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擂臺
江允與宋驕皆是錯愕,趕忙趴在欄桿往下看,只見雁晚已經沒入了人群之中。
宋驕為雁晚過人的身手大吃一驚,她以團扇遮住下半張臉,笑道:“她身手真好。只是不知為何,總覺得方才她的眼神始終飄向我……難道是我臉上有什么臟東西?”
江允瞥了眼宋驕精致的眉目,心知肚明雁晚對美人的偏愛,卻怕這理由在宋驕聽來太輕浮,故而沒有挑明,只是淡淡道:“應該是你的錯覺。我要下樓去找她。”
即便宋驕曾經幾乎就要成為惠王妃,但江允對她除了幾分同窗之誼,便再沒有其他的情感,兩人實在不算熟悉。奈何宋驕是個活潑熱情的性子,見了相識的人便要上去搭話,這才相邀江允與雁晚在此一聚。
宋驕見江允迫不及待地就要奔下樓,便急匆匆地沖著少年的背影說出自己的小心思:“她看我,你看她。你老實交代,是不是看上……欸,小殿下,等等我啊,我有要事要告訴你!”
“何事?”江允停下腳步,心卻牽掛在擂臺之上。
“方才有別人在,我不便同你講。你過去的一個月,去了何處?”
一個月前,江允被侍書女官文璧哄騙出宮,接著便是一道“圣旨”,讓他遠離京城。文璧和皇帝江修遠讓江允離京的想法不謀而合,不過,他們一人是在防備端王江柏,另一人是防備明面上叛亂的惠王。
可三皇子于叛亂中失蹤一事落在外人眼里,便成了謎團,成了三皇子不顧父兄的“佐證”。
宋驕對自己看人的本領向來自信,她篤定江允不是流言中所傳的那樣,才會在今日于城門口看見江允時出聲喚住他。
正是這種本領,讓她在許久之前拒絕了與惠王的婚事。在她眼中,惠王既無本事,也無智慧,哪怕他是萬人之上的皇子,也配不上自己。
護國將軍高瞻遠矚,給自己的女兒取了一個好名字。
江允駐足,將文璧是如何將他帶出宮的,讓他逃離京城一帶的,以及自己是如何輾轉的,略有保留地告知了宋驕。
宋驕一時失語,將京中流言揀了幾條告訴江允,隨后語重心長道:“小殿下,你該盡快進宮見陛下才是。我已誤了你一些時辰,你自己切莫再耽誤了。”
她言辭懇切,本以為江允能把話聽進去,卻見到少年面露難色,便又道:“那你去同那姑娘說一聲,便趕緊回宮吧。我替你招待她,定不會委屈了你的心上人。”
心上人?
江允喉頭一動,扔下一句“你莫要胡說”,便飛奔下樓。
醉仙樓身處鬧市,四周本就人來人往。方才雁晚從三層一舉躍下,更是引人注目。然而她沒有立刻提劍上擂,反而是抱臂站在一側,充當一個看客。
原來這場擂乃京城最大的武館所設,一是為了宣揚自己的名氣,二是為了招收學徒,于是才精心鑄了把玄鐵匕首,當做獎勵,打算贈給擂臺的勝者。
有些擂臺會提前安排數個“擂托兒”,先派較弱的擂托兒吸引路人攻擂,再安排強者將攻擂之人一一擊敗,即滿足了人們想看強強對決的心理,又保證珍貴的獎品不會落入外人之手。
雁晚不知道武館是否會用“擂托兒”作手段,縱使用了,她也不在乎。
她想用劍贏得的東西,一定會贏到手。
第一位登場的守擂人,是武館的教頭,他體量適中,平平無奇,看起來并無過人之處。武館之所以安排他做第一個出頭的人,無非是想讓看客們不要望而卻步,大膽上擂便是。
緊接著,便有人飛身上擂,高喝道,自己要做第一個挑戰的人。
就在此時,江允終于在人群中尋到熟悉的背影,穿過層層人群來到雁晚身后,輕輕拍了拍她的肩頭,道:“姐姐,你怎么也不說一聲,居然從三樓往下跳……”
“我見有擂臺,想與人比試,實在等不及了。”雁晚微微俯身,在江允耳側輕聲回答。她溫熱的吐息拂過江允面頰,惹得少年耳垂一熱,紅潮一起,竟蔓延到了少年的面龐上。
這抹潮紅不曾被雁晚捕捉到,卻落入隨后而來的宋驕眼中,讓宋驕喜眉笑眼地打趣道:“江公子,都入秋了,怎么還熱得臉紅呀?”
她刻意改了對江允的稱呼,卻沒有壓低聲音,似是不怕雁晚聽到。
而雁晚正全神貫注于擂臺上的比試,竟真的沒聽到宋驕的話。
江允再次拍了拍雁晚,急促道:“姐姐,我家中出了些事,需要趕快回去,不能再陪你了。”
雁晚心底還惦記著那把要給江允作臨別禮物的玄鐵匕首,但她明白京城的風云詭譎,便點了點頭,道:“多保重,一路小心。”
她語氣淡淡,江允卻聽出了幾分關切之情。少年沖宋驕做了個鬼臉,牽起拴在醉仙樓的馬匹,朝皇宮奔去。
擂臺之上,守擂的武館教頭以劍為武器,攻擂人則持一把闊口大刀。
宋驕是將門之后,對劍與刀雖有了解,卻不深入。她沒有要離開的意思,反而好奇問道:“妹妹覺得誰會贏?我看這刀客一身橫肉,更有勝算。”
“我同你一樣。”雁晚斬釘截鐵地下了判詞,但她不是為了刀客的體格,而是自信篤定武館采取了小手段,必定會在第一局故意落敗。
擂臺上刀劍相撞到了一起,兵刃相接的聲音讓百姓們默契地陷入了緘默。
刀客來勢洶洶,提著刀便直攻敵人,那教頭身形靈動,速速朝后撤了幾步,不愿正面相抗。刀客手中大刀再橫劈數次,意欲逼迫教頭與自己實打實的較量。
劍與刀是兩種套路不同的武器,前者以刺為主,后者以劈砍為主,一個輕盈,一個大開大合,風格迥然相異。
短短數招,雁晚已經看出了兩人的破綻,并在心中推演出自己若在擂臺上會如何應敵。
忽地,那刀客連將大刀直揮三下,將武館教頭逼到了絕出,險些跌下擂臺。第一場對局只用了不到半盞茶的功夫,便分出了勝負。
把擂臺圍得水泄不通的百姓們連連叫好,宋驕卻看不出其中的門道,她一頭霧水之際,見雁晚沒有要上擂的意思,心生一計,便試探道:“我今日聽我母親的話,去青檀寺上香,聽說那里的菩薩求姻緣最靈。妹妹若有興趣,也可去試試。”
雁晚滿腹狐疑,實在無法理解初次見面的宋驕怎會讓她去求姻緣,冷漠道:“我無心求姻緣。”
啊,難道小殿下與這姑娘,是襄王有意,神女無心?宋驕搖頭輕嘆,不再說話。
擂臺繼續,刀客成為擂主,迎戰一個持雙兵的年輕人。年輕人手中雙劍猶如渾然一體,防守兼備,短短二十多招,刀客便認了輸。
這才是我的對手!
雁晚的斗志燃起,待刀客一走下擂臺,她便抽出腰間明心劍,足尖輕點飛躍至擂臺之上!
眾人驚呼,在臺下竊竊私語。
一書生打扮的清瘦小生疑惑道:“怎么是個女人?能不能行啊?”
宋驕聽到這話,扎覺得這書生實在是丟了讀書人的臉,便立刻投去一個眼刀,冷冷道:“管好你的嘴。”
跟在宋驕身后的嬤嬤見自家小姐難得惱怒,也跟著怒瞪那書生。書生一陣瑟縮,不再說話。
持雙劍的年輕人來自江湖,知曉江湖中有不少高手都是女子,他對雁晚的性別毫不詫異,拱手道:“請出劍吧。”
雁晚完全不跟年輕人客氣,提劍便朝對手刺去。
好快的劍!
年輕人連忙彎腰躲過,同時左手出劍朝雁晚刺去,而雁晚早在出劍時,便算到了對手可能隨之而來的招式,巧妙地側躲了這一劍。
雁晚與程芙做了近十年的對手,即針鋒相對,又惺惺相惜。程芙的劍以謀算為基,與這樣的對手朝夕論劍,雁晚如何能學不到程芙的長處!
自這年輕人用雙劍做武器以來,最得意的便是雙兵給他帶來了攻守兼備、進退自如的優點,而今日自己的優點居然被雁晚見招拆招,甚至自己無從還手。
這樣的困境令他方寸大亂,疏忽之間只覺得左手的重量猛地一送,長劍竟被雁晚奪了去!
臺下霎時間人聲鼎沸,宋驕喜色難掩,為新朋友拍紅了手掌。
而雁晚與年輕人同時怔愣住——一個劍客若是被敵人奪了劍,與失去性命有何差異!
雁晚剛才興致高昂,只想著贏下對局,全然沒意識到自己奪劍的舉動。她身為劍客,與年輕人感同身受,便歸明心入鞘,雙手把年輕人的武器遞還回去,滿懷歉意道:“少俠,多有得罪。”
年輕人急促呼吸著接過劍,他真心拜服雁晚的劍術,問道:“敢問姑娘師出何門?”
雁晚抱拳,坦然答道:“云州,澄意山莊。”
澄意山莊揚名在外,不少人都曾聽聞。但雁晚年紀尚輕,剛接過莊主之位不久,又沒有游歷過江湖,故而鮮少有人能把“裴雁晚”三個字與她的臉對號入座。
她既要做天下第一,自然不能放過每一個與高手過招的機會!
年輕人心中了然,再次贊揚了雁晚的劍術,便匆匆走下擂臺。
此后雁晚做擂主,接連擊敗八人,場場都是速戰速決,出劍如雷電,迅捷猛烈,無一場拖沓。
那把玄鐵鑄的匕首,理所應當落到了擂臺勝者手中!
宋驕搖著扇迎雁晚下臺,江允的“心上人”劍術如此之高,她實屬意外,不禁夸贊:“原來你身手如此好,如今這寶貝匕首是你的了,恭喜恭喜。”
雁晚用袖口擦了擦匕首,笑道:“這是送給信之的。”
她攻擂是為了自己的豪情與求勝心,贏下的美名屬于她,匕首則屬于江允。
宋驕沉默片刻,心中暗道,回頭我得讓小殿下去青檀寺拜菩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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