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下
石新民領著劉志軍一家來了,劉志軍進門把手里的酒放在茶幾上,坐下對石郁南說:“叔中午沒喝夠,晚上咱仨接著喝啊。”石郁南笑著說:“好好。”劉嫂則進廚房幫著陳春蘭一起忙活,把石華生換了出來,讓他們三個人坐在一起聊天,新民則和曉波倆在新民房間看小人書。
飯菜做好端上桌了,陳春蘭則招呼男人們和小孩上桌吃飯,劉嫂幫著拿碗筷,待眾人坐好后,劉志軍看著這一桌子菜,打趣的問:“哎呀華生啊,你們兩口子做這么一桌子好菜來給你老爹接風洗塵,你說你還把我們一家子也叫上。”石華生笑著說:“老劉,說這個就生分了啊。”陳春蘭笑著說:“就是,你說我跟華生平時也忙,新民平時也是你們幫忙照看的多,吃頓飯還不應該啊。”石郁南也打趣道:“中午吃你家,晚上就吃華生的。”“哈哈,是。”劉志軍拿起桌上那瓶酒對石華生說,“哎華生,這酒可是你嫂子老家托人帶過來的,他哥可是釀酒的好手,今天中午你沒口福,來你好好嘗嘗。”說完拿起酒先給石郁南倒上,然后給石華生到了一杯,問:“嘗嘗,這酒怎樣?”石華生抿了口,說:“嗯,這酒不錯,,還有點甜,還有股酒香。”老劉驕傲的說:“那是自然,她哥釀的酒能差?不過這酒好喝可不能多喝,后勁可大了。”
飯桌上,男人們推杯換盞,女人閑扯家長里短,兩小孩只管挑著自己喜歡的菜吃。劉嫂忽然想起了什么,問石華生:“華生,咱樓下那個孫玉田的事礦上咋處理的啊,今天下午我碰見玉田媳婦了,她跟我說起這事,讓我找你幫忙托人打聽打聽。”石華生悶了一杯酒,說:“我昨天碰上曹鵬飛了,他說這事還在等領導商議,操。”石華生狠狠的罵了句,眾人都沉默了,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孫玉田無緣無故在礦上被人打死了,可礦上領導怕傳出去不好看,把這事壓下來了,說是意外死亡,只給他老婆孩子發了一筆撫恤金,說讓她們娘倆相信礦上,安心在家等消息,然后就將孫玉田草草埋了,有人說老孫死的不是時候,正巧趕上市里大領導來視察,主要分管領導又是那位王建華,王建華又是市里某位大領導的兒子,下沉到礦里來鍍金的。兩小孩被這突然的陣勢嚇住了,陳春蘭趕忙解圍說:“老孫家咱們能幫點就幫點,我們招待所也在招人,回頭我讓她去招待所工作,來吃飯,菜都涼了。”說完給兩個孩子各夾了個雞腿。石郁南拿起酒瓶來給石華生和老劉倒酒,說:“來喝酒吃菜,等會菜都涼了。”劉志軍用手蓋住杯子說:“叔,不能再喝了,我晚上還要下井呢,我吃飯了,你和華生喝。”
吃完飯后,石華生和石郁南坐在椅子上抽煙,劉嫂幫著陳春蘭收拾碗筷,陳春蘭從包里拿出四張票對石華生說:“我們招待所新開了個澡堂子,你帶著爸和倆孩子去泡泡澡,好好放松放松。”石華生接了票,放在桌子上,起身進房間拿了盆裝上毛巾和搓澡巾,對倆孩子說:“新民,曉波,別玩了,走,帶你搓澡去。”兩孩子立刻放下手里的收音機,跑回去抱了條毛巾,新民也回屋找了條心愛的毛巾自己抱著。兩個大人領著兩個小孩出門了。
四人出門轉過一條巷子后來到了主街道上,整條街道燈火通明,人來人往,倆小孩剛到主街道上就跑沒影了,石郁南焦急的打算追上去:“新民你倆慢點,等等我們。”石華生拉著石郁南說:“爸沒事,他媽上班的地方新民可熟了,那招待所里的人他都認識,尤其是后廚的廚師,沒事就愛逗他,經常做好吃的給他吃。”石郁南說:“是嗎?將來能做個廚師也不錯啊。”石華生點了支煙,說:“可新民現在才十歲,你看他現在整天不好好上課,就知道玩,一放學作業也不寫就知道往招待所那廚房里鉆,跟人廚師聊天,跟人學做菜,前兩天自己在家偷偷做菜差點把鍋給燒了,弄的灶臺上全是油,廚房也給熏黑了,他自己到沒事,只是頭發燒了不少,渾身也弄的臟兮兮的,搞的春蘭回來收拾了半天。”石郁南說:“男孩子嘛,自然是調皮,我看新民這孩子聰明,學東西快,將來肯定是個好廚師。”石華生說:“可別,還是好好讀書,將來要是考個大學,就能在外面找個體面的工作,就算是回來大小也能當個領導,不用再像我這樣下井了,當一輩子工人了。”
換好衣服來到澡堂后,新民和曉波則和其他小孩一起玩水去了,石華生坐在水池里,頭靠在瓷磚上,閉上眼睛休息,石郁南看著一臉疲憊的石華生,有些心疼。泡了一會兒,石華生起身,拿出搓澡巾給石郁南搓澡:“來,爸,你趴這,我給你搓個背。”石郁南對石華生說:“華生啊,新民都這么大了,你兩也還年輕,要不再要一個吧。”石華生嘆了口氣,說:“我們也想啊,今天下午去醫院就是為了讓人醫生看看春蘭這身體還能不能懷上,結果排了半天的隊也沒排上,等明天上午再去看看。”石郁南說:“哦,中午你跟我說起過,唉,老了,記性不好了,那一個也挺好的。”石華生說:“爸,我們的事你就別操心了,你今天過來怎么沒見你帶衣服過來啊,不會沒打算來我這住吧?你還打算回那個沙窩里去?”石郁南說:“啊,我明天就回去,不用帶衣服。”石華生很是詫異,以前父親來了都會小住一段時間,這回怎么這么急,問:“明天就回去?回去干嘛?地里莊稼都收完了,家里還有啥事讓你放心不下。”石郁南自然不愿意說出實情,兒子可能很難理解,鬧不好還吵一架,便搪塞道:“也沒什么,只是在你這住不習慣,家里多舒坦啊,還有那么多人可以串串門說說話。”石華生說:“你要實在在我這住不慣想回去,那過兩天我帶你去商店買兩件過冬的衣服回去。”石郁南起身說道:“我有衣服,你還給我買衣服干嘛,你不要浪費錢,我明天上午就走。”石華生問:“那么著急干嘛。”石郁南解釋說:“不是我著急,我答應你俊文爺了,這兩天幫著他送他老伴去醫院看看,她那身體是越來越不好了。”石華生喃喃道:“好久沒回去了。”石郁南說:“有空回去看看,你還記得你二憨叔嗎?小時候他經常抱著你玩,經常帶著你滿山跑,有次你被外面的一條野狗追著咬,多虧你二憨叔沖過來打跑了那條野狗,你才沒事的,不過二憨腿上被咬掉一塊肉。”石華生說:“我當然記得了。”石郁南說:“唉,你二憨叔死了。”石華生很是詫異,問:“什么時候的事?”石郁南說:“就上個月,死在家里好幾天,要不是福田從他家門前路過,不知道什么時候才會讓人發現,唉,二憨也是個苦命的人,這輩子什么福也沒享到,反倒是受盡了欺負,你每回回去送他的那些吃的,他都沒舍得吃,整整齊齊的放在炕上,用被子蓋好,臨了連盒子都沒打開過。”石華生說:“下次我回去再去看看他,好好給他燒柱香。”說完起身招呼新民和曉波過來,石郁南和石華生一人給一個小孩搓澡。
喝從澡堂出來,石華生領著他們進了鎮上最大的商店,倆孩子進了商店后就掙開了大人的手,跑進了人群里,石華生則領著石郁南來到了賣鞋子的地方,挑了雙布鞋,讓石郁南坐下來試鞋,石郁南拒絕說:“華生你干什么啊,我有鞋,你看這鞋還新的,你買它干什么啊,咱們趕緊去找孩子吧,都不知道他們去哪了。”石華生蹲下身脫下了父親的鞋,說:“這鞋里面全是棉花,穿這鞋過冬肯定暖和,您這腳年年都被凍傷,你又不肯來我這住,我也只能給你挑兩雙鞋了,來,穿上試試看合不合腳。”石郁南只好聽兒子的,坐下試鞋,聽兒子的買了兩雙鞋。
陳春蘭坐在沙發上織著毛衣,見石華生他們回來后,停下了手里的活,說:“爸,回來了啊,泡澡泡的還舒服吧。”石郁南笑著說:“舒服,好久沒有泡過這么舒服的澡了。”陳春蘭見石郁南手里提著的鞋子和帽子,對石華生說:“你帶爸去買鞋了啊,咋不買身衣服呢,你這人做事怎么丟三落四的。”石郁南趕忙解釋說:“我不讓華生買的,你上次不是給我寄了件棉衣嗎,那衣服我穿了可暖和了,不用買新衣服了。”
陳春蘭也不再說什么,轉身對坐在沙發上吃糖的石新民說:“這么晚了還吃糖,該睡覺了,明天早上你還要上課呢,今晚你睡沙發,爺爺睡你房間,快去把牙刷了。”對石郁南說:“爸,今晚你誰新民房間吧。”只住一晚,石郁南自然不愿意搶孫子的房間,說:“不用,我就睡沙發上,沙發挺好的,新民正長身體,不能睡沙發。”石華生說:“行,爸那你早點休息。”陳春蘭抱了床被子來給石郁南鋪好,然后對石郁南說:“爸,那今晚你就在沙發上委屈一晚,那您早點休息。”說完就回房了
可能是由于晚上吃的太多,石郁南毫無睡意,看著窗外的夜色,石郁南坐了起來,準備抽鍋煙,摸了摸身上,才發現早上出門換了身衣服,煙桿忘拿了,想著拿顆華生的卷煙抽,可茶幾上和飯桌上都沒有,由于怕把他們吵醒,石郁南也不再去其他地方找了,躺在沙發上,看著天花板。
不一會兒,隱約聽見兒子兒媳房間的說話聲,石郁南覺得這是兒子兒媳的私密,不便被自己聽了,于是側身面朝沙發背躺著,并把被子朝耳邊拉了拉,雖如此,卻還是聽到了兒媳質問兒子的聲音,“今天你給爸買鞋買帽子的錢哪來的?”聽到這,石郁南翻身過來,看著放在地上的帽子鞋子,突然有些后悔,當初就不應該讓華生買,這時傳來兒子的聲音:“什么錢啊?不是你給的嗎,唉,這么晚了,早點睡吧。”兒媳婦接著問:“我今天下午給你的那點錢,除去買菜那還能剩多少啊,那夠買鞋買帽子嗎,說,你是不是藏私房錢了?”兒子有些不耐煩了,說:“什么私房錢啊,上次我放沙發底下的錢不都給你拿走了嗎,我哪還有錢啊,這是泡澡的時候爸說他明天上午就要回去,我就想著這馬上就要入冬了,老家那邊靠近沙漠,我給爸買雙鞋買頂帽子嘛,還找也在那泡澡的同事借了點錢。”石郁南聽完小兩口的話,后悔當時為什么沒攔住兒子,亂花掉這么多錢,心里祈禱著兒媳婦可千萬別因為這事跟兒子吵架。
第二天一早,天微微剛亮,石郁南便起來了,走到窗戶邊看了看外面,門口那條小巷里擺攤買早點的已經在忙碌了,石郁南走到廚房,
接了點水抹把臉,轉身看見自己蓋的那床被子在客廳里顯得特別顯眼,石郁南便將它疊好,擺在沙發一邊,出門去給他們買點早餐。
陳春蘭打著哈欠從屋里出來,見石郁南手里的早餐,驚訝的問:“爸,你去買早餐了啊。”石郁南笑了笑,說:“是啊,看你們還沒起,我就幫你們把早餐買回來了。”陳春蘭有些歉意,說:“啊,那爸,你先放桌子上吧,我先去洗臉刷牙,他們也馬上起了。”說完就去洗漱了,洗漱完后便把華生新民父子叫了起來:“起來了,爸把早餐買回來了,快起來吃。”石華生揉著惺忪的眼睛,打著哈欠去洗漱了,石新民卻只是嘴里應了聲,身體依舊躺在床上一動不動,陳春蘭又進去喊:“還沒起來啊,爺爺給你買了雞蛋豆漿,趕緊起來,一會上學別遲到了,你作業放哪了一會記得帶上。”一聽作業,石新民忽然想起昨天下午回來后就在家玩,吃完飯后又跟爸去泡澡了,作業?好像還沒寫,騰的一下從床上跳了起來,趕緊披上衣服,抱起書包坐在茶幾邊上,拿出作業就開始寫,邊寫邊抱怨陳春蘭:“媽你昨天怎么不提醒我寫作業啊,一會寫不完了都,媽,現在幾點了?”陳春蘭看著兒子這般模樣倒也覺得好笑,說:“你這還賴上我了,你讀書還是我讀書啊,寫個作業還得我天天提醒你,來把爺爺給你買的雞蛋吃了,邊吃邊寫。”說完把雞蛋剝了,遞給了兒子,又把豆漿拿了過來,石華生一口把雞蛋吃了,然后開始趕作業,寫了一會兒后有道題不會了,看向了石華生,焦急地帶著哭腔說:“爸,這道題怎么寫,你來教教我唄。”石華生看了眼手表,說:“七點四十了,還來得及嗎?去學校抄吧。”石新民想著,也只好這樣了,流著眼淚收拾書包,跟著父親出門了。
陳春蘭問石郁南:“爸,我聽華生說你今天早上就要走,怎么不在這多住兩天。”石郁南說:“家里有點事,就著急回去。”陳春蘭說:“嗯,那我也不強留,那等會兒等華生回來咱們再去給您買身衣服,這馬上入冬了,買件厚的回去暖和。”想起昨晚小兩口的對話,石郁南趕忙勸止:“不用給我買,我還有衣服,上個月你不是還給我寄了件回去了嗎,那衣服可暖和了,再說你倆不是還得去醫院嗎,早點去,別給耽誤了,春蘭啊,你的心意我知道了,爸這回來就是想你們了,所以過來看看,看著了就心滿意足了,待會華生回來你倆盡快去醫院,我等會等隔壁老劉打個招呼就回去。”陳春蘭也沒再說話,吃完早餐后,給石郁南倒了杯水,從里屋收拾出一壇咸菜和些吃食一并給石郁南打包了。
從醫院回來后,陳春蘭照方子抓藥吃了好幾天,兩口子算著日子就開始謀劃這事了。石華生出井后,交了礦燈,洗過澡后,便騎車直奔陳春蘭的招待所,此時兒子還在學校,家里沒人,石華生接上陳春蘭后飛快的騎車回了家,到家后,陳春蘭跑進廚房,拿來一個勺子,用毛巾拿開砂鍋蓋,舀了勺湯嘗了嘗,這是她早上出門前用炭火熬的一鍋老參雞湯,這鍋湯里,除了老參外,還放有枸杞、當歸、天麻,這是特地為今天中午準備的。陳春蘭嘗過湯后,便對石華生說:“老華,你下樓去買兩饃回來吧,雞湯熬好了,我再炒兩菜。”石華生應道:“好嘞。”然后便出門了。
不一會兒菜炒好了,兩人把菜端上桌,陳春蘭舀了一大碗雞湯遞給石華生,說:“來,就著饃,把湯喝了。”石華生接過碗,就著饃慢慢喝湯,陳春蘭嘴里不緊不慢的吃著青菜和雞肉,眼睛卻一直盯著石華生碗里的湯,并不是催促說:“喝完了沒?來把碗給我。”石華生將碗里剩余的湯一口喝完,將碗遞給陳春蘭,陳春蘭又舀了一碗湯遞給石華生,石華生喝完后起身準備去廁所,不過陳春蘭一把拉住了他,將砂鍋里最后一點雞湯也倒出來遞給了石華生,石華生看了陳春蘭一眼,又將那點雞湯喝了下去。
石華生上完廁所出來,看見陳春蘭正在收拾碗筷,連忙上前將她手里的碗奪了過來放在桌上,拉著陳春蘭回房。陳春蘭拉住了石華生,說:“你急什么,離新民放學回來還有三個多小時呢,時間夠呢,你去把門鎖好,我先去洗個澡。”石華生有些著急了,說:“你還洗什么澡啊,那干脆一起洗吧。”陳春蘭制止石華生說:“我身上全是油煙味,我沖一下就好了,你先去把門鎖好,免得誰推門進來,記得把窗簾全部拉上。”石華生只得聽從陳春蘭去關門,嘴里念叨著:“事真多。”石華生關好門窗后,便脫了衣服在床上等,不一會陳春蘭洗好出來了,石華生一把將陳春蘭拉上床,兩人便翻云覆雨。
睡夢中,陳春蘭聽見一陣急促的拍門聲,趕忙穿上衣服去把門打開,拍門的原來是石新民,陳春蘭小聲訓斥兒子:“小點聲,你爸剛下班,正睡覺呢。”石新民滿不在乎的說:“大白天的睡覺就睡覺,干嘛反鎖門啊。”說完就把書包往沙發上一甩,進房間抱起球就往外跑。陳春蘭則將門關好,繼續坐在沙發上看雜志。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石新民抱著球喘著粗氣回來了,把球往房間一扔,拿起杯子倒了一杯水咕嚕咕嚕的灌,喝完水后對陳春蘭說:“媽,我餓了,晚上吃什么啊。”“吃雞肉面,你看你這身臟的,快去洗個澡,等會把衣服脫了放盆里我給你洗了。”陳春蘭拉著兒子叫他去洗澡,然后找了身干凈衣服拿給兒子,然后進廚房準備煮面了。
石新民洗完澡后,跑來陳春蘭身邊,拿起一個雞腿走開了,陳春蘭拍了一下石新民,對石新民說:“兒子,去,喊你爸起來吃面了。”石新民哦了一聲,剛打算去推他們房門準備喊爸爸時,陳春蘭忽然想起丈夫此時正一身赤條的睡覺,這要是萬一丈夫沒蓋好被子,讓兒子看見了多不好,陳春蘭放下撈面的筷子和碗,趕忙走到客廳喊住石新民說:“兒子,來,先把你的面端過去,爸爸我來喊。”石新民嘴里嘟囔了一句:“說喊又不喊。”走進廚房端了碗面坐到了桌子上,夾了幾塊雞肉放碗里,有舀了些醬,一個人先吃了起來,陳春蘭輕聲輕氣的推開房門又輕聲將門關好,趴在床頭,捏著石華生的鼻子輕聲說:“起來啦,吃飯啦。”石華生揉了揉惺忪的雙眼,打著哈欠問:“幾點了。”陳春蘭親昵地說:“六點多了,兒子都回來了,他已經吃起來了,快,起來了,我給你做了雞肉面,吃完再睡。”石華生起身找來衣服穿好,兩人一起到了客廳,陳春蘭進廚房將面端到桌子上,石華生則走到兒子身后,雙手搓著兒子的臉,然后捏了捏兒子的肩說:“兒子,今天在學校打架沒?”石新民大口吃著面,說:“沒呢。”石華生接過妻子端來的面,問:“沒有?五年級的那個胖子今天沒欺負你?”石新民說:“沒有,他哪敢欺負我啊,上次我,曉波,志丹,我們仨把他推地上狠狠的揍了一頓,現在他老實多了。”石華生笑了笑,說:“好樣的,一個人打不過,可以聯合其他人一起上嘛。”陳春蘭端著一碗咸菜出來,埋怨石華生說:“哪有你這樣教孩子的,好的不教,教他打架。”石新民倔起頭說:“才不是呢,那人經常欺負同學,老師都不管的,我們不打他,就得天天受他欺負。”陳春蘭說:“是是是,老師管不了,那家長還管不了了啊,不要老是打架,打贏了打輸了都虧。”石新民辯解道:“沒有天天打架。”陳春蘭夾了個雞腿給兒子說:“快吃面,面都涼了。”
石華生則拿了份報紙坐在沙發上看著,不時教石新民寫作業,陳春蘭給石華生倒了杯茶,坐在石華生旁邊給他捏腿揉肩,石華生對陳春蘭突如其來的殷勤有些驚訝,看了看陳春蘭,不過并未說什么,拿起石新民的作業檢查起來,嘆了口氣說:“唉,真不知道你這智商遺傳誰的,我小時候學習成績可好了,那回回考試都是班里第一第二的,怎么你這么簡單的題都錯呢,這題上回我跟你講過吧。”陳春蘭掐了石華生一下,假裝生氣的說:“照你這意思,兒子學習不好那都怪我咯?”石華生立馬轉換笑臉,笑嘻嘻的對陳春蘭說:“沒有,我媳婦這么聰明,那腦瓜子可靈光了。”陳春蘭假裝生氣的打了下石華生,說:“就你嘴貧。”石新民停下手里的作業,看著爸媽打情罵俏,兩口子也發現石新民沒寫作業了,齊聲喊道:“看什么呢,作業寫完了。”石新民只得低頭繼續寫作業。陳春蘭見石華生杯子里的水快沒了,起身又給他倒了一杯,繼續坐回石華生身邊,給他捏腿揉肩,石華生越發覺得老婆今天不大對勁,放下手里的報紙,歪頭看著陳春蘭,陳春蘭則笑臉對他,繼續捏腿揉肩,石華生滿臉疑惑地問陳春蘭:“不是媳婦,你先停下,你怎么了這是,有事捏腿揉肩,又是端茶倒水的。”陳春蘭繼續笑臉,說:“哎呀,老公辛苦了,為了這個家在外面努力工作,作為妻子,在你下班之后稍稍服侍你一下也是應該的嘛。”父子倆越發覺得不對勁,石新民一臉不安的對陳春蘭說:“娘,你咋了今天?”陳春蘭保持著笑臉,看了石新民一眼,石新民乖乖低頭寫作業,石華生也不敢吱聲,拿起手里的報紙,忐忑的看著。
石新民寫完作業交石華生檢查沒問題后,陳春蘭便招呼石新民去睡覺:“你趕緊睡覺,明天早上你還要早起呢。”石新民進屋后,陳春蘭便拉著石華生說:“不早了,咱們也睡吧。”石華生看了看表,感覺還早,按以往還沒到睡覺時候,可陳春蘭已經打開了臥室燈,關了客廳燈,石華生茫然的進了臥室,坐在床上脫衣服準備睡覺,陳春蘭一把拉著石華生蓋被子的手,嫵媚的說:“老公,來,續上。”石華生大驚失色,略帶懇求的語氣說:“老婆,明天再說吧,明天上午我還要上班呢,我要早點去。”陳春蘭并沒有理會石華生的理由,一把扯開了石華生的被子,坐上石華生身上,并隨手關了燈,又是一通翻云覆雨。
等爆破組放炮的空閑間,大家坐在地上閑聊,一群年輕小伙子圍在老張身邊,聽他敘述著這個星期又去哪個女人那風流快活,那女人身材如何,長相如何。這幫年輕小伙子正值青春期,精力旺盛,他們大都是鄉下來的,不敢去那種地方,也舍不得去,只能從老張嘴里來幻想魚水之歡。“哎,老張,你再細說說,抓著女人的胸脯子是啥感覺啊。”一個年輕小伙興奮的湊到跟前來問道。旁人起哄說:“啥感覺,你下班后跟著老張去玩一次不就知道了,哈哈。”“就是,多跟老張學學,保證把你教的明明白白的。”眾人哈哈大笑,老張也笑了,說:“你要真想知道,有時間我帶你去。”小伙臉頰羞的通紅,擺了擺手說:“不了不了,聽你說說就行。”“哈哈,還害羞了。”眾人哄堂大笑,另一個歲數稍長的問老張:“老張,這南畔鋪鎮的娘們你是不是都玩過啊?”眾人一齊將目光投向老張,匯聚了這么多目光,老張滿足感暴漲,挺起胸脯說:“不能說全部吧,至少一半多吧。”眾人眼神放光,立刻為了過來,問:“真的假的?”老張把頭一伸,開始給他們說起那些女人的地址和身材,并將她們優缺點一一做了介紹,眾人聽的津津有味,雖然相同的話他們聽過很多遍,卻每回都興趣高漲。
石華生和劉建明兩人則單獨坐在一起,聽著老張他們一群人聊天,劉建民問石華生:“華生,你說老張這發了工資就往窯子里鉆啊,他都這么大歲數了怎么不娶房媳婦啊。”石華生說:“老張年輕的時候窮,沒人給說媒,后來到礦上工作后也已經上了歲數了,所以干脆就不娶了,后來有人給他說媒的,他沒同意,說他不定哪天就埋煤里了,娶回來還得讓人守活寡,這不害了人家嗎。”劉建民嘆了口氣說:“唉,干咱們這行的就這樣,有今兒沒明兒的。”
坑道里面傳來一聲“放炮啦”。石華生立馬起身大喊:“放炮啦,注意隱蔽。”一聲炮響后,石華生一把拉起劉建民,大喊:“老張老洪,你倆帶人抗梁,其他人拿那家伙上,快。”老洪和老張各帶兩個人扛起工字梁沖了進去,構筑坑道的安全防護架,老洪把梁架好后,喊道:“快拿錘子來?”他旁邊那后生剛來,只是死死的抱著梁,聽不見老洪在喊什么,老洪一急,一腳把那后生踹倒在地,大聲罵:“你他娘的聾了,錘子呢,我他媽讓你去拿錘子,殘廢了啊,快去。”那后生才反應過來,趕忙跑去拿錘子,其他人則快速將煤鏟入傳送帶,大家各司其職,在叮叮當當的敲打聲、鏟煤聲中不時夾雜著吼罵聲。
這一炮炸出的煤挖完后,在等下一炮放炮間隙,大家回到巷道里坐著接著聊天休息。石華生起身走到巷道深處去撒尿,正當他方便時,他隱約聽見有啜泣聲,石華生順著聲音尋找,終在離他們休息不遠的地方,一處巷道內找到了,石華生走上前去,打開礦燈,想看清是誰,強光打在臉上,那人伸出手來護住眼睛,石華生看見一只血肉模糊的手,趕忙上前拉過那只手查看傷勢,并問他:“你這怎么弄的啊,嚴不嚴重,快,跟我過去包扎一下。”說完就要拉他過去包扎,但那人掙脫了石華生,把頭埋在膝蓋上,石華生認出這是老洪的徒弟,估計是受了委屈,便坐在他身邊,關了礦燈,打算問問什么情況:“怎么,挨老洪罵了?”那人一聽石華生猜出了他的心事,便抬起頭來看著石華生,兩行眼淚委屈地流了下來,石華生說:“老洪這人脾氣是不太好,性格比較急,不過話說回來,在井下挖煤,工作量大,又危險,稍不留神就會受傷甚至送命,所以你平時也多體諒。”那小伙子明白班長是來找他談心的,便放下心里芥蒂,想向班長要個說法:“班長,我想跟你要一對錯,剛在掌子面上,我就因為聲音大,沒聽清他說什么,所以沒有及時給他錘子,結果他就罵我,罵的很難聽,還踹我,我手上這傷就是被他踹倒在地上給磨的,你說不就是因為聽清他的話嗎,至于那么對我嗎?”石華生了解了來龍去脈,拍了拍那人肩膀,說:“你看這咱們班組這么多人,為什么老洪他們普遍受大家歡迎嗎?為什么他們工資要高一些嗎,因為他們的工作是全班組最危險的,一旦他們頂不住,導致了塌方,大家都有可能被埋在里面,而一旦塌方,最先被埋的,就是他們,明白嗎,就像剛剛,他跟你說話的時候,他是冒著生命危險的。”那小伙子聽完,似乎明白了一些,低頭想了想,對石華生說:“班長,我沒事了。”石華生對他笑了笑,說:“那咱們先過去把手包扎一下吧。”“嗯。”兩人回到大家休息的地方,石郁南找來醫藥箱,幫他消毒包扎后,讓他坐邊上休息。
石華生下班到家后,天已經黑了,陳春蘭正在做飯,石新民則坐在茶幾上寫作業,石華生走進廚房,從后面抱著陳春蘭,看著鍋里翻炒的肉,驚訝的說:“喲,怎么還炒上肉了,有啥好事啊,難不成你肚子又動靜了?”說話間摸了摸陳春蘭的肚子,陳春蘭撇開了石華生的手,說:“去去去,這才幾天啊,哪有這么快,今天我發工資了,心情好,所以給你們爺倆做點好吃的。”“發工資了啊,多少?上次答應的獎金發了沒?”石華生又抱住陳春蘭問。陳春蘭回頭看了石華生一眼,說:“這是你該問的嗎?這算著日子,你們礦上的工資也該發了吧,怎么沒見你拿過來啊。”石華生說:“哪有那么早啊,礦上哪回不拖幾天啊。”陳春蘭又撇開了石華生的手,說:“你去看看新民的作業,呆在這礙手礙腳的,事又不幫忙做。”石新民只得回到客廳,拿起份報紙坐在沙發上看。
飯菜做好后,陳春蘭便招呼石華生和石新民吃飯,吃飯間,陳春蘭想起下午遇見老孫媳婦,便問石華生:“老華,老孫那事怎么樣啊,礦上打算怎么處理,今天我遇見老孫媳婦了,她在街邊擺攤。”石華生頭也不抬,不緊不慢地說:“我問過了,礦上意思是除了基本撫恤金,額外再給一筆錢,并解決她們娘倆的戶口,條件是對外宣稱老孫是不小心被石頭砸死的,礦上盡力搶救,不是被人打死的,沒有什么殺人,唉,你怎么管那閑事了,咱管好自己就行,別惹出什么麻煩來。”陳春蘭一看石華生說這話,急了,說:“什么叫管這閑事啊,老孫孩子已經到了讀書年紀了,現在沒戶口上不了學,你跟老孫好歹是一個礦上的,你怎么一副事不關己的態度啊。”石華生也有點不耐煩了,放下了手里的碗筷,說:“是我不想管嗎?現在礦上都在為那位市里的小領導升遷做成績,大家對老孫的事避之不及,生怕捅到外面去,讓領導臉上不好看,回頭收拾咱們,為這事,曹鵬飛已經找我談過話了,你還往上湊。”陳春蘭也不再說話,只是給石新民和石華生夾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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