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語嫣仰起頭，目光看向他，定聲道，“我說，可以。”

        “前輩您還有什么事情嗎？”

        “如果沒有，我就準備讓人去準備一下。”

        “或者您看我們什么時候出發，我們就什么時候出發，怎么樣？”王語嫣道。

        她就站在那邊，聲音之中不帶著半點的諷刺，也不帶著什么嘲弄，仿佛是真的詢問一般。

        只要玉羅剎說個答案，就算是現在，她也會馬不停蹄地去做，不會有半分遲疑。

        一切就放在這里，沉著、冷靜，而又鎮定。

        與此同時，也不帶著喜悅。

        明明現在還正是白天，但是王語嫣的眼眸之中卻是比之前要來的暗淡了不少，只不過即便如此，也并不會感覺到她在里面有這半分敷衍。

        接連的幾句話下來，玉羅剎更是詫異，就以他這些日子對王語嫣的了解，怎么會一改之前，直接應了下來？

        難不成是他看錯了，還是這小丫頭太能裝了？

        又或者是別的什么？

        不過話是他提出來的，王語嫣既然應了下來，他自然也不會反悔，至于什么擅長治這病的神醫，他也不是騙她的，的確是有這么個人。

        眼瞧著王語嫣，玉羅剎道，“今日天色漸晚，這個時候去倒也不必，再加上路途遙遠，耗費的時間大抵也不會少，而你山莊中想必也還要操持些什么，也會耽擱些時間。”

        “不如這樣吧，三天之后，如何？”玉羅剎道，三天的時間，到底是詭辯，還是認同，又或者是其他什么，時間都夠了。

        “好。”

        “多謝前輩。”

        話音落下，王語嫣躬身道，少有的做足了禮節，反倒是讓玉羅剎微微挑了下眉頭，隨即就看見王語嫣轉過身直接離開了此地，仿佛是真的去著手準備這一切似的，至于是不是真的，那已經不重要了。

        候在一旁的侍女見王語嫣過來欲要說什么，便被王語嫣出手打斷，一個人徑直走了過去。

        明明天氣并未多暖，茶花卻是開的正艷，暖光打在上面，純白的茶花也染上了些暖色，葉子肆無忌憚地生長著，當著茶花的陪襯。

        而王語嫣卻是沒有心思去看這些東西，即便是那些茶花再嬌艷欲滴，也奪不走分毫。

        身后熟悉的腳步聲，并不算得急促，就那么跟在她的身后，輕而穩重，在這幾乎沒什么人的時候，顯得極為清楚。

        王語嫣現在卻是也沒辦法分神去看什么。

        是壓制，也是刻意無視，仿佛這樣真的能夠迷惑自己似的。

        她想過總會有一日會來，甚至為了那有朝一日有些擔憂，但是她沒想過會這么快，快的有些讓人猝不及防，驀然就擺在她面前。

        玉羅剎的心思她隱隱能夠猜到一二，不過這并不是什么理由。

        設想這東西，可以暫時擱置，也可以暫時壓下，但是當這東西驟然顯現，即便是早早的有了準備，仍舊不能夠坦然以對。

        這種東西已經擺在她面前，把路扔給她來選，她不能拒絕，也不會拒絕，但是她同樣也舍不得，很舍不得。

        剛剛有了一點兆頭而已，轉頭竟是真的鋪過來一個康莊大道，甚至于把這時期都標注好了。

        沒有什么隱隱約約，更多的是貨真價實。

        甚至于在那一瞬間，她都有些想要拒絕，甚至是阻攔，陰暗在那一瞬間還是不由自主地涌了上來，只是最終被壓制下去，擠壓到不留絲毫的空隙，好像是爭取不存在似的。

        不過也僅僅只是好像而已，不過與此同時，這點陰暗最終也被打進暗地里。

        而就這么走著，好像真的能夠讓自己沉浸其中，有了一種若無旁人的錯覺。

        也不知道走了多遠，穿過花叢中，饒了好大一個圈子，最終回到了自己的房間，最后坐在床上。

        跟在王語嫣身后的慕容復，一路跟在后面，不曾走錯一步，甚至于走步的速度，都是不曾改變過什么，或許稱得上精準，也可以說是熟稔。

        眼瞧著王語嫣坐在床邊，手指不住的捏在一起，低著頭，看起來像是在看著指尖，實際上卻是在失神。

        慕容復跟在后面，走進房門看到的就是這一幕，整個人悄無聲息的，就像是壓著不知道多少事情似的。

        “表妹，怎么了？”聲音有些輕，但是卻是好像帶著讓人能夠安心下來的魔力似的。

        王語嫣抬起頭，試圖把自己的心思盡數壓下去，但是奈何當著他的面，有些東西，不自覺的就露出來，或許對待旁人，她可以絲毫不在乎，但是對待眼前人卻不是如此，同樣的，她其實也不喜歡在他面前掩飾些什么，拋下理教，拋下禁令，甚至是違背母親。

        不過即便如此，王語嫣還是深吸了一口氣，打起精神道，“表哥，過幾天，我們要出去，雖然姑蘇雖好，但是你不覺得這樣不太好嗎？”

        “立國之本，在于穩定，國泰民安，安居樂業，就算得盛世，正值此時，監察吏治，微服出巡，查探一番，如何？”

        慕容復卻是沒有那么容易被王語嫣哄騙過去，說的的確有道理，但是如果不是現在這種情況或許還會有一些值得參考的東西。

        “如果不喜歡，那就不去了，還有很長的時間，不必著急這一時。”

        王語嫣倒是還想要說點什么，慕容復直接問道，“表妹，是不是那個人，威脅你了？”

        他本來就感覺那個家伙，透著點不對勁，眼下就這種情況，慕容復不由得把事情猜到那個里里外外透著刻意的人身上。

        王語嫣當即搖了搖頭，就算是有，這個時候也不可能說出來。

        “那你為什么非要這個時候出去？”慕容復皺了皺眉頭，對于王語嫣這話著實不太相信，眼瞧著她如此，眉頭蹙得更緊了，“他到底跟你說了什么？！”

        “表哥你誤會了。”王語嫣實在沒辦法偽裝下去什么，只能錯過他的目光，低下頭，半真半假道，“我這些日子身體有些不適，大抵需要去看看。”

        “前輩聽聞了我的事情后，說他認識一位神醫，可以帶我去看看，正好也想起了列國之危，大廈傾覆，始于貪腐，故而想要把這件事糅在一處，一同做了。”

        “什么時候的事情？”

        “也就是這些天，我猜想表哥你接下來可能會需要這個。”王語嫣當即道。

        “問的是你的身體！”慕容復咬牙道。

        聞言，王語嫣愣了下，她本以為在他眼里‘大燕’比她更重要，故而明明很直白的話，聽在她耳里就下意識的變了又變，原本心中縈繞的陰郁之氣，不知道怎么的，在那一瞬間就消失了大半，他就在自己面前，眼底映著她的影子。

        “大抵有段時間了，有些不適，不過算不得什么，也就是一點暗病而已，疼都不怎么疼，就是有些時候會沒力氣而已。”

        “真的？”

        “自然是真的。”

        “那我們什么時候走？”

        “三天后。”

        “不能再快些嗎？或者，我去問問那位前輩？”

        不等慕容復起身，王語嫣就拉住他的袖子，“表哥，今天已經晚了，明日還有些事情，不能再早了。”

        她不想阻止，甚至真的擺在她眼前，她也會接受，但是至少讓這個時間不要再減少了，如果可以，能夠再長一些。

        不知道過了多久之后，外面的天，已經漸漸黑了，王語嫣仍舊沒有放人離開，自顧自的捏著袖子不松開，仿佛是下意識的防著人走似的。

        每當希望時辰不夠用，恨不得讓時間就此終止的時候，總會發現時間不夠用。

        而也就是在今天夜里，王語嫣躺了許久，即便知道他發現的幾率極大，但是還是沖動涌上了心頭，實在沒忍住悄悄起了身子，在黑夜中摸索著開箱子，從箱子中拿出了些東西，即便再細致仍舊發出了些細微的聲響，在門內上了五道鎖，門上三道，窗上各一個，鑰匙藏了又藏，最終放在了最明顯的桌子上，最后再悄悄地躺回去。

        慕容復注意到了，不過最終卻是沒說話，也沒有睜開眼睛，只是伴隨著她回來的時候，悄無聲息地把被子往上蓋了蓋，省得她著涼。

        而玉羅剎到底沒等到王語嫣主動過來找他，甚至于這三天時間，玉羅剎都沒有見到王語嫣，如果不是知道人就在山莊之內，那就跟失蹤了似的。

        不過與此同時，該做的事情，也不曾削減什么，一切都有條不紊地進行，除了不見她人影之外。

        三天的時間，轉眼就到。

        玉羅剎眼瞧著王語嫣和慕容復一同過來，慕容復瘋了，沒讓小丫頭疲憊到哪里去，反倒是說了能夠讓他治好，反倒是看起來多了些操勞。

        隨即玉羅剎反應過來了王語嫣的狀態到底是個什么情況，頓時笑了，“小丫頭，我倒是看看你能夠忍到什么時候。”

        王語嫣無視了玉羅剎的話，徑直問道，“前輩，我們要往何處去？”

        “山西。”

        “就算是沒有這檔子事，你也要去的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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