宓后壽辰之后，明溪謝絕了文執的陪同，而是讓他在流霞林等待自己。她則獨自一人，去了當年西河的府邸。

        來開門的，是木夕。七年過去了，當年青澀的小姑娘，已經出落成了一個亭亭玉立的美人。見是公主回來了，驚喜萬分。

        “公主回來了，我不是在做夢？”說著，她捏了捏自己的臉蛋，感覺到了真實的痛，才又說道：“真的，是公主回來了！原來我不是在做夢！”說著，竟已落淚。“七年了，我們都以為，公主不會再回來了！”

        明溪感慨良多，拿出手帕，輕輕為她拭淚，道：“傻丫頭，別哭了，我這不是回來了嗎？”

        哄好了木夕，明溪第一個要見的人，是瑞姨。

        經年的時光，在她原本光潔的額頭上，刻下了條條溝壑。然而，一身的好貴文雅，讓明溪有一霎那的失神。那雙經了歲月的洗滌，依然明亮有神的眼睛，讓明溪似乎看見了母親。

        瑞姨見明溪如此，并未責怪，只是欣喜地打量著她，顫聲道：“還以為阿彌你連瑞姨也不要了呢？！到底是回來了，既然回來了，就多住些日子吧！府里的人，都是當年的老人呢！”

        明溪忽然怔怔道：“瑞姨，我看見您，就像看到了母親一樣。您和母后，不會原本就是親姐妹吧？！”

        瑞姨忽而長嘆了一口氣，喃喃道：“四十多年過去了。在我父親臨終之際，我曾發誓，守住這個秘密，直到我死。不想今日，你問了我。如今，他們也都走了，只剩下我了，我便說與你罷。當年，我父親醉酒之后，與府里的小侍女一夜風流。便有了我。那時，商夫人懷了二小姐六個多月了，父親害怕，便將我的母親送給了塔府當年的少夫人西氏。原本如果我是個男孩，我便是塔府的孫少爺，可惜我是個女孩兒，少夫人對我母親生了厭棄之心。父親后來想辦法把我從塔府秘密接了出來，寄養在卡其郊外的農莊里，大了些，就將我調回來，作了小姐的侍女。一晃四十多年過去了，塔老夫人走了，父親也走了，小姐也走了，阿彌，你說塔二少爺，是老夫人親生的嗎？”

        明溪不由莞爾，道：“即便不是，也是了。塔老將軍便是姨父一生的名字。瑞姨，這么多年來，你受苦了！”

        明溪深深擁抱住瑞姨，良久，才松開。

        “瑞姨，我有事求你。”好久之后，明溪說道。

        瑞姨道：“說吧，阿彌，你瑞姨，永遠都是你瑞姨。”

        明溪一臉肅然道：“宓后有意讓姐姐指給明杞，借此牽制熾兒。為了不讓明杞的孩子成為新朝的威脅，你要想辦法，讓姐姐的女兒嫁給宸兒，宸兒的兒子，將是最尊貴的王者。”

        瑞姨點頭，沉默了一會兒方道：“阿彌，明杞，不會是明櫟，漪兒，我不想害她。”

        明溪皺眉道：“瑞姨多慮了。姐姐既然答應了宓后，必然有她的謀斷。我會將你指給姐姐，她那邊我也會安排好。她的兒子，也只能永遠是卡其王。我很擔心，下一場戰爭，是因為血統而起。宸兒，熾兒，都不是埃蒙庫羅爾家族所出。姐姐也會變的，我不得不防。瑞姨，也許你會覺得阿彌殘忍，可是，你能明白當我知道父皇被從小與自己一同長大的哥哥殺死的時候我的心情嗎？從那時起，我便沒有心了。”

        良久，瑞姨緩緩道：“這么說來，你是對這片土地的人族失望了么？那么我呢？如果，我在你面前毫無使用價值，你是不是打算再也不來見我了？”

        明溪愕然，忽而有一種前所未有的溫情，在她心間緩緩流淌。也許，這二十多年來的顛沛流離，只是為了等待這一刻的到來。她竟可以如此清晰地感受到，在這片土地上，有這樣一份美好的牽掛。一剎間，她的心變得異常空靈而柔軟。她溫言道：“不會的，瑞姨，前些日子，因為一些瑣細的事情，拌住了手腳，阿彌以后必定每年都來看您的。因為在阿彌心中，一直當您是最親的人。而現在，除了姐姐，我便只有您一個至親之人了！還有這府里的人，也要拜托瑞姨安頓了——”

        瑞姨打斷道：“傻孩子，瑞姨是最疼你的，你交待的事情，我會辦好的。你歇著，我去給你安排膳食。”

        明溪沉默良久，便在榻上小寐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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