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也正因為這一點，杜宛宜看起來要比生活在宮里的女人們鮮活生動多了。

說來，杜宛宜并不是張皇后一開始相中的姑娘。

不然的話，她也不至于前兩天才學會了怎么給宮里的貴人們行禮。

原本，張皇后挑的也是她娘家侄女。

其實這樣才正常，后宮女子除了仰仗帝王寵愛，自然就是娘家勢力。

而且，承恩公府勢大，連田皇后的父親也只能咬著牙根兒，當了承恩侯，硬生生矮一截。

可沒想到的是，等她把自己的意思傳回張家，張皇后的大嫂說什么都不愿意，就連大哥也不溫不火。

“皇后娘娘，您可是幺娘的親姑母，您就不盼著她有一樁可心的婚事？東宮再好，那也是做妾啊！”

大嫂特地進宮哭訴。

“還有太子妃娘娘，出身將門，小時候跟著姜將軍在邊關住了好幾年，又怎么會是真的好性兒？臣婦可是在宮外都聽到了一些風言風語，我們幺娘嬌嬌怯怯的一個小娘子，能挨得了幾個巴掌？”

老天爺，說出來誰敢信啊，太子妃把皇后打了，兒媳婦把婆婆打了！

關鍵是人家竟然還全須全尾的，啥事沒有！

輪到自己家那傻閨女，人家還不是一拳一個！

再大的妾也是妾，妾大不如妻，沒聽說誰家的主母不能調教小妾姨娘。

哪怕你是太子的妾也不行！

張皇后不悅地蹙眉。

她沒有勒令宮人不許傳話，原本是想給田皇后添堵，讓她丟個丑，哪知道消息都傳到宮外去了！

這豈不是也間接說明自己管理不力？

“好了，別哭了。”

凡事都講究你情我愿，既然大哥大嫂不樂意，張皇后索性不再強求：“既然如此，你們好好給幺娘相看個婆家吧。”

承恩公夫人這才大松一口氣，連連道謝。

張皇后在心里盤算了一圈，終于把目光投到了自己的遠房表姐家。

這個表姐，說來的確很遠了，是張皇后母親的表姐生的女兒。

俗話說一表三千里，更別說表了好幾重。

這位表姐嫁的婆家姓杜，拉拉雜雜一大家子，男人也不是多有出息的，不過一小小六品官。

要是放在地方，或許還不錯，但在京城里，六品真不夠看。

即便這樣，人家依舊納了幾個姨娘，生了一堆庶子庶女。

杜宛宜就是其中一個庶女。

她姨娘原本是伺候太太的大丫頭，得主母準許，開了臉，生了兩個女兒。

色衰愛弛，又沒有兒子，她在后院過得并不如意。

杜太太作為主母，深諳拉一個打一個的奧妙，只是她沒有親生女兒，就只能抬舉庶女。

杜宛宜若是得了張皇后的眼，她就用她姨娘去收拾后院那幾個小妖精，再捏著她親妹妹的婚事，免得這娘仨不聽話。

總之，誰也翻不出浪花來！

至于杜宛宜將來在東宮過得好不好，受不受寵，杜太太可管不著，更不想管。

一個庶女，送她這等錦繡前程，還有什么不知足的？

張皇后和杜太太二人一拍即合。

至于杜宛宜，杜宛宜不傻，從她家莫名多了兩個宮里出來的姑姑，再到跟著嫡母一起進宮請安，她已經隱約猜到了什么。

只是她實在沒想到，自己要伺候的并不是老皇帝，而是太子殿下！

太子年輕，而且膝下并無一兒半女！

如果她能生個孩子，就能在東宮站住腳，即便是女兒也好！

就像姨娘，如今年紀大了，父親已經不怎么再進她的院子，只是她到底生了兩個女兒，在杜家總有一席之地。

東宮豈不比杜家強個千倍萬倍？

太子豈不比那些糟老頭子強個千倍萬倍！

所以，此刻的杜宛宜看著姜芙，那眼神就像是在看自己未來的主母。

“起來吧。”

同時，姜芙也在一瞬間就完成了對女主的打量。

她點點頭，語氣平靜地開口。

女官和杜宛宜這才起身。

“皇后娘娘請了杜太太進宮敘話，這是杜姑娘。”

女官小心翼翼地介紹著杜宛宜的身份。

大概是心里有鬼吧，她的聲音有點發虛。

“近來宮中梅花開得甚好，你便陪杜姑娘多賞玩一會兒，再挑幾枝好的折了，回去孝順長輩，或是和姐妹們分分也好。”

宮里經常有女眷前來給張皇后請安，姜芙像往常一樣吩咐兩句，以示對她們的禮遇。

反正這梅花又不是她的，說兩句客氣話而已。

女官臉上的笑容堆得更多了，連連向姜芙道謝。

旁邊的杜宛宜同樣一臉感激之色，只是不敢隨意開口。

她是真的受寵若驚了！

早在幾天之前，她就聽嫡母念叨過，說那位太子妃娘娘武將出身，長到十歲出頭才被送回京都，怕是在邊關養成了一身的匪氣。

當然，以杜太太的社交圈子，她目前還不可能知道田皇后挨打一事。

但這并不影響她私下蛐蛐姜芙。

搞得杜宛宜也一直心頭惴惴。

然而眼前的太子妃如此美麗高貴，說話的時候亦是和顏悅色，毫無驕矜。

杜宛宜的心臟怦怦直跳，一時間又難免有些自慚形穢。

既然太子身邊有這樣的正妻，她哪里敢與日月之光爭輝呢？

哪怕早就知道自己長得美，如今杜宛宜也不禁自卑起來。

姜芙卻已經走遠了。

等會兒再打發人來梅林折花好了，杜宛宜在這里，她不愿意多逗留。

至于阻止杜宛宜入宮？

姜芙沒想過。

她不喜歡劉密，甚至厭惡他。

但二人是別人眼中的夫妻，日子久了，難保劉密哪天不會昏頭，想把假的做成了真。

倒不是姜芙多么自負，覺得自己美得令劉密把持不住。

而是她知道男人骨子里的劣根性，或者說是人類骨子里的劣根性。

有杜宛宜在，想必劉密得到了滿足，就不會再打她的主意。

“再說了，白看的動作小電影，白看誰不看。”

姜芙吸吸口水，還不忘叮囑小爆：“到時候記得給我實況轉播啊！不要打碼！我受得住！不要因為我是單身狗就不敢刺激我！”

小爆還能怎么辦？

反正它也不是第一次做這種事了。

仁明殿里，張皇后也在和杜太太說起杜宛宜。

“這孩子看著不錯，只是要你和杜大人都要同意才行，還有她姨娘，總要過了明路。”

張皇后語氣溫和，一副絕不強逼，允許他們一家子人自由選擇的口吻。

杜太太興奮得臉頰微紅：“您看得上她，是她八輩子的福氣！”

比起不識趣的兄嫂，倒是杜家更乖覺，張皇后微微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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