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我需要你幫忙。明溪”

        雪顏傾望著素白的信紙，怔怔發呆。他從未見過宛主，傳言那是個極美極美的女子。還是三年前，聽聞沐云頂易主。很快，他便見到了新一任宛主。是個極明媚的女子，可惜了，是個凡人。還是圖坦帝國的公主。一個沒落王朝的公主，初見時，卻如同睥睨天下的王。

        令人心驚，令人移不開眼。

        雪顏一族何曾插手過凡人的事情，可是，這一次，不幫忙吧，就覺得心里特別不痛快。好像自己上輩子欠她的似的。這樣的感覺，很不好。

        到底，自己還是在意她的。可是，她不是呆在微雨宮三年嗎？文執這貨哪里去了。不想去耶！

        可是，心里有個聲音，一直在抗議著他的決定。

        卡其王宮。

        清荷殿。

        “霖幻姐姐，這雪顏閣主，性子怎么樣啊？”明溪郁悶道。即使是素喜清修的土陀族凌逸也給她回函表示支持，為何這雪顏閣主，遲遲沒有答復。

        “雪顏傾和我們來往很少很少，不是你提起，我都要忘了這個人了。我想一想吧”霖幻努力地回想著。

        好一會兒，方道：“是了，兩萬多年前，青鸞曾用雪顏鏡封住過我的記憶。青鸞好像提過，是雪顏傾送的。至于為什么送，我就不知道了。”

        明溪頓時語塞。回想著第一次見到雪顏傾的時候，他安靜沉穩的性子，給自己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只是眼下覺得，這貨估計不是個善類。

        其實，明溪還真是冤枉了他。雪顏傾，是個很與人為善的人，當年，送給青鸞的雪顏鏡，也是為了霖幻和圣黎。而現在，他卻遲遲不回應明溪。這實在不是他的風格。

        為什么呢？

        終年大雪的雪顏城。茫茫雪色之中，高大聳立的雪顏閣，如出塵的仙子，遺世而獨立。雪顏傾獨自站在閣頂，感受著雪花的冷意、超然。他的神色，卻是少有的難看。和他并沒有多少交集的微雨神主給他來信了。

        “傾，請你幫助宛主好嗎？昔年你贈予青鸞的雪顏鏡讓我知道，你是如此的善良。善良的你，一定會幫助她，對嗎？文執”

        這樣的文執，讓他一時間，十分陌生。兩萬年前的空海與靈蛇的聯姻失敗，使他幾乎再也不主動與其他部族聯系。一些年輕的小輩，基本都不認識他。這些年來，其他部族也似乎慢慢淡忘了雪顏閣主，只是現如今看來，自己始終躲避和他們接觸的方法，是有點不妥了。

        對于文執，他是有幾分芥蒂的。不僅因為那場昏天暗地的大火，更因為，他和文執走得很近。聽聞他日日折霂瑤花贈予她的時候，雪顏傾在雪顏閣里，徹夜未眠。聽聞她在微雨宮住了三年，他心里頭惆悵不已，卻又無能為力。

        這么多年來，他第一次懂得了患得患失的惆悵。

        不思量，自難忘，唯有思念斷人腸。

        歷代雪顏閣主，都不曾愛上異族女子，更何況，她還是個凡人。可是，即使是個凡人，她還是做了宛主。人與靈，不過是個身份罷了，又何必，糾結這些呢。

        很多年前，他從不相信什么一見傾心。直到，她的出現，他才明白，這么多年就如同白駒過隙，生如塵埃。她是一道光芒，照亮了他的世界。

        雪塵仙子款款走進雪顏閣。雪顏傾，竟沒有一絲感覺，他仍然在自己的世界里徜徉著。漫天的雪花，落在她烏黑的發絲上，落在她雪白的裙裾上，只有她們彼此的呼吸聲，響徹天地。

        “傾，你在想什么？”雪塵問道。雖然雪塵呼他為傾，可是在他心里，雪塵就如同一個孩子。他心里敬重的仙子，是雪塵的姑姑，雪彌仙子。雪彌仙子如同母親一般，陪伴著他從稚嫩的雪顏傾成長為獨當一面的雪顏神主，然而，在他長大之后沒多久，雪彌仙子便突破極限，去了九界天。

        雪顏傾卻毫無反應。

        “傾，傾，你怎么呢？”雪塵說著，不顧避諱地使勁搖了搖他的胳膊。

        雪顏傾方才醒轉，紅著臉問道：“雪塵，你什么時候來的？”

        雪塵怒道：“我來了好一會兒了，倒是精明如你竟可以沒有察覺我進來，你在想她？”

        沉默了好一會兒，雪顏傾道：“是。”

        雪塵的臉色變得很難看，忽而一轉怒色，悲哀道：“三年多了，我們幾萬年的情分也抵不過你見她的一面嗎？我可是知道，她在微雨宮住了兩三年吧，她愛的，是微雨文執！”

        “雪塵，你——”雪顏傾打斷道。

        “我還沒說完呢，傾，”玉塵仙子微微一笑，笑容有著冰天雪地的清冽純美，還有發自她心底的一陣陣涼意，“雪顏一族，可從沒有異族女子為圣母。我走了，你好自為之。”

        雪顏傾看著她的漸遠的背影，頹然無助地癱坐在地。

        飛蛾，總愛撲火。越是這樣的不可能在一起的事情，卻越是讓他不能自已。多希望自己是個凡人，我可以不要一切，只要你。

        可是，為什么這么艱難呢？他也曾試圖逼著自己去忘掉她，或者是不去想他，然而，卻并不能讓他如愿。當年的雪彌仙子，成了他這一生無法忘卻的執念。而對于她，她就如同大片大片的雪彌花，在自己的心野之上，開得爛漫極了。怎么舍也舍不掉。這時，他忽然想起來一首歌謠：

        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生死相許？

        天南地北雙飛客，老翅幾回寒暑。

        歡樂趣，離別苦，就中更有癡兒女。

        君應有語：

        渺萬里層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誰去？

        橫汾路，寂寞當年簫鼓，荒煙依舊平楚。

        招魂楚些何嗟及，山鬼暗啼風雨。

        天也妒，未信與，鶯兒燕子俱黃土。

        千秋萬古，為留待騷人，狂歌痛飲，來訪雁丘處。

        為了你，我似乎已經失卻了自己，可是，我愿意。

        赤色的雪鳥，打他的窗前飛過。他的心，似乎，也跟著鳥兒，飛將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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