不用再操心為我找好的學校了。”

        “雅禮？能行嗎？”

        比起江暖純粹的歡喜，江翰佚更顯得躊躇，“要不還是嵐德女校吧，雖然不如雅禮，但是更加安全一些，暖暖覺得呢？”

        “爹爹。”

        江暖苦笑不得的瞅了一眼江翰佚，“不要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拋開其他不談，爹爹也承認雅禮比嵐德教育環境更加的優秀是吧？”

        “何況，”還不等江翰佚提出憂慮，江暖更快的接過話頭，“雅禮那些歸國的知識分子可不一定能看上我這個舊社會培養出來的糟粕閨范。”

        “哼，那些人書都讀到狗肚子里去了，數典忘祖！”

        “他們只是太迫切想要改變這個時代。”

        這個蒙昧，大多數人陷入沉睡，叫也叫不醒的時代。

        “哎，現在世道越來越難了，也不知道我們還能堅持多久。”

        江翰佚不由自主的感嘆了一句，卻立馬反應過來面前的人不是自己那些前同僚，而是自己千嬌萬寵的女兒。

        “抱歉，爹爹太多話了，說這些有的沒的。”

        看著自己父親臉上強撐起的笑容，江暖默默地搖了搖頭，“爹爹，我并不是不懂這些，以前你不想讓我動，我自然不懂得，可現在我想懂了，我想去看看這個世道，這個被你和其他伯伯抱怨的、卻讓你們為之無怨付出的地方。”

        這些話是以前的江暖早就產生的想法，不過是借現在的她說出口，亦由她以后親眼看著這個病疫滿身的國家重新走向繁榮。

        “是啊，暖暖長大了。”

        看著江翰佚臉上習以為常的表情，江暖就知道他并沒有將自己的話放在心上，不過這沒什么，等到自己成功的那一天，相信自己的爹爹一定會知道她想要改變這個國家的決心。

        “既然你和夏小姐說好了，那我也就不管你們兩個小姐妹之間的事情了，不過最近東省來了許多雅利安那邊的商人，那些人野蠻的很，你外出可要小心些。”

        “我醒得的，爹爹不用太擔心。”

        雅利安的商人？那是不是代表七國和談也不遠了。

        江暖漸漸將書房和余沁霜的呼喊聲甩在身后，步伐越發急促起來，都怪自己以前從沒有刻意關注過這方面的歷史。

        東省是著名的軍閥割據混亂的地方，換主事人比換內|衣還快，也不知道現在東省的話語權究竟是在誰的手上，希望不是一個軟弱的軍人。

        如果能恰好遇上那幾位出名的愛國軍人，那就更好了。

        不過短短幾天的時間，夏菲雯那邊就傳來消息，一切都安排妥當了，只等著江暖入學就行了。

        這也是得益于現在正好是招生時期，加之國內最近比較平穩，不如前段時間的動蕩，雅禮這才放寬了招生條件。

        “小姐也終于成了學生了，我還是第一次去這樣的新式學校，也不知道是什么樣子。”

        聽著余沁霜興奮的語氣，江暖才知道自己忽略了什么問題。

        “霜兒，這次你可不能跟我去。”

        江暖停下手中整理衣物的動作，“雅禮……或者說現在的學校和以前的私塾，還有族內的小書房不一樣，這樣的新式學校都是不允許帶下人的，所以你不能去。”

        霜兒聽到江暖這么說，興奮的聲音戛然而止，臉上肉眼可見的高興也消失的無影無蹤，但看著江暖歉意的神情，她還是強打起精神笑著說道：“是我想得太理所當然，只是去了那里沒有我在身邊，小姐一定要照顧好自己。”

        看著她臉上肉眼可見的失落，江暖思考了一瞬，輕聲問出了自己一直在思考的問題：“霜兒，你想去讀書嗎？”

        “小、小姐！”

        “讀書，認識更多的字、更多的人，知書明理，改變自己的人生，你不想嗎？”

        看著江暖閃閃發亮的眼神，余沁霜也漸漸被說得對江暖口中的未來憧憬起來，可是下一秒她眼中的光芒就消失不見了，“小姐，我是家生子，是不能離開江府的。”

        “那若我給你良籍呢？如果以后你不愿意再呆在江府了，或者想找個良人嫁了，我會將你的戶籍獨立出去，改換成良籍，沒人會知道你是家生子。”

        “……小姐，為什么對我這么好。”

        余沁霜小心翼翼的覷著江暖的神情，生怕不合時宜的問題惹怒了在她看來越發嚴厲的女主子。

        可是她實在是又不解又好奇，甚至帶著一絲對未來的僥幸，也許她真的有一天能讓這些都變為現實呢。

        “因為，你太傻了。”

        “霜兒，我希望你有一個好的前程。”

        不僅是她，這也是以前的江暖所想的，余沁霜不比之前她陪嫁過去的兩個丫鬟，也許曾經的江暖對余沁霜是真的不親近，那是因為余沁霜的想法時常跟不上她的思維。

        她時常無法理解江暖的想法，總是會一臉茫然的做著江暖吩咐下來的事，恰好江暖也不個喜歡多解釋的人，這也導致了主仆兩個人的同步頻率越來越低，到最后江暖便不喜歡讓她近身服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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