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渾身醉醺醺的男人正在打罵一個衣衫襤褸，佝僂著身子的老女人。
  女人的腳邊，是被踹碎的木盆，旁邊散亂著幾件濕漉漉的衣服。
  不少人正在圍觀，指指點(diǎn)點(diǎn)，看著熱鬧。
  姜芙豎著耳朵，就聽見幾個女人在旁邊說道：“造孽，這劉二狗又在打婆娘，喝點(diǎn)馬尿就不做人了！”
  “就是，一個大老爺們，整天人事不做，還要女人靠漿洗衣服賺錢養(yǎng)家！”
  “哎，都是命，咱們女人就是命苦啊，下輩子做貓做狗也不要做女人了……”
  說話間，叫劉二狗的男人啐了一口，從女人的袖子里掏出幾個銅板，揚(yáng)長而去。
  女人半天爬不起來。
  最后，還是一個看熱鬧的大娘上前攙了一把，女人才撿起衣服和壞了的木盆，搖搖晃晃地走了。
  姜芙這才注意到，她的臉頰上居然有一條長長的疤！
  看那疤的樣子，像是用什么利刃割的，少說也得有十幾年了。
  旁邊有婦人嘟囔道：“這春杏真是個軸的，人家做主子的相中了她，要她做屋里人伺候，她竟拿刀劃了臉，說什么死也不做小妾。這倒好，主子給她配了人，雖說是正頭娘子，要我說還不如做奴婢呢，瞧這一天天過的是啥日子呦……”
  再有其他人三言兩語，拼拼湊湊，姜芙終于也聽明白了。
  她不禁有些后怕。
  要知道，她之前也不是沒想過，不如找個什么機(jī)會，毀個容啦，抱個病啦，甚至扯上生肖相沖，或者八字不合什么的，哪怕暫時被葉氏厭棄，總好過做鄧芃的通房。
  即便牛逼如熹貴妃，當(dāng)初不都裝病避寵嗎？
  結(jié)果眼前這一幕，給了姜芙當(dāng)頭一棒。
  是了，這可不是講人權(quán)的時代。
  管你是大丫頭還是小丫頭，只要沒了價值，把你往莊子上一丟，自生自滅，那都算好的。
  提腳就賣了，再拿銀子買新人，也是正常操作！
  姜芙只覺得身上寒浸浸的，深一腳淺一腳地回到了伯府。
  好在天兒冷，大家見她臉色發(fā)白，嘴唇發(fā)青，都下意識地認(rèn)為是在外面凍的，并沒有多想。
  緋蕖用手指戳了戳姜芙的額頭，小聲教訓(xùn)：“怎么就走得那么快，都不知道帶個暖手爐，等我追出去，都沒影兒啦！”
  沒有外人在，姜芙也促狹起來：“你不怕那暖手爐落她手里？到時候一噘嘴，一扭腰的，非要問我借，借了又不還，你不心疼？”
  仗著會撒嬌，碧荷平時沒少偏別人的東西。
  果然，緋蕖也笑起來：“只你們愛慣她的臭毛病，我卻是不慣的！”
  “是是是，緋蕖姐姐當(dāng)然是最厲害的，馬上就去做人家娘子了，可不就是小管家婆了！”
  姜芙笑著打趣，和緋蕖笑作一團(tuán)。
  正鬧著，尤媽媽又無聲無息地出現(xiàn)在了二人的身后。
  “咳。”
  她輕咳一聲，臉色一如既往的嚴(yán)肅。
  “沒個體統(tǒng)，萬一世子回來了，看見你們這么沒樣子，丟的是夫人的臉！”
  兩個丫頭連忙站直，低頭認(rèn)錯。
  尤媽媽不帶溫度的目光在姜芙的身上多停留了一瞬，又移開了。
  姜芙覺得像是被蛇給盯上了。
  好在，葉氏在屋里喊人：“姜芙，快進(jìn)來！”
  她如蒙大赦，立刻趕過去。
  房間里不僅溫暖，而且還點(diǎn)著熏香，香氣裊裊中，又帶著幾分提神醒腦的感覺。
  原來葉氏剛畫好了一幅寒梅圖。
  她放下毛筆，左右端詳著，眉頭輕輕地蹙起來。
  總覺得哪里不太妥當(dāng)，但一時間又說不上來。
  正好姜芙過來，葉氏沖她招手：“快來看看，剛畫好的。”
  她是大學(xué)士之女，出身高貴，從小就跟著哥哥們一起讀書，出閣前亦是京城有名的才女。
  姜芙和緋蕖作為近身伺候的婢女，二人不說才高八斗，至少也跟著葉氏系統(tǒng)地學(xué)習(xí)了琴棋書畫，管家理事，就是為了能夠更好地為她分憂。
  這其中，姜芙最有天賦的就是繪畫。
  她的畫作，靈氣非常，雖然筆法上難免稚嫩，比不了那些大家，但那種渾然天成的氣質(zhì)，卻非常人能比。
  只不過作為婢女，姜芙?jīng)]有時間和精力去進(jìn)一步提高畫技。
  或者說，也沒必要。
  哪個主子需要培養(yǎng)出一個大畫家啊？
  姜芙走近，仔細(xì)看了幾眼，便發(fā)現(xiàn)問題所在。
  她笑著說道：“夫人今天好興致，奴婢不過出去一趟，您就畫好了，豈不是說明動筆之前，早已胸有成竹？”
  葉氏聽了果然高興，也不否認(rèn)：“世子最近太忙，恐怕連園子里的梅花開了都不知道。”
  說完，她又催促：“快看看，我總覺得這里有點(diǎn)空……”
  姜芙想了想，拿起旁邊的毛筆，又蘸了蘸墨，在枝干上略加了兩筆。
  葉氏眼睛亮了：“這……這疙瘩是什么？”
  姜芙放好筆，輕聲說道：“這是樹瘤，就像是人體的瘀痕，花木生長過程中留下的，只要不嚴(yán)重，倒也不影響什么。”

  葉氏點(diǎn)頭：“對對，上次我便在幾棵樹上看到了！一時間竟忘了，我說怎么看著好像缺了什么似的！”
  說完，她又低頭審視著，抿了抿嘴唇。
  教她書畫的樊大家就曾說過，她基礎(chǔ)尚可，然而對周圍的事物缺乏細(xì)致入微的觀察，所以難成大器。
  樊大家恃才傲物，如果不是因?yàn)榍妨巳~大學(xué)士一個大人情，也不會答應(yīng)教導(dǎo)葉氏習(xí)畫。
  只是她每每指出葉氏的問題，都十分一針見血，甚至很不客氣。
  樊大家真正相中的學(xué)生是姜芙，可惜姜芙一介奴身，不可能拜入她的門下，繼承衣缽。
  “可能我真的沒有天賦吧，論起畫畫，我總是不如你許多……”
  葉氏的情緒一下子低落不少。
  她原本想把這畫送給鄧芃，如今也有些猶豫。
  姜芙頭皮發(fā)麻，她正準(zhǔn)備說兩句好話，拍一下上司的馬屁，緋蕖掀簾進(jìn)來了。
  “夫人說的這是什么話，奴婢們連人都是您的，好與不好的，還不都是您調(diào)理出來的，敢情您這是繞著圈子自夸！”
  緋蕖口齒清晰，一長串話說下來，聲音如珠如玉的，連個磕巴都不打，聽得人好像大夏天吃了冰西瓜，舒舒服服。
  連出口成章的姜芙都自愧不如。
  可以說，葉氏嫁進(jìn)伯府三年，沒生下一子半女，還能迅速站穩(wěn)腳跟，固然有她娘家得力，自己和世子恩愛的緣故。
  但尤媽媽和緋蕖二人，也是功不可沒。
  葉氏實(shí)在好哄，她立即舒展了眉眼，再一次興高采烈起來。
  等墨跡差不多干了，她拿出自己的私章，按在畫作上，等著鄧芃回來，一起賞析。
  這也是他們夫婦之間的小情趣了。
  “世子回來了！”
  兩個剛留頭的小丫頭正在院門口跳百索，遠(yuǎn)遠(yuǎn)瞧見熟悉的身影，立刻高興地大聲喊道。
  整個院子都跟著熱鬧起來。
  葉氏面色一喜。
  可巧，鄧芃今兒回來得倒是早！
  她起身，向外迎去。
  倒是落在后面的姜芙低下頭，想著一定要找機(jī)會避出去。
  她對在古代合法當(dāng)小三，不感興趣！


　　(https://www.dzxsw.cc/book/75757314/36365870.html)


1秒記住大眾小說網(wǎng)：www.dzxsw.cc。手機(jī)版閱讀網(wǎng)址：m.dzxs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